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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頁     孫慧菱    


  「還有時間的話,我可以請你去喝杯咖啡嗎?」

  「對不起,我有急事。」她立刻拒絕。

  「你要到哪兒去?我送你,我的車停在那邊。」男人不由分說地抓住她的手臂。

  安妮生氣的甩開他。「你真貪心,情人馬上不就來了嗎?」

  「咦?」男人一臉驚訝,「你怎麼知道?」

  糟!突然說溜嘴了。安妮一臉大事不妙的表情,趕緊跑開。

  知道那男人追在她身後,她心一慌,邊跑邊回頭,不意撞上一堵肉牆。

  「對不起……」她正要道歉,抬起頭時突然愣住了,眼中帶著驚喜。「正偉!」

  正偉的胸口一陣縮緊。

  「小姐!」男人追了上來。

  「你找我老婆有事?」正偉一臉陰鷙的瞪著他問。

  原來人家已經有老公了。知道自己自討沒趣,他只好轉身離開。

  「正偉……」安妮一臉感動,他的一聲「老婆」讓她的世界又亮了起來。

  「你來找我做什麼?」他力持鎮定,目光卻依然灼熱。

  如果說安妮的預知未來令他排斥,那麼他和她心心相印又該怎麼說?毫無道理的他就是知道她是來找他的。

  「我「看見」你的資料袋。」她沙啞的道。那裡頭有他下一場重要的官司的文件。

  聽她說完,他一臉訝異。他的確找那個資料袋找得快發瘋了。

  「在右邊第三格檔案櫃裡。」她將手中的東西遞給他,「有些資料你上回放在我家忘了帶走。」

  正偉喉頭一陣發緊,接過資料,沒有說話。明知道她的功力非同凡響,但她的話還是教他震驚。

  「我知道你在找,所以……」說完,她一臉企盼的看著他。

  他心一橫,將臉調向別處。

  安妮心中酸楚的低下頭,十分難過。還以為剛剛那一剎那他們還有重修舊好的機會,想不到他還是拒絕了她。

  「那……我走了。」她轉身就要走。

  「鍾小晶的事如何處理?」他想也沒想的喚住她。

  他想留她下來,天,他想留住她!

  意識到她要轉身離去,又要再度離開他的生命,他再也無法聽理智使喚,街口而出。

  說完,他也同時愣住。

  她驚喜的漾開笑臉。

  「引誘他犯罪?」她笑得好燦爛。「找出不堪同居的事實?」

  突然,她眼裡蓄滿了淚水。什麼都可以,就是別再教她離開!

  正偉內心和她同樣激動無比。

  原來在愛人的面前沒有所謂的身段可言,他順著內心真正的想望衝口而出,換來她驚喜的笑靨,他有種難以言喻的開心。

  「這可能是一場我唯一會敗訴的官司——極有可能。」雖這麼說,但很奇怪的,他的決心和幹勁又回來了。

  「有了能把他送進監獄裡的證據,這場官司你就不會敗訴。」她依舊信心滿滿,笑得開心。

  正偉誇張地歎口氣。「怎麼找到證據?」

  是不是什麼「不敗金童」,在歷經了這番考驗之後顯得不重要了,一旦發覺生命中什麼才是最有價值的,他只覺得這個稱謂可笑。若是以前,他會為他岌岌可危的名號大發雷霆,現在,他只想擁有今生最有價值的東西。

  「只有布餌。」

  「布餌?」

  兩人像是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如同過去自然而然地又走在一塊,只是心中不時會有聲小小的警惕出現,提醒自己別再觸及那個禁忌話題。

