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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頁     席絹    


  臨波接收到了秋水投給他的訊息,回她嫣然一笑,拉著她出門去了。關上門後,兩人還聽得到康碩在門板後再三囑咐不要太晚回來。

  姊妹倆步入電梯中,秋水咋舌地問:「他閣下所謂的「太晚」是指幾點?」

  「不能超過兩小時。」臨波不甚在意地玩弄一頭波浪捲的秀髮。

  秋水只讓秀髮長及披肩,她們姊妹至此,終於在外貌上有些分別了。由於康碩樂於替嬌妻整理秀髮,臨波才願意留長,否則太長的秀髮她也覺得是累贅;但秋水不行,她經常汗水淋漓得天天洗頭,哪來的間暇時間再去理一頭長髮?何況她還沒找到喜歡替妻子寶貝秀髮的老公,就算找到了,她也不見得會要。

  「可憐的臨波,嫁給了他,你得失去多少自由?」也幸好臨波向來少欲少求、文靜秀氣。要是換成自己,可愛不了那種致命的霸氣。

  什麼鍋配什麼蓋,真是一分不差的!

  「我有我快樂的方式。」臨波淺淺一笑,別有深意地注視她:「白老師依然英俊出色吧?學校中有沒有比他更出色的人?」

  秋水往後跳了一步,差點撞到身後的鏡子,驚詫臨波怎麼會知道?

  「什……什麼呀?你在說什麼?」她有些心虛。

  臨波笑得無邪,眼神卻詭異得令人發毛。

  「我在說什麼?不知道是誰在抽屜中放著白悠遠先生近年來任教各地的調察資料呢!秋水,我們是什麼關係?雖然不曾心有靈犀,好歹也自娘胎著床後便相看到現在,你心中想什麼,我多少料得到的。」

  「你不可以跟爸媽說我來台中當老師是為了報仇!我發誓,我不會做出什麼傷天害理的事。」秋水連忙再三保證。

  她達一隻老鼠也不敢殺死,那麼她所謂的「出一口氣」其實也不過是在口頭上討回一些便宜而已,哪敢真對白悠遠有什麼不軌的企圖。

  原來這個傻妹妹依然深信五年來的牽念是為了吞不下那口氣。拜託!依秋水這種即使生氣也不會超過三分鐘的豁達個性而言,哪有可能氣一個人那麼多年的?臨波再次肯定外表前衛的江秋水妹妹是超級晚熟型的丫頭,不然就是善於自欺;就不知那位白先生是否也相同的遲鈍了!如果很不幸地,這兩人都是罕見的少根筋,那麼這一場「師生戀」恐怕會自二十世紀末談到二十一世紀初都還談不出個所以然來。真是令人憂心啊!有空得暗示父親大人下台中來攪和一下,否則等他們上了年紀再去當人家的岳父、岳母可就風光不起來了。

  「臨波,你不可以對爸媽多舌,知道嗎?」秋水再度叫。

  「我都快出國了,哪來的時間呀?倒是你,該交男朋友給爸媽看一看了。」

  說到這個,秋水有些疑惑地問:「臨波,康學長是否會覺得你漂亮?」

  「當然,否則他哪來康佑那麼漂亮的兒子?」

  「拜託,康佑連頭上的一根頭髮都是他父親的翻版,才沒你的分呢!你的外貌比較有機會複製在女兒身上。」

  臨波想了想,也對!康佑渾身上下似乎沒有一點像她,身材、性格都遺傳自他父親那邊,承襲了個十成十,真是遺憾!

  「好吧!當年康碩就是被我的美貌迷得神魂俱失,也不必兒子來證明。如今他依然迷戀我到無法對其他女人有感覺,你可以相信我們的面孔是有本事吃定丈夫一輩子的。如果將來丈夫開始想偷腥,我們要爬牆也很方便,不必倒貼都會有人來追。」

  「可是,為什麼男人只想與我做朋友呢?」秋水無法理解。

  從高中時代開始,秋水就混在男人堆中優遊自在。每個人都承認她可愛、開朗又漂亮;但,為什麼從來沒有人想要來追求她呢?上了大學之後,她理所當然成為中文系的「系花」,開始時是有幾位男子表現出追求興趣,可是那風光的黃金時期在半個月後就結束了。她老毛病不改地跟人家稱兄道弟了起來,還熱心地牽了好幾條紅線,把中文系裡一干清秀佳人在四年內全部推銷出去,怎麼反倒是她沒人追?真是奇怪!這疑問她放在心中已好久了,因為上了台大的臨波,眾多的追求者只差沒踩破她們外文系的大門。

  太可惡了!同樣一張臉,待遇卻差那麼多,什麼意思嘛?她江秋水的人緣好到四海之內皆有知己的地步,更別說那些酒肉朋友了,簡直比她每個月吃的白米飯還多;但是,想追她的男人到底躲到哪裡去了?害她在畢業典禮當天結算下來,亂沒面子一把的!

