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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頁     檀月(沐風)    


  啊,原來如此,無怪他如此討厭漢人。秋練雪心中恍然大悟,心裡莫名的升起一抹憐惜。

  突然,她的身子被包裹在熟悉的溫暖中,騰空而起。

  如此熟悉的感覺,秋練雪不用看也知道,是舒翰鷹抱著她縱身離開了草茅。

  為什麼還要救我呢?你的族人有大難,為什麼不趕快回去?秋練雪心中如是想,卻是連開口的力氣也沒有了。

  神智模糊中,聽到匡啷一聲,接著一個蒼老的聲音驚惶地說道:「哎呀!你……你這蠻子,闖……闖入我的藥鋪子裡要幹什麼?」

  大約是舒翰鷹一腳踹開不知那家藥鋪子的大門,鋪子裡的大夫聲音顫抖,顯然害怕已極。

  「快救她!快救她!」她聽見舒翰鷹倉惶的聲音,顯然心中焦急萬分。

  「嗯……這位姑娘傷口中毒化膿,引起高燒,加上失血甚多,虛火上衝……」

  「廢話少說,你趕快給她治好!」

  「這個麼……老朽不曾治過此種刀傷,這位……嗯,你還是到別處求醫吧!」這老大夫語氣吞吐閃爍。

  秋練雪即使閉著眼,也知他在推托,顯然巴不得舒翰鷹這個蠻子趕快離開。

  「沒治過刀傷嗎?哼,很好,我馬上砍你一刀,瞧你會不會治。」

  她聽到舒翰鷹聲音冷然嚇人,想來此刻他的眼瞳又成了冰藍色。

  「會治會治,老朽馬上幫這位姑娘醫治!」老大夫忙不迭地改口,馬上著手為秋練雪檢視傷口。

  秋練雪心中又是好笑,又是感動。

  從來沒有人為她如此著急擔憂,也從來沒有人為她做出這種惡霸行為,雖然可笑,舒翰鷹卻做了。

  秋練雪昏沉中隱約聽到老大夫吩咐人抓藥的聲音,藥鋪學徒急忙地跑來跑去、備鍋煎藥的聲音。

  她的手被舒翰鷹緊緊握住,不肯放開。

  舒翰鷹的溫熱從掌心傳來,她彷彿聽見他的心臟怦怦緊張地跳動,心中突然升起一抹歉意——他是這麼焦急又拚命,希望她平安無事,她卻還曾想殺了他。

  她感覺到舒翰鷹的額頭抵著她的手,耳邊聽見他的話語:「漢人的神,舒翰鷹從來不相信你,但是中原是你的地盤,你一定可以救朱雀。你絕對不能讓朱雀死,她若死了,天空之子將變成沒有心的蒼鷹,孤獨地盤旋,直到生命終了……」

  秋練雪沒有聽見舒翰鷹接下來說了些什麼,她已經太虛弱,加上藥力的作用,使她逐漸失去意識,沉沉睡去。

  在她陷入沉睡前,只覺得眼眶不知為何泛著潮濕。

  她並不知道,從她輕合的眼、長長的睫毛下,洩出了晶瑩的淚珠。

  危難見真心,這是她和舒翰鷹相遇的第五夜。

  ※  ※  ※

  秋練雪不知自己昏睡了多久,當她再度睜開眼時,發現自己躺在一家藥鋪的床上,而不是在地府。

  「你終於醒了。」略微沙啞的聲音含著喜悅和放心。

  秋練雪在床上微一轉頭,望著舒翰鷹略顯疲倦的俊挺容顏,他清澈的眼眸失去了些許光采,顯然一直未曾合眼,下巴也冒出了鬍渣。

  「你一直守在床邊?」秋練雪淡淡地問道。

  瞧他這副模樣,自己少說也昏睡了一、兩天。

  舒翰鷹沒有回答,只是柔聲問道:「身上傷口還難受麼?還有哪裡覺得不舒服?」

  秋練雪想伸手摸摸肩上傷口,卻發覺一手還讓舒翰鷹握著,只得伸出另一手,輕碰一下肩傷。

  「燒退了,傷口也結痂,已無大礙。此地不宜久留,你還是趕緊帶我走吧。」如果藥鋪大夫跑去報官,說有一個色目蠻子押了漢人姑娘來求醫,引來官兵,那舒翰鷹可麻煩了。

  「好吧。你要回天易門嗎?」

  「不。」斷然的拒絕,連秋練雪自己都感到詫異。「先回草茅再說。」

  她不敢想像若舒翰鷹帶她回天易門,碰上門主和玄武、殷五、寒月四大高手一字排開的場面,他還走得掉嗎?

