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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頁     席絹    


  然後,小男孩抱著小小孩出了房門,閣上了外邊世界,只存一方雙人共有的宇宙。

  他不急著挖掘她心中所想的,挖了一匙蛋糕,送到她嘴邊。「生日快樂。」

  意味深長得讓她感慨一笑,含下了那一匙,接過整盤蛋糕,開始一人一口的吃著。慢慢的眼神傳遞中,依稀補捉到他眼中閃爍溫情。她心房微微抖動!他一直是這麼看她的嗎?還是此刻才有?她不知道,因為以往她不曾「真正」看過他,深探他的眼。

  吃完了一小塊,他的唇邊沾了些奶油,看來好笑也稚氣;這麼一個時時讓人戒慎的男人此時形象有些蒙塵,她禁不住心中的念頭,不理會大腦的警告,移近了他

  「嘴邊有奶油。」她伸手為他拭了去,卻讓他抓住了手,螫猛的眼在看她,火熱的唇舌含住了她的食指。熱流霎時像流竄的火花在她體內狂奔,驚動了四肢百骸。

  她漸漸恍惚的心神被他中指的銀光逼了回來。那是他的婚戒嗎?這是第一個意念,但很快被推翻,因為他改而啃咬她中指時,她手上的銀光正與他的相輝映。這是一對的。恐怕全天下再也沒有第三隻相同造型的戒指了。

  白金的指環,黃金的豹型雕紋,嵌著兩塊小黑鑽充當豹眼,攝人心神;她的戒指較織小,他的較巨大。兩抹銀光交會在二人的眉睫、心中。這不是他與黃順伶的婚戒,是他與她的……什麼呢?他唯一戴在手指上的,是與她共同式樣的戒指。他有什麼用意?

  「你──為什麼來?特地來慶祝小掬幽的生日嗎?」她不得不問。

  他的吻已烙到她的掌心,搔動某條動情神經,她身子再度引燃戰慄的火熱。眼神不曾離開過她的眼。

  「你為什麼緊張?」否則她不會開口說話以換取鎮定。他早看出她此刻的不同。

  何憐幽猛地抽回自己的手,用力過猛往後跌了去,背抵著沙發,她整個人驚惶不已!

  「我沒有!」跳了起來,想奔入臥房,卻讓他給抓住,釘牢在通往臥房的門板上。

  「什麼沒有?你怕我什麼?」

  眼光游移不定,她雙手抵住他胸膛,無力的企圖抵擋二人之間的太過貼合。

  「你不是不要我了?讓我在此一年,才三個多月,你正新婚,為什麼要來?」

  他扳住她下顎。

  「不要以問題來迴避我的質詢。你該明白沒有用,我一向得到我要的,不要浪費時間。你『沒有』什麼?」

  她軟弱的低語:

  「我沒有『緊張』。那時你問的。」

  「撒謊。再問一次,你『沒有』什麼,為了什麼『沒有』而要逃開我?」他的額頭抵著她的,眼神擒住她的,交會在尺間,語氣似羽毛般輕柔。

  他又善用他的逼迫了。

  她閉上眼,顫抖而卑微的輕喃:

  「我沒有為你動心,我沒有愛上你,我沒有許願希望你來!我沒有思念過你,一天也沒有。」老天爺!她在自掘墳墓!第二次,她在他面前垂淚,感覺自己的軟弱,以及給他毀滅自己的把柄。她不敢睜開眼,只任憑眼淚不斷的奔流。

  她不知道他的表情如何,但他雙臂摟緊了她,唇拂過她耳垂,留下了兩個字:「撒謊。」然後,一把抱起她,走入她的臥房,以驚人柔情的方式愛她,那是生平第一次,他對她展現不具侵略與霸道的佔有,讓她不再自覺是他欲的工具,而是正在被愛著。

  因為始終沒睜開眼,所以她不知道那感覺是否真實,當成一次奢侈的幻想吧!怕睜開眼時發現一切全是自愚,怕見到他眼中的嫌惡,所以她不睜眼,一意當成自己正在幻想;而他,這個天生絕情的男人,終於也有愛人的時候,在她的夢境之中,他以愛救贖了她──但願不要醒……

  ※  ※  ※

  「台灣的事,預計還要進行多久?我該在何時準備好基金?」小林東旭倒了二杯清酒。一杯端給坐在桌子外面的王競堯。

  此時是凌晨三點,二人坐在小林東旭隱密的和室中。暖氣調得不高,微微涼意正好可以喝酒暖身。

  「再三個月,一切結束。」王競堯盯著矮桌上的一束幽蘭,語氣漫不經心。

  但這是個嚴肅到足以令台灣商界陷入恐慌的話題,小林東旭的表情凝重多了。

  「確定嗎?那──之後呢?」

  「之後?帶著我的女人與女兒旅行地球一周。」他笑得放肆。

  小林東旭當他在開玩笑,有些冒汗的問:

