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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頁     席絹    


  「難怪韋青一開始就沒給你好臉色,冷嘲熱諷個沒完。」趙芸雙也十分鍾意這個話題。「可不就是一般的小說情節嗎?企業老爸為了不明隱情,立書要求英俊兒子回國娶個風評不佳、實則慧質蘭心的女子;當然,英俊兒子不會甘心娶人,即使乍見之初驚為天人,也抹不去被命令的厭惡。你知道,男人把挑獵物的自主權看得比什麼都重要,所以少不得要給女主角排頭吃的。」

  啊!更是一出狗血揮灑、處處見紅的標準八點檔啊!四個女人當下笑得好一致,真個是回味無窮。

  「我是不知道你們看的是哪一檔戲啦!不過別把我兜上女主角的位子,謝謝。」水漾潑去一盆冷水。

  「喂!你老公有沒有說什麼?有沒有捧醋狂飲?有沒有把你丟上床『狠狠』的昭示所有權?」林書艾曖昧的問著,言下未竟之意,全寫在眸子底了。

  「沒。別忘了他腳傷未癒。」

  「想也是!她沒把那個斯文人壓落底就偷笑了。你們看不出來他根本是懼內嗎?」這是呂依芳的心得。

  「他懼內?」水漾「哈」了聲。「你們哪只眼睛看到我拿皮鞭抽他、凌虐他了?我對他溫柔謹慎、服侍得他無微不至,不然他的腳傷會好得那麼快!?這麼溫柔的一百分妻子,哪來的機會讓他懼內!」

  「你會服侍男人!?」不可置信。

  「你們看起來明明你比較強悍!」所以男方應是弱者。

  「別說你不同意。」少蓋了,水漾不是小媳婦的命。

  「你幹嘛對他那麼好哇!?」拜託!她是女強人耶。

  四個聲音、四種不同的意見。

  水漾翻了下白眼,不想理她們。

  幹嘛?就許男人有「鐵漢柔情」這詞兒,女強人就不能是外剛內柔嗎?(意即:在外面很強悍,在家裡很溫柔)她也有身為小女人的憧憬,不行嗎?

  趙芸雙看著她道:「你不會是愛上他了吧?」

  「不行嗎?」不然她幹嘛嫁?

  「可是我們不記得你與他戀愛過。」呂依芳道。

  「你們應該是素昧平生的吧?」邱麗韻也道。

  「啊!暗戀!?」林書艾大叫。

  「那又怎樣?」水漾喝了杯清酒,不願詳談。

  趙芸雙沉吟了下,點頭--

  「不意外。你喜歡一個人的方式就是先佔有他的人,那麼,然後呢?」

  水漾無力地笑了笑,發出的聲音像是歎息--

  「我也很想知道接下來該怎麼演。敬請期待如何?」

  第四章

  嫁人葉家四個多月,除了婚禮當天拜見過公婆外,今日算是為人婦的第一次。

  倒也不是說她不想展現出自己賢慧的一面,只不過公婆回國的原因並不在於想見識她洗手作羹湯的本領。據她猜測,八成是丈夫央求他們回來投她一票,好順利她推動馬爾地夫的投資案。有了葉氏夫婦的贊成票,一切便好推展了。可見葉遐爾並沒有把她的話當玩笑,他是真的相信她若私下推動計畫,一定會拉他摻一腳。而他無意趟這渾水。

  嘿嘿嘿……她這個老公不簡單喔。

  說到她的公婆,正是典型的商業聯姻,彼此的友情大過感情,當他們生下了繼承人之後,好似已了卻夫妻責任,各忙各的去了。

  葉夫人長期居住在英國,而葉老爺酷愛旅行尤其是有美女伴遊的那一種,長年在世界各地跑,玩累了,便在溫哥華休養生息,以培養下一次大玩特玩的體力。他們夫妻各自有交遊圈,不過當他們回台灣時,絕對會善盡夫妻的責任,絕不留下風流帳讓人嚼舌根,讓兒子抬不起頭。

  上流社會的人通常寡情,面子比一切重要,少見幾對真正恩愛夫妻。水漾可以理解這種情形,也忍受得了一切以利益為前提的人性。不過她可不要自己的婚姻也踏入這種模式之中。

  此刻,他們夫妻正在換衣服,準備驅車前往陽明山大宅拜見公婆,參加他們舉辦的家族宴會。

  雖然很不習慣,但水漾畢竟是嫁入了這樣一個殷富的家庭,怎樣也得習慣一天必須換好幾次衣服的無奈。

  睡衣、家居服、上班服、有人來訪時得換正式衣服陪客人用餐,更別說出門作客,還得看性質挑選不同的衣服。今晚是三十人小宴會,屬於家宴性質,因此她不必穿大禮服,不必請人梳髮髻,只需上個妝,穿上今年新春的名牌服飾,從頭搭配到腳,切切不可有一丁點疏漏。上一次宴會時,有一名貴婦因穿了去年出品的香奈兒秋裝充春裝,而被嘲笑了一個月,至今不敢出門。

  幸好她不常參加宴會,否則縱有金山銀山也得肉痛個直噴血了。像她這種平凡家庭出身、嘗過苦哈哈滋味的人,即使現在日進斗金,也買不下手動輒十來萬一套的衣服。偶爾幾套還好,要是常常這樣,她會害怕隨時遭天打雷劈。想想那些九二一的災民吧,「朱門酒肉臭」簡直是天大的罪業!

