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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頁     唐婧    


  「怎麼樣嘛?」她推推他,「你到底要不要試試?」

  「這麼大的事兒妳總得讓我想想。」

  「哪有多大?不過就三個月的時間嘛!」是呀,你只要乖乖愛我三個月,讓我有足夠濃烈的血去救大皇兄,然後我就可以和你揮手道別,永遠永遠都不會再來煩你。

  「妳這麼心急幹麼?」他側過身避開她的手,哼了哼,「妳這個樣兒讓我想起那種會織網專捕獵蚊蠅小蟲的毒蜘蛛。」

  「毒蜘蛛?」

  她瞪大眼非常不眼氣,稍後大笑的指著他,「你這個樣哪點兒像是沒有反擊能力的小蟲了?」見他閃躲她卻玩心大起,兩隻小手朝他進攻,「敢罵我毒蜘蛛,那我就讓你瞧瞧真正的毒蜘蛛是什麼德行!」

  她趴在他身上搔癢呵氣,他先是又笑又躲,繼而不服氣的雙手也回攻向她,兩人在夜晚的林地裡又是搔癢又是打鬧,她忘了自己接近他真正的企圖,他也忘了她留在這兒該是為了要聽夜裡的音籟。

  半晌後他撐起身子,停在她上方粗喘著氣息,在他身下,是潮紅了臉蛋、汗珠細細嬌喘吁吁的她,一剎那間,他有片刻的失神,突然好想知道她的唇在離開水之後會是什麼樣的滋味?

  不及多思,他俯下身吻了她,細細的吻,輕輕的舐,熱熱的舌尖相觸分享著彼此的氣息。

  他動情地由淺入深輾轉吮吻著她,她閉上眼,心亂了,魂飛了,全然由不了自己,為什麼會這樣?這原該是場由她全權主導的戰局呀!為什麼她卻連叫停的力氣都沒了?

  「我想到了!想到了!」

  他大叫一聲,猝然放開她跳起身,拉著她就往回家的路上跑。

  「你想到什麼了?」她像個傻子似地被他拖著跑,臉上猶是收拾下及的焰芒。

  「知道嗎?」他興奮得雙目發亮。「有首曲子我想了很久始終接不下去,怎麼轉折都覺得不對勁兒,原來,」他笑苦捏了捏她的手掌,「我要的就是這種感覺!」

  「謝謝妳,娸娸!」

  她雙目也綻亮起來,她知道他的嗓音不錯,卻不知道自己的名字經山他嘴裡喊出竟是如此的動聽,一時間她有些心慌,為什麼?為什麼他的情緒可以如此輕易地影響了她?

  他只是她的─個目的,她要他動情,可她自己,絕對不可以!

  「所以,」她突然有些洩了氣,「方纔你已經開始『試情』了?」

  「是妳拜託我的,不是嗎?」

  他淺淺笑著,「別擔心,我不會讓妳吃虧的,我答應在這段時間裡,將所有妳想學的東西全教給妳,保證會讓妳喜歡的那個男人滿意的。」

  「你調教我好讓我去取悅別的男人,」她怎麼對自己的提議覺得有些荒謬好笑,「代價是你我得相愛三個月?」

  她一邊覺得好笑一邊卻又不由得想起那種會做繭自縛的蠶兒。

  這會兒她要做的事情,會不會就和蠶兒愛做的事情是一樣的?

  「妳說得對,情愛真的是最佳的創作動力,這會兒,」他拉著她跑在夜裡的林地中,愈跑愈快,愈跑愈急,幾次害她險險被絆倒,「我一心只想跑回屋裡撫琴,試試這首曲目……」

  「夠了!」

  她突然用力甩脫他,指著他的鼻子發了脾氣。

  「耿樂!記住第一課,喜歡一個人便該事事以對方的感受為首要考量,聽著,我跑不動了,我又冷又濕、又餓又困,我全身都不舒服,告訴你!我、不、跑、了!」

  「對不住,娸娸。」

  他溫柔的笑裡有著濃濃的歉意,他伸手撫著她的髮絲,「妳說得對,我實在太粗心了,這三個月裡,妳得記得常常提醒我。」

  「別想用這種話來打動我,我說了──我、不、跑、了!」

  「不跑就不跑有什麼好生氣的?」他好聲好氣的哄勸她,然後傾身將她攔腰抱進懷裡,「我抱著妳跑總成吧?」

  她不說話,冷著臉靠在他懷裡,由著他抱她走在夜裡,她活了十七年,每回發脾氣都會有人低聲下氣賠不是,或嚇到躲得遠遠的,被人發脾氣不好受,可發脾氣的人其實也不會真開心到哪兒去的,但頭一回,她覺得可以恣情地對人使性子竟也是件滿不錯的事情。

  完了!她是不是有虐待狂?

  「答應我,有關妳我約定的事情別讓聞笙和箏語兩個小傢伙知道了,否則他們是無法理解咱們這些大人的想法的。」

  她不出聲一徑冷著眉。

  廢話!