  「你當真是要做絕了?為什麼?他是你祖父,而那大片江山已多數掌握在你手中了,為什麼?」

  王競堯深沉且帶著譏嘲的問他:

  「你以為我計畫了十幾年的事,只是為了嚇嚇他而已嗎?你年年派人研究我,居然只得到這個結論!」

  「但,為什麼?」他真的不明白!而這一點,恐怕窮其一生想破了頭也想不出來,他怎麼敢?所以一時之間,小林東旭無法沉住氣,直接問出口,即使被嘲弄也無所謂。「你們到底有什麼仇?」

  「一定要有仇嗎?我可以藐視天地鬼神,可以玩弄法律,可以操縱他人的命運,當然更可以玩弄我的財富。」

  「但,一旦你什麼都沒有了,所有仗權財而有的威勢便不再是你專享的了。一窮二白的你再也什麼都不能做!你可以玩死王億豪,但何必與那些可以買下一個國家的財富過不屈?」沒有人可以放下財富的,王競堯居然狂妄到連財富的取捨都要玩弄。當他沒有財富時,就沒有狂妄的本錢了。他不明白!偏又知道王競堯不是說笑,他當真要弄垮王家累積了三代的巨大產業。

  王競堯舉杯看他。

  「如果不麻煩,我會將所有王家的產業變換成美金,以碎紙機絞碎,在非洲的上空。或者買下美國的一個州,將大戈壁的核廢料挖出來,改埋在那裡,然後買一顆原子彈,投射到那個洲,再製造一顆香菇塵煙,讓美國忙於家務事而不再四處挑撥人引發戰爭,企圖發戰爭財補其財政赤字。」

  「狂妄!」小林東旭與他乾了一杯!

  「但……失去了王家的財富,你還可以供養她們母女優渥的生活嗎?」「豹」集團的規模根本比不上王家,而且集團內所有營利全數均分給各首領以及手下組員。若有資產,也屬公款,王競堯向來分文不取。小林東旭更深知,若有誰敢資助他,必是大大的悔辱了他。那麼,何憐幽母女還能有更好的生活嗎?

  王競堯身形更慵懶得半倚桌面,眼神卻轉為凌厲。

  「她明天會搬家。」

  「為什麼!?」小林東旭不安的問,自認沒有露出絲毫異樣……他不可能會看出來!

  「挽救你的命。我不想失去一個朋友。」王競堯起身拉開紙門,往二樓走去。冰冷森寒的口吻讓小林東旭冒出冷汗,久久戰慄不止!

  王競堯比他能預測的更危險!

  他以為……王競堯已逐漸不要她了……恐怕,只有更深的癡迷了。是呀!那種奇異的女子,誰能不癡迷?

  他是沒希望了,不能再奢想。

  第七章

  清晨一睜開眼,就見到王競堯近在寸許處的臉龐已是一種驚嚇,因為尚不能適應他又介入她生命中的事實,再看到滿床的櫻花瓣,她簡直傻了!怎麼回事?誰捧來這麼一大束早開的櫻花?

  「媽──媽──」一個小小的身影由背後撲向她。

  這是怎麼樣的清晨?為什麼在昨夜那種似幻似真之後,一切全變了樣?她坐起身,小掬幽正爬上她父親的膝蓋;今天的她,似乎非常快樂。憐幽合掌捧起一把花瓣,如果這是他弄的,那麼大概是他生平第一次送女人花,而且特異獨行,也真的很──摧殘。可是,為什麼心湖會微微的波動呢?是他改了性子,還是她的心已平凡?全變了樣了!多好笑!在他結婚之後,他們之間開始了更深的……交流。她有了感動,因為他不吝給予溫情。

  一「家」三口的畫面,她竟產生感動。這二年來,她不是沒有怨恨的,尤其怨恨他硬要她生育,怨恨他在她有孕後不見縱影──雖然是她惹他在先。但──那些不堪的記憶,不知何時已雲淡風輕了。她的心版,一開始就遭他烙印,怎麼逃也是徒然。

  「喜歡嗎?」他拉過她右手輕吻,舌尖滑過她中指的豹形戒指。

  她吞了口口水,迎視他。「喜歡。」

  「很好。」他抱女兒下床。「換件衣服,我們要走了。」

  她呆了呆,但並不太震驚,他是不能以常理去瞭解的。可是仍問:「為什麼?」

  「小林東旭。」他偵視的眼含著灼然之火。

  何憐幽咬住下唇,一會,才冷道:

  「我不是蕩婦。」

  「如果你是,早不配當我的伴侶,我只是不想殺死一個有用的朋友。」

  她瞪大眼!老天……

  「我與他並無如何,你很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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