  「男人多好,幾套西裝就可以走遍大江南北。」她喜歡替他買領帶、挑領帶、打領帶。這是當人妻子的所有權宣告方式。

  「所以說,全球的經濟榮景,百分之八十來自女性的貢獻。非常偉大。」他總是笑笑的四兩撥千金。

  他並不算太魁偉,一七六的身長與她一六五的高度搭配得剛剛好,要親吻時很方便,想依偎時,他的肩膀就在她腦袋側方,一抵就到了。

  她喜歡親吻他,因為距離並不遙遠。可惜他的心並不若他的身高可讓她輕易企及。愈是相處,愈覺他的諱莫如深。

  上流社會的制式交流模式,讓人與人之間充滿了疏離,各自披上堅不可摧的保護色,不讓人攻入,不與人交心。就算當夫妻,也是一輩子的各行其是,井河不犯。

  「你曾經期望過擁有什麼樣的家庭呢?」她問。

  「現在這樣有什麼不對嗎?」他反問。

  波紋不興的眸心,是一貫的溫和,昭示著她攻心失敗,沒能對他心臆投入一顆掀起波濤的石子。

  她勾起唇角。微笑,已成為勾心鬥角時的必要配備。

  「我以為,即使是上流社會,也恪守著刻板而古老的家庭倫理體制。」

  「我相信我是個婚生子,這便已說明了一切。」葉遐爾也微笑起來,像是掛上戒備的面具,小心以對。

  「除此之外,夫妻長年分居,一家三口分佈地球三端,不奇怪嗎?」「這是個人選擇。倘若當事人無異議,旁人無須置喙不是?」大家庭的生存法則之一:自掃門前雪。

  「那麼,我可以放心的認為,你並不打算在我生下兒子之後,要求分居了?」說到底,就是要試探他的心意。如果他決意傚法父母的婚姻模式,那他恐怕日子會變得--很、難、過!

  葉遐爾頓了頓,瞼上的笑意變得極淡,眼中浮出一抹像是困惑的神色,但很快的掩去。

  「我以為,決定權不一定在我手上。」

  「難不成就在我手上嗎?」她笑瞇了眼。

  當她笑得愈迷人,他愈是提心吊膽,從未或忘她是一個「很敢」的女人。

  「如果--」他衷心地道:「能夠一直維持現在這情況,也算是幸福的極致了。」他欣賞她,她也不討厭他,這己難能可貴。

  但水漾並不這麼認為。

  勾住他手臂,兩人一同往外走。「我要的不只是這樣。」

  「哦?」他不解。一直不懂她眼中的若有所待,是想得到些什麼?或許是他根本不具備的東西……

  她吁了口氣,笑得有些黯淡,低低地道:「最珍貴的,總是難求。」

  「什麼呢?」

  她抬頭看他,輕喃:「全部的你。」

  葉遐爾像是更加迷惑了,但並不追問下去。而水漾,也就順勢的沉默,靜靜地踏入夜色中,讓司機載往陽明山的方向。

  另一端的繁華正等待著要把夜色妝點,此端的靜默兀自勾勒著暖昧的氤氳,是一種陌生的無言……

  他們夫妻之間的第一道難題就此浮現。

  葉遐爾極之滿意現下的狀況,覺得最佳夫妻正當如是;但水漾沒打算把婚姻經營成這樣:於公--最佳拍擋;於私既是好友又是夫妻(簡而言之就是有性關係的好朋友)。

  他們似乎覺得當朋友比當夫妻安全,是真正適合共度一生的情誼。那麼日後若有婚外情或離婚,至少不會有太多的恨來鬥垮彼此,讓財富化為泡影。互利共生,沒有愛情無所謂,但絕對不要跟財富過不去。

  水漾從這一次家宴裡益加體認到這個理念有多麼被遵奉。

  如果她曾經想過要在葉家尋找真正的友誼,那她絕對會大失所望。這些人能做好表面工夫已算是不得了的成就了。這裡的生存法則是:誰的權勢大就聽誰的。難怪人人覬覦龍頭老大的位子。

  葉遐爾的父親葉揚,年近六旬,因保養得宜,又善穿著打扮,所以看來年輕且精神奕奕;雖已不再管事,但對公司事務卻頗為關心(或者說干涉)。以一個每年等分紅的掛名董事而言,他還挺愛逞威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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