  舒翰鷹聽到她的回答,柔聲說道:「怕我被你的兄弟們擒住嗎?」經過此次共難,他的眼眸不僅溫柔,還含著深濃的情。

  「別想岔了,我只是想將傷養好再回去,免得他們問東問西。」秋練雪臉不自然地轉開,避開他那深情的眼眸。

  舒翰鷹聽了不再追問,微微一笑,似乎對於她的心思瞭然於心。

  他抱起秋練雪,走出了藥鋪。

  ※  ※  ※

  「天空之子,你為何要救可惡的漢人,還為她造房子?!我是喀什族尊貴的巫女,你卻從來沒為我造過房子!」朵娜絕美的臉蛋此時滿是嫉妒的神色。

  「朱雀需要安靜的養傷,我們討論事情會吵到她。」舒翰鷹一邊紮著茅草屋頂,一邊說道。

  「不過是卑賤的漢人,你為何要對她那麼好?」

  舒翰鷹沒有回答,手不停地繼續他的工作。架好木樑,便將編好的茅草屋頂緊繫在梁木上。

  老人齊瓦那溫和地說道:「朵娜,那個勇敢的漢人女子救了我們,她是好漢人,不是我們的敵人。」

  此時草茅已經完成了,他將坐在地上的秋練雪把抱起,走進屋內,笑道:「你們漢人有個皇帝,說是『金屋藏嬌』,我們喀什人沒這麼有錢,只能『草茅藏雀』,你就將就著住吧!」

  秋練雪聽了不禁臉露微笑。

  她本容貌絕艷,美人含笑,明艷中添了幾分溫柔,更加讓人陶醉不能自己。

  「能見到朱雀的微笑,我是天底下最幸運的男子。」舒翰鷹大手輕撫著她柔嫩白皙的面頰,深情地凝視著她。

  「咳!一聲輕咳,舒翰鷹轉頭,看見老人齊瓦那笑瞇瞇地站在身後,朵娜則是神色不善。

  「天空之子,為我們介紹這位勇敢的漢人姑娘吧。」齊瓦那笑瞇瞇地說道。

  「她是天易門的朱雀。」

  「啊!」齊瓦那一聲讚歎,說道:「朱雀是尊貴的神鳥,守護善良的人民。」

  他走到秋練雪身前,單膝跪下,親吻她的衣角。

  舒翰鷹見他如此動作,劍眉一挑,似乎有點詫異,朵娜則是面罩陰霾——齊瓦那對秋練雪行的是參拜王后之禮。

  只聽得齊瓦那恭敬地說道:「美麗的朱雀,請你永遠守護天空之子,他是草原上的王者,也是最孤獨的鷹,他需要愛的守護,齊瓦那請求你。」

  秋練雪聽到老人突如其來的請求,登時愣在當場,思緒紛亂,不知如何作答。

  舒翰鷹則是黯然地說道:「朱雀屬於天易門,屬於中原,她不會跟我們回去天山草原。齊瓦那,你先帶朵娜到隔壁草茅休息吧。」

  「天空之子,我要跟你一起睡,叫齊瓦那陪這個卑賤的漢人!」朵娜不高興地噘著嘴,玉臂緊緊地挽住了舒翰鷹的手臂。

  我要跟你一起睡?異族女子還真是直接。秋練雪心想。

  她瞥見朵娜像水蛇般的緊繞著舒翰鷹的手臂,不自禁地秀眉微皺,轉過臉去。

  舒翰鷹眼光未曾片刻稍離秋練雪身上,自然將她這微小動作看在眼裡。他將朵娜的手臂拉開,淡淡地說道:「朵娜,你是吾族的巫女,要潔身自愛。」

  「我是潔身自愛啊!天空之子,朵娜從小就發誓要做你的妻子。」

  「那是不可能的。」

  「為什麼?」

  舒翰鷹沒有回答朵娜的問題,僅是淡淡地說:「朱雀需要休息,我留下來保護她。齊瓦那,你帶朵娜到隔壁去。」說完就背轉過身,著手為秋練雪鋪床。

  朵娜一跺腳,眼光憤憤地朝秋練雪望了一眼,心不甘、情不願地隨同老人走出去。

  秋練雪望著朵娜的背影,淡淡地說道:「她跟你一樣討厭漢人。」

  舒翰鷹聽了,回頭對她微微一笑,說:「因為你,我比較不那麼討厭漢人了。」接著又皺起眉頭。「但是我仍然討厭漢人那些假仁假義的道理,教導人奇怪道理的故事,像我們喀什族的故事就有趣多了。」

  「那你講一個來聽聽吧。」

  「床鋪弄好了。朱雀,你就舒服地躺在上面聽我說故事吧。」舒翰鷹動作輕柔地將她抱上草床。

  他盤膝坐在秋練雪對面,開口說起他族人流傳的故事。

  「從前我族有一個英雄叫做漢卡,他的身軀比山裡的黑熊還要強壯,他的力氣可以推倒大山,他生氣地一眨眼,天上的兀鷹嚇得掉下來,地上的獅子伏在地上發抖……」

  秋練雪聽了不禁笑道:「天底下有這樣的人麼?本堂一定請他來助拳,什麼惡霸都不怕了。」

  舒翰鷹對她微笑道:「我族詩歌喜歡誇飾,和你們漢人含蓄的文學不同。」他接著講述英雄漢卡如何以勇氣和智慧打敗邪惡的巫師,為人民奪回財產牲口。

  秋練雪聽完英雄漢卡的故事,笑道:「真是有趣的故事,和我們漢人的故事風格截然不同。」

  「所以說,我們喀什族的故事比你們漢族的故事要有趣多了吧!你們漢人的故事淨叫小孩子去做一些奇怪的事,像是大寒天跑到冰上去躺著,或是故意打赤膊讓蚊蟲叮咬,真是不愛護孩童的民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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