  可是,話題還是不可避免地繞到那上頭。

  「等我看到了再告訴你……」

  正偉突然神情一斂。

  她尷尬地張著小嘴。「我……我的意思是說……」

  「我瞭解,我明白。」他一副說不下去的神情,剛才的和樂氣氛全散了。

  她的意思是等她「看見」鍾小晶被殺害的那一晚再通知他,他們就來個人贓俱獲。

  他告訴她,這個令他嗤之以鼻的方法,他早就用了——他已經派人跟蹤鍾小晶的丈夫。

  「啊?這是犯法的耶!」他竟然派了偵探跟蹤,還錄下對方的談話。

  「為了打贏官司,我什麼都會做。」他冷然的說。他有義務維護當事人的安全及自己的信譽。

  「幸好這個忙你是幫對了。」如果換成是為一個惡煞打官司,他這種非贏不可的做法還真教人無法領教。

  她的說法令他啼笑皆非。

  「什麼時候事情才會發生?」他若無其事的問。「今晚?」

  「得要有感應才行。」安妮皺著眉說。

  「什麼感應?」

  他帶她找了間咖啡廳坐坐,想冷靜的聽她說什麼叫「感應」。

  「就是……」她欲言又止的看著他,隨即搖搖頭。「我也不會說。」

  她知道他只是暫時表現出一點耐心,實際上他還是打心底排斥這種事。

  「我知道你是相信了,卻無法接受。」

  「安妮,」他歎了口氣,放下咖啡,決定對她敞開心房。「我無法忍受我的生命掌握在別人的手中。」駕馭性強的人,無法忍受別人的駕馭。

  「我沒有要掌握你的生命,我只是知道你的未……」在他的目光逼視之下,她只好調開視線。

  想要讓他接受,恐怕要很長的一段時間,她知道。

  「告訴我,你是不是因為這樣,才馬上揪出扒走我母親錢包的小偷?」

  那一次他們一起去美術館參觀,有幾個人被扒走了錢包,包括他母親在內。安妮告訴他,一個戴著黑色太陽眼鏡,臉上約有十公分左右傷疤的男人就是扒手,他想辦法把人揪出來,扒手果然就是他。

  「是的。」安妮囁嚅的應了聲,不敢看他。

  正偉咬住下唇,努力地調勻呼吸。

  「你……的……」怕傷害到她,他只好換個方式說。「你也幫同學預測考題?」

  「嗯。」她點頭。

  她完全不知道他的意思是想問,她的功課那麼好,也是因為這緣故?

  正偉一臉不敢相信的表情。一個投機取巧的人,他無法苟同,那簡直是在作弊!

  「不過我都說得很有技巧,我那幾個朋友一點都不知道我是在幫助她們。」她趕緊解釋。

  「你的靈感……真是不可思議。」他艱澀的吐出話來。

  以後在她面前,他是不是什麼都不要想,什麼都不要說,以免被她窺見?難道愛上她,他就連心裡最隱密的角落也不能擁有?

  當愛變成束縛,竟是如此沉重。

  「我看,我以後要接Case之前得先問問你我會不會贏才決定接不接。」

  他的話,她聽不出是期待還是譏諷。

  「我不希望你這麼做。」安妮認真的說。「律師只是盡本分,贏不贏都無所謂,你別被那四個字束縛住。」

  而他,卻被她的愛束縛住。她的一切美好全是預知得來的,成了他心中的壓力。

  「也許我們並不適合……」正偉灰敗著臉,手撐著額頭。

  「我不是巫女,」安妮捺著性子跟他說,儘管他的表情又傷害了她。「我沒有辦法呼風喚雨。」

  她忘情的將手覆上他放在桌上的手,他卻立刻抽了回來,這動作深深的傷害了她。

  「就算是科學家,也不知道這是所謂的意志力,還是預知的能力。」她又能如何呢?

  外面突然下起了雨,路上的行人均開始四處奔跑避雨。

  正偉看著窗外的景象,譏諷的笑了起來。「你不知道今天會下雨?」否則怎麼沒有帶傘?

  「知道,所以我才改搭計程車出門。」

  他斂住笑容,說不出話來。

  「正偉,我的一切教你這麼無法接受嗎?」

  「還有你家的鬼屋。」他歎了口氣。「我沒說錯吧?」

  從什麼時候開始,他漸漸的也把這類嗤之以鼻的東西照單全收了?

  「你不是巫女,可是你卻嚴重的影響了我。」他不知該哭還是該笑?

  「我知道我打亂了你的生活。」她十指扭絞在一起,一臉愧疚。

  「媽媽一直問起你,我還沒有告訴她,我們分手了。」

  安妮迅速抬起臉。

  「我們分手了,安妮。」

  「我以為……」她以為一切雨過天青了。

  「我以為你優秀的成績是靠自己的實力得來的,結果不是。」他不在乎成績,他在乎的是人品。

  她瞪大了眼睛,明白自己受到冤枉。

  「我愛你,安妮,可是我無法忍受這樣的你。」

  她百口莫辯,說不出話來。

  「也許安奇永遠無法體驗追逐財富的快樂。」他悲哀的說。因為一切都能預測,又何需付出努力?

  「你說什麼?你以為我是這種人?」她不敢相信,口口聲聲愛她的人,卻無法相信她的人格?

  「我對你有了重新的體認。感謝今天這場相遇,它讓我好遇了很多,不過,不必說,你恐怕早就已經預測到了吧?」

  安妮傻在那兒。他是宣告他們的愛情再也無法挽回了?她腦中轟然作響。

  正偉像想起了什麼,突然逸出一串譏諷的笑。

  「我差點忘了,你說你看見我們的幸福未來,為什麼我一點都沒有幸福的感覺?」

  她臉上的血色漸漸褪去。

  難道真的注定擁有預知能力的人,沒有辦法獲得幸福?沒想到自己的坦白反而招致更深的誤會,她心裡五味雜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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