  她當然不會告訴他們了,別說他們做孩子的搞不清楚,這會兒,連她自個兒都快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做些什麼了!

  第五章

  清緲的簫音似有若無向她招手,齊娸娸偷覷了眼身旁鼾聲細細的箏語,輕手輕腳將小丫頭跨在她身上的手足移開,才得以溜下床出了房、

  住在這兒,她和箏語是共享一間房的,聞笙自己一間,至於孩子們的師父耿樂另有一處獨立的小屋,離主屋尚有段距離,兩個孩子雖都不怕這好脾氣的師父,可也知道他在夜裡不愛有人打擾的習性,是以多半鮮少在這時去擾他。

  而自從惡水谷那夜之後至今已過十日,每日夜裡,孩子們入眠後,夜裡瀑布頂的月光草坪便成了他兩人撫琴學樂、喁喁私語的地方。

  她總算知道他會成為一個樂癡不是沒道理的,喜歡音樂者必須要有極佳的修養,極好的耐性,同樣一首曲往往要彈上十遍、百遍甚至千遍,才能絲毫不差地將曲中深意玩味而出,而耐性,正是她最缺乏的東西。

  她學了笛、學了簫、學了琴瑟、學了箏、學了琵琶,每學一樣恨一樣,學一種砸一種,她常常氣得連惡語都控制不住,而他卻只是好整以暇由著她發怒,對於她的惡語頂多是搖搖頭,責備則鮮有。

  如果愛一個人就是要學會包容,他倒是做得不錯。

  「算了吧!娸娸.」

  自她手上他救下了一隻「月鳴箏」,其它的東西砸爛就算了,這只箏是他初學樂音時的第─只箏,頗有紀念價值。

  「算什麼算?」

  被人硬生生奪走出氣工具,害得她心頭惱火沒了發洩處,她惡聲惡氣瞪著他,「什麼叫算了?」

  「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長處,只是,妳的絕不在樂音上罷了。」

  「也許……」她皺皺眉改將矛頭轉至眼前男人身上,「問題是出在你這做師父的身上,是你教的東西太難了。」

  「太難?」他挑挑眉依舊掛著好看的笑容,不想點破事實上他教給她的東西比教給箏語的還要簡單。

  「是呀!」她挑釁地抬高了下巴,「難道任何樂器都一定要有七八十種聲調、十多條弦及一大堆莫名其妙的孔洞嗎?對個初學者而言,光是要記住那些孔洞或絃線就會要人命了。」

  「不想複雜?」他想了想,自樂器櫃中取出一張琴遞給她,「試試這個吧!」

  「一張琴就……」齊娸娸傻了眼,「一根弦?」

  「是呀!」他解釋著,「這是只一絃琴。」

  「一絃琴?只有孤孤單單的單音?那不是很無趣!」她好玩地撥了撥琴弦,卻只得到相同的聲音,叮叮叮地毫不吸引人。

  他笑了笑,自她手中接過那張琴,卻見它到了他手上彷彿自有生命,一弦既發五音齊全,隨著他撥弄的勁道與角度發出抑揚頓挫、輕音重音、快疾徐緩的美妙動聽音調,時而飄飄然、時而琤琤璫璫,鏗然有勁。

  一曲終了齊娸娸已換了幾次姿勢,末了索性將螓首枕在臂上,趴在草地上失神覷著那襯著月影的男子,他手中成串流洩出的琴音,配上夜鳥低鳴,她突然有種聞得仙樂飄飄的感覺。

  「為什麼?」

  待樂音靜下他聽見她的問句,低下頭他覷了眼前一臉不解的她,好笑地放下了琴,陪她並趴在草地上顱著飽滿的圓月。

  「沒什麼,任何樂器只要玩熟了,自然就能輕易摸著它的脾胃,勾出它想要表達的聲音了。」

  「我不是問這,你是個出了名的樂癡,奏出仙樂並不出奇,」山頂風大,她下意識偎近點兒他熱熱的身軀,眸中仍是掩不住的驚艷,「我奇怪的是一根同樣的弦,何以能夠發出這麼多不同的聲音?」

  「有的時候愈簡單的樂器,反而會需要愈複雜的技巧,」他解釋著,「普通的琴瑟,妳只需記牢了每根弦的位置及會發出的聲音,就可以交相搭配出一首首動人的曲子,但當妳的樂器只有一條弦時,妳所要學的卻是該用什麼樣不同的方式及巧勁,好讓它呈現出不同的樂音。」

  「所以……」她悶悶出聲睇著他,「一張只有一條弦的一絃琴反倒會是種最難學的樂器?」

  「理論上是如此。」他點點頭讓她的螓首憩在他肩上。

  「換言之,」她賴在他肩上沒好氣的問:「我最好還是死絕了念頭別再學樂?」

  「那倒不一定!」

  他的笑響在胸腔裡,也牽引了她的起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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