  臨波當然知道那  中滋味,如果死追不放的並非自己中意的,人豈不是徒惹情債而已?她好心地安慰秋水:「倒不如從另一個角度來想,感謝你的前生並沒有欠下太多風流帳,讓你在今生遠離了愛恨糾葛。只遇一人,只愛一人,這種乾淨的感情,美麗得多了。」

  「唉呀!我不是在抱怨,只是覺得很奇怪而已。我這次來「青華」任教,四位新來的女老師中,其他三位已有男老師在密切注意了,唯獨我這一位依然沒有動靜。每個人都對我恨好,可是就沒有那種男追女的感覺。臨波,照這樣下去,我這輩子大概會「乾淨」到進廟裡去當尼姑了。」秋水挽著臨波走出電梯,尋到康碩那輛白色的喜美三門跑車,順利上路後才又道:「教教我秘訣如何?我一定要想法子讓別人來追我一下。」

  「隨便張三、李四、王二麻子來追都可以?不如先找個稱頭的目標來設計,得先有對象才好辦事。秋水,你心中有人選嗎?」

  秋水搖搖頭,由於眼睛密切地注意著路況,根本沒發覺她那天性「單純」的姊姊兩眼正閃爍著陰謀的光芒。只道:「我才下台中十天而已,朋友全在台北,一時之間找不到人來設計,要我隨便抓個陌生人,那倒不如先殺了我,太丟臉了!」

  「如果,找一個你最討厭的人呢?」

  「難嘍!我最討厭的人是老爸公司裡的那個老妖姬。那女人七年前就天天祈禱咱們家出狀況,好趁機當下屆女主人,你不會要我去找那女人談一場同性戀愛吧?當然同性戀並不可恥,但是要我面對那一張塗了十幾層「烤漆」的馬臉,即使向來不暈車的我,也會當場嘔吐身亡。」看來,江秋水行走「江湖」二十三年,只結善緣,千結仇怨,頂多與看不順眼的人劃清楚河漢界互不侵犯罷了,並沒有真正厭惡的人。

  「那——白悠遠呢?那個你目前最恨得咬牙切齒的人?」

  「他?拜託,他是我的老師耶!何況他女朋友早有一大票了,你有創意一點兒好不好?敢情是黃臉婆當太久,連帶腦筋也生  不管用了。」

  車子抵達超市後,秋水俐落地將車子彎進一格停車位後,這才有空丟給臨波一個鬼臉。

  兩人走下車,臨波依然不死心地動用攻心術,對秋水循循善誘:「秋水,你想想,要向白老師討回公道總要有方法的,是不是?既然你不會使潑辣手段,又做不來大奸大惡的事,那你的仇要報到西元哪一年?眼前只能拿他做實驗了。如果成功,交上了他後,你再甩了他,心中也沒什麼愧疚感;如果不能,學個經驗也好。否則你被他罵那句「不學無術」的仇乾脆作罷,行李打包一下跟我們回台北吧!」

  秋水看著她,腦中開始朝這方面的可行性來想,會被臨波一席話挑撥實在也是因為氣不過白悠遠在此處大大吃香之餘,又常抓機會取笑她,真是「孰可忍,孰不可忍」;但是,戀愛要怎麼談呢?她心中浮現出無數問號的同時,也撩起一股莫名的激湯,不知打何處來?

  「可是我不會勾引男人呀!」她還在猶豫。

  「誰要你去勾引了?但有些事項得注意倒是真的:」臨波深知攻心戰術成功,接下來就好辦多了:出國在即,康碩要以賽車告別台灣,那麼她也要為自已找個方式對台灣  say  good-bye!

  *   *   *

  康碩參加了為期五天的「林道車賽」,一批車隊循著路徑由埔裡方向出發,穿梭在前往合歡山的路線上,其艱辛程度正是挑戰者的最愛;不過也因為太辛苦了,再加上時間又長,所以康碩堅持不讓愛妻跟隨。臨波沒有異議,因為她有她玩的方法。倒是康碩取得冠軍後便立即趕了回來,分了獎金後也不理慶功宴,什麼冠軍表揚會嘛,他向來不參加那些錦上添花的事。

  原本以為會得到愛妻熱情的親吻摟抱,不料卻只有遭兒子口水洗臉的禮遇。他那愛妻正鎖在房中對她妹子面授機宜,幾已到了欲罷不能之勢,使得康碩那「現代妒夫」本色再次充分得到發揮。在洗去一身泥塵後,他扛著兒子坐上肩,右手摟愛妻,左手擔行李,匆匆道了聲「再見」後,便消失在大門外,速度快得連秋水想說聲「一路順風」都來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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