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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頁     唐婧    


  「齊七七?二三一四五六七?」

  男孩兒做了嘔吐狀。

  「好難聽的名字!」

  「女字旁再加個其它的娸!」齊娸娸賞給他一記爆栗子,一臉不眼氣,「說人家名字難聽,你的又好到哪去?是狗子還是二牛?」

  「誰說的!」

  女孩兒在旁忍不住代出了聲音,「我哥哥叫聞笙,我叫箏語,都是我師父取的,可不知要比妳那什麼齊七七要好了上千百倍呢!」

  「蚊生?你們是蚊子生的?」齊娸娸雖急著想走卻又難抑童心的想和兩個牙尖嘴利的小傢伙斗上幾句。

  「聞賞笙歌的聞笙,箏聲如語的箏語!」男孩兒一臉輕蔑,「七七姊,有空多讀點兒書!」

  「七七姊若肯讀書,又怎會淪落到今日當賊的地步?且還連兩個小孩兒也不放過!」接話的是箏語,兩個小傢伙聯手出擊,激得齊娸娸臉上青白不定。

  「學著點吧!讀書比不上學武,否則今日你們又怎會著了我的道?」齊娸娸頂了回去。

  「咱們只是輸在年紀小,其它可沒輸!」聞笙不屑的睨著她。

  「誰管你輸在啥。」齊娸娸起身不再理會兩個小傢伙,「重要的是到末了你的寶貝兒還是落到姊姊我的手裡,姊姊要走了,我點的穴很輕,不出一個時辰自會解開,此外,我並沒點了你們的啞穴,這荒山野嶺若有人途經,你們大可呼救的。」

  說完話齊娸娸轉身撥開草叢準備離去。

  「七七姊,奉勸一句,」聞笙的聲音喚停下她,「下回打劫時戴個面罩,省得讓人看清楚了面目來報仇。」

  下回?鬼才還有下回!齊娸娸向後扔了個敬謝不敏的鬼臉。

  「還有請記住……」

  雖隔了段距離,聞笙冷冷的嗓音卻依舊清晰可聞,「該是我的東西,遲早,我都會向妳索回的。」

  癡人說夢!齊娸娸並沒將他的話放在心上,後會無期,就不知你要如何索回你的東西了!

  ※   ※   ※

  該怪姮姮消息不全還是自己過於莽撞,出門前沒先看清楚峨嵋堪輿全覽圖?

  她得到的消息只知那姓耿的樂癡住在峨嵋山巔,可她當真沒想到一座山竟不只一處山頭呀!

  尤其在雲起霧生時,橫看成嶺側成峰,東看有座山西看有座峰,誰知道哪處才是那該死的傢伙結廬之處呀!

  該帶姮姮來的,若有那鬼丫頭在身邊,她應該就不會在這山上像個無主孤魂似地,打轉三天三夜也尋不出個方向。

  三天裡盡在山頭上打轉,渴了飲露水,餓了採野果,整個人瘦了一圈的齊娸娸身上衣服既殘又破,全身家當只剩那只向孩子們搶來的青玉。

  「打轉也還好……」齊娸娸安慰自己,「至少,天氣還不錯……」

  像是響應著她的話,一道閃電劃破了天空,緊接著是轟隆隆震耳欲聾的響雷,山上的雷聲比起平地氣勢要磅礡上了十倍,嚇得她半天直摀住心口。

  「打雷閃電也還好……」她再度安慰自己,「至少沒下雨……」

  話沒完滂沱大雨嘩啦啦灌下,這回她學乖了不再出聲,人在倒霉時說什麼應什麼,還是少說點話。

  在山裡跑了半天,她總算尋著一座小小的草寮屋,雖不濟事但好歹聊勝於無,山上的雨來得急去得也快,轉眼間便由千軍萬馬狀轉成了淒淒如訴的小水珠兒了。

  雨一停,齊娸娸再也待不住草寮了,那草寮一股重重的霉味兒,嗆得她方才連氣都不敢喘,出了草寮,她對著新鮮的空氣做了長長的深呼吸。

  好鮮甜的味兒!

  她忍不住一吸再吸,攫取雨後甜甜的空氣,耳畔竟有著潺潺不絕的流水聲響,詫異的她東看西瞧。

  出了樹林,她在天光底尋著了水聲出處,果真是條悠悠蕩蕩的小溪,大雨方歇,溪谷裡的水漲得飽飽,在日頭下光燦奪目,近了溪邊又聽到遠處另有急湍響音,且有道忽現忽隱的虹橋掛在清朗朗布著柔雲的山谷後邊。

  被水聲及虹橋吸引,走了段滿是青苔崎嶇坎坷的山徑後,齊娸娸總算見著了溪谷源頭,水盡之處只見一銀帶似的飛瀑由高高絕頂飛下,配上七彩橫跨的虹橋,雲影蕩蕩,這地方還真有點兒出世絕塵的仙味兒。

  「好漂亮!」

  她發出衷心讚歎,「能住在這麼美的地方,就算是狂風驟雨、急電閃雷也不枉了……」

  忘了方才倒霉時少說話的誡語,她話甫出口就後悔了,可後悔太遲,剎那間雷電再度大作,暴雨如瀑!

