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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頁     席絹    


   

  「別怕呀!我叫孟冠人,我是好人。」他自我介紹。

   

  「不要對商品上下其手!」丁皓皺眉斥喝著。

   

  他坐在大辦公桌上,一腳踩著卓前的椅子,真是坐沒坐相;但——他總有一種無法言喻的氣勢。

   

  「商品?如果這是我的新名字的話,我可不愛!」她低語,開始瞭解這個不是「謙謙君子」的丁皓並不喜歡她來打擾他,並且還把她看成燙手山芋,只是看在被哥哥硬拖孤的份上而不得不接受她。

   

  「你比我想像中聰明許多。」

   

  「我或許被保護得過分單純,但並不愚笨。」她淡淡說著。她明白自己給人錯覺太多,所以沒有什麼好生氣的,她早已習慣了。

   

  「坐。」他眼光是深思的。

   

  在真皮沙發中坐定,她不自覺又將眼光移向丁皓,想出一個兩全其美的方法,她開口:

   

  「丁先生,反正我哥哥已經出國了,不如我們之間就算了吧。我去我的朋友住,你也可以不必勉強和我住在一起,這對我們兩個人都好。」

   

  她不能想像與這人共處一室;他或許值得信任,但並不好相處,態度傲慢得很。如果丁皓有一點腦子應會答應——

   

  「不。」他回答,並且認為不值多談。他接著坐她對面的長沙發上,雙腿在茶几上一擱,又開口了:

   

  「你有法子勝任秘書的工作吧?朱建民說你當過短期秘書。」

   

  她沒回答,心想:這人真的非常不禮貌,一雙大腳就在她眼前晃,討厭透了,沒一點規矩。

   

  「把腳放下來,這是很不禮貌的行為。」

   

  丁皓盯著她。從小到大還沒有人敢當他的面斥責他,就是在背後議論也不敢,而這個不知天高地厚,卻又美得一塌糊塗的女人竟敢在他的地盤上、在他的面前,這麼理直氣壯的對他頤指氣使!

   

  聽到辦公桌旁孟冠人的悶咳,他投過去一記殺人目光,然後又將眼睛惡狠狠地看向朱浣浣,等著看她在他眼光下冒冷汗、哭泣。

   

  可惜朱浣浣沒空看他嚇人的眼,她一雙美目還是盯著他放在茶几上的腳;見他遲遲不放下,一點也不改進,她只好自己來了。她站起來繞過小茶几,坐在他身邊,在兩個大男人的錯愕眼光下,親手抬下他那兩隻腳,並且揮了揮沾了灰塵的桌巾,拉回平整的原樣——她無法忍受髒亂。

   

  「這樣好多了,是不?」她羞怯一笑,像是個小新娘意圖取悅丈夫一般的看著丁皓。

   

  「看來你比較能勝任管家婆之類的工作。」孟冠人笑著她,並且瞄著一臉失神的丁皓;真有趣!

   

  「是呀!所以哥哥老是笑我不該讀法律,應該讀家政系。」她小心翼翼看著丁皓一直沒舒緩的臉。

   

  兩男人同時又楞了一下;法律?她是大學生哪!

   

  「見鬼!」丁皓倏地站起來,悶不吭聲走了出去。

   

  這個莫名的舉動叫朱浣浣不知所錯——得罪他了嗎?是不是自己太無禮了?

   

  「你適合當律師嗎?」孟冠人對她興趣正濃,沒空出去追問丁皓他剛才的行為——除非他是活得不耐煩了才會挑這個時刻自討沒趣。

   

  朱浣浣很想花全部的心思在與孟冠人的談話上,可是一雙大眼睛卻老是不爭氣的往門口飄,她輕聲道:

   

  「理想與現實是差很多的。我學法律只是想訓練口才、訓練邏輯思考組織能力,可是卻仍無法應用到現實生活中。我同學就笑我雖是全系第三名畢業,竟然老是被人說得啞口無言;別人一出口攻擊我,我就只瞠目結舌的份。」

   

  「就比如是將滿腹才學鎖在一個珠寶盒中,束之高閣,沒法應用羅?」孟冠人貼切地詮釋,語氣充滿嘲弄。

   

  「不要笑我,我只是口才差而已,又加上我的音調一輩子也訓練不成清晰有力;可是我的文章寫得很好——上個月有一件官司是我替被告律師擬的稿,結果勝訴了呢!」朱浣浣羞紅臉,為這種膚淺的炫耀感到汗顏。

   

  孟冠人低笑;第一次看走眼呢!起先真以為她是那種胸無大腦的大小姐,哎!其實是個可愛的小女人;這麼單純——幾近絕種的單純——應該好好愛護。

   

  「我來追你好嗎?」他問,眼光撇想推門而入的丁皓。

   

  「別開玩笑了。」她呆呆的叫了出來。她不要他來追求,不合適呀!

   

  丁皓尖酸刻薄的聲音在她身後冷冷傳了過來:

   

  「人家堂堂大小姐,又是法律系高材生,想追她可得先稱稱自己的斤兩;你沒表示,人家還以為你這個哈佛工商管理博士,只是個不學無術的電梯接待員呢!」

   

  朱浣浣一張粉臉漲得更紅。此刻她真希望有水晶的好口才,可以吼得丁皓啞口無言,自己氣的半死又無從發作;但是——唉!朱浣浣畢竟是朱浣浣,只有紅著臉、乾瞪眼的份了!——她只轉身看她,卻什麼也說不出口。

   

  眼見兩人對峙的局面,孟冠人雙眼瞄來瞄去,暗笑在心頭;丁皓呀丁皓,這回看你往哪裡逃!為了保命,孟冠人決定退出是非圈,不留下來觀戰當炮灰。

   

  「阿皓,我中午有約,先走了。」——竟然先溜了。

   

  丁皓用要揍人的眼光看著合上的門,心想:這小子什麼鬼心思?等會要他好看!然後眼光轉回兀自羞怒不已的朱浣浣身上;只不過是個女人而已,有什麼好麻煩的?他厭惡自己的感覺。

   

  「有什麼話就痛痛快快地說出來,沒有的話,該做別的事了。」他用冷峻的語氣說著,這副神情語氣會使一個大男人膝蓋打顫、使女人花容失色急欲逃開——他不是故意要嚇她,但他向來就是這種口氣。

   

  出乎他意料之外,這個小女生並沒有花容失色,更無泫然欲泣,唯一不同的是,的臉色終於回復正常。她深吸一口氣道:

   

  「我哥哥將我交給你——不!是將我麻煩你照應,並不是要我利用這段時間交一個有錢男朋友,或是高學歷的知識分子;我並不窮,而且我有一技之長,我也不花常花錢,假使我一輩子不工作也可以安然寬裕過餘生——我的意思是,我的錢夠多了,不必更多;還有,我要告訴你,學歷並非代表一切,哈佛大學又怎樣?文憑還不是金錢堆砌而成,沒有實學才是最可悲。無讀大學並不是為了文憑,而是想要學習,為了向別人證明我不是腦袋空空的笨蛋,你不可以污蔑我。」多可笑!讀大學的她竟換來一陣冷嘲熱諷,難道活該注定她要因為外表而認命的當別人口中的草包美人嗎?

   

  這番義正嚴詞配上她特有軟軟甜甜的嗓音實在沒有多少震撼力,可是丁皓聽進去了,冷峻的神色逐步減緩——不知她說了哪一句令他動容了。

   

  「你倒很有自知之明呀!說了這麼多的話很辛苦吧!」他終於想到要倒杯茶給她解渴;看來,如果好好加以磨練,她也可以辯才無礙。

   

  「我當然有自知之明。」她沒好氣地接過茶。「好吧,現在有什麼工作要做?」她不想再繼續一些繞在自己身上打轉的話題了。

   

  丁皓聳聳肩道:「今天先不談工作。走吧,我帶你回公寓安頓。」他抓桌上的鑰匙串。

   

  「那以後的工作範圍呢?」——她喜歡先做好規劃。

   

  他又聳肩。「能做什麼就做什麼吧!」說完逕自開往門外走。

   

  她小跑步跟在他身後,低聲叫著:

   

  「我不希望你以為我不學無術,我會做很多事……噯呀!」她哀叫一聲。

   

  因為已到了電梯前,所以丁皓突然止住步子,以致朱浣浣撞上了他的背,撞疼了自己的鼻子。——果真是鋼筋鐵骨。

   

  合該注定今天她要出糗。電梯門開了,丁皓走進去,她還在摸自己的鼻子,要走進去時整個人突然撲入丁皓懷中——她的腳絆到了電梯凸出一公分的鐵片——就這樣,以最標準的姿勢讓丁皓抱個滿懷。

   

  她真是香,並且超乎想像的柔軟!他呻吟一聲,很粗魯地推開她,並且背對她。

   

  朱浣浣覺得自己窘得全身發燒、滿臉通紅……是她的過失沒錯,可是他也不該將她當那種隨便投懷送抱的壞女人呀!她又不是故意的!即使他的胸膛糾結的肌肉令她心神恍惚怦動,可是她不是那種不自愛的女人,她才不會藉故與人碰觸,他必須明白這一點。

   

  「丁先生……」

   

  「叫我丁皓,或阿皓。」他糾正。

   

  「好吧,丁皓。我從來不曾於人亂來,我是很自愛的;剛才,很抱歉。」

   

  他揚起眉,似乎想說什麼,但是終究什麼也沒說,只是看著她。朱浣浣與他對看了一會,直到電梯門開了,她才急急先走出去。她不明白自己怎麼沒來由的心慌;是怕嗎?不是,只是一種悸動……這個外表可怕的男人似乎有著一種讓人怦然心動的力量,教她……不敢再面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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