  倒霉死了!邊咒罵的她瞇眼尋著避雨的地方,看了看,竟連個像方才臭死人的草寮都沒,她雖知打雷時不該靠近樹,但放眼四顧,這會兒除了爬上樹躲在枝椏間,她真的再找不到別的地方了。

  一身濕氣配上一肚子火氣,她上樹後氣呼呼的忍不住指天開罵,「該死的賊老天!有本事你就來劈死我呀!我就在這裡,有本事你就看準呀!別盡會放屁撒尿惹人討厭,而且撒尿還撒得斷斷續續的,敢情你是爛肚腸……」

  脾氣遭人惹爆了火,齊娸娸絕非善罷之輩,叫罵了半天,若不是耳邊一陣陣清音傳來,她還不知會罵上多久。

  不是罵累也不是罵煩,她罵人從不用歇口氣喝水的,她會停下聲純粹只為了想聽清楚那究竟是什麼聲,更想弄明白是哪個瘋子會在這樣滂沱的雨裡跑出來。

  心念動了動,難不成是她誠意感動了賊老天,那正是她要尋的樂癡?

  她攀在樹間撥開枝葉,睇向銀瀑卻見不著人影,只是那悠揚頓挫的音符,有如蒼穹裡的天籟,始終清幽幽地自那方向傳出,不曾斷絕。

  那聲音似簫若笛纏綿柔長,卻又像是琴瑟百般澄靜,連她向來躁動不歇的心魂,也忍不住要被它暫僵了火氣。

  那樂音,先是滅了齊娸娸的怒火,接下來更驚人的是它竟影響了天候,連狂暴的雨神都像讓它給收服,不多時便鳴金收兵捲鋪蓋走人。

  她揉了揉眼睛,半天不敢相信,這究竟是神跡還是……

  「師父!你好厲害唷,一曲『歇雨靜律』就將那雨神給請回家呢。」

  聽見聲音,齊娸娸再用力揉了揉眼睛,底下還是什麼人都沒有,而且那話聲似乎是從瀑布後方傳出來的,難不成彈琴的人竟是隱身在水瀑後面?

  一首曲子便能止雨?

  這樣的傢伙若非她千里苦尋的樂癡,誰還能有這等能耐?

  不再思索,她骨碌碌急竄下樹,因著地上泥濘兼之溪谷石滑,在奔至瀑布前她還跌了幾次狗吃屎,可為著求得癡者,她吞下罵人的火氣,半天後總算跑到了瀑布前,為怕對方嫌她唐突,只得先隔著銀瀑跪地拜了幾拜。

  瀑布後方半天沒有聲音,連好聽的樂音都暫歇了,片刻後一個溫柔斯文的男人嗓音自水瀑後傳出。

  「這位姑娘,妳我並不相識,何以行此大禮?」

  「師父在上,弟子齊娸娸……」又跑又跌,齊娸娸喘了半天才調整回正常呼吸,「是特意為求師而來的!」

  「求師?」男子半天才又接下去,「妳想學什麼?」

  「小女子自幼與音律無緣,可卻全心渴慕當個通音律的文才之女……」齊娸娸吐著齊姮姮逼她背得滾瓜爛熟的詞兒,「聽聞峨嵋山巔有個樂神耿先生,是以不辭勞苦,千里迢迢來此拜師學藝。」

  「拜師?」

  男子語氣中聽不出情緒,可聲音卻像個溫柔多情的男子當有的溫存語調,絲毫沒有離世索居者慣有的傲氣。

  「妳想學什麼?」

  「都成的!」

  見對方語氣和緩親切,事情似乎已然可成,齊娸娸的語氣不由得夾帶興奮,「琴瑟簫笛、放竽擊鼓,弟子都願意學的。」

  「說得這麼多……難不成妳是十項全能?」

  想起在娸霞宮中被人比喻成殺雞的琴音,齊娸娸咳了咳緩了語氣,「不瞞先生,小女子是興趣成份居多,就因著天份不足,這才千里迢迢求教於明師。」

  「姑娘客氣了!只不過在下向來當個閒雲野鶴慣了,並沒有收徒的打算。」

  「先生,你既有本事奏出如此的天籟之音,本就該以此與世人分享,並授徒以傳於世的呀!」齊娸娸尋著理由。

  「謝謝姑娘抬舉!」男人拒絕得和緩,「可在下如果還戀棧於那些俗名塵譽,今日就不會獨居於此了。」

  「先生口口聲聲不收徒,可方才小女子明明聽到你身旁有人喚你師父。」

  「那不同的!」

  男人笑語解釋,「我這兩個徒兒父母雙亡,被人丟棄聽天由命,我自然不能撒手不管,由著他們讓野獸給吃了吧?」

  「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

  她誠心誠意伏地再拜了拜。

  「先生,你就行行好再破個例吧,你瞧瞧我為了尋你而來落魄成這副德行,你這會兒若真要趕我走,那還不是一樣要逼著小女子讓野獸給吃了。」

  「不會吧,妳這麼大的人了,看來又挺有本事的,」男人突然起了笑意,「難不成還會讓野獸吃了果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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