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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頁     綠痕    


  見著了她眼底的穩操勝算的笑意後,迷夢瞬間自他的眼前抽身開來,一絲理智,一點清醒,又紛紛回到他的身上緊緊攀附,他掛下臉,恢復初時的木然。

  「條件是什麼?」非親無故,怎有可能會有如此援手?當然,也不會有平白無故送上門的好處。

  「你必須帶回我兒暗響。」暗緲捉緊了十指,指尖發出咯咯的聲響,笑意也在她的唇邊隱去。

  「陰界殿下?」

  「前些日子,暗響趁著陰陽兩界的一場小動亂,私自離開了陰間去了陽間。」想起被困陽間的愛子她便心亂如麻,「如今動亂已被天界的天將平息,陰陽邊界又再度如常,暗響卻因邊界閉合之故再也無法回到陰間。」 

  他沉吟了半晌,「這麼說,現下……他流落在陽間?」

  「只要你答允能為我找回他,我不但讓你還陽百日,當你事成回返陰間後,我更可免去你的千年孤牢之罪。」她大方地朝他伸出一掌,掌心裡,燃起一盞令他難以拒絕的誘惑之火,「在你還陽的這百日內,你要報仇、要雪恨,我都不予干涉,只是你必須在百日內帶著我兒回到陰界來。」

  望著她掌心裡焰焰似彩似金的火焰,絲絲誘人的光影在他的眼瞳底閃爍,好半天,殞星沒有任何答話,他只是靜靜地瞧著她,將先前興奮、渴望或是迫不及待等種種感覺都沉澱下來,試圖理清腦海裡虯結的思維,待冷靜下來後,他清楚地理出了一個問號。

  「為何找上我?」身為陰界之首,她的手底下會無鬼可用?特意將他自孤牢裡提了出來,莫不是有著她的理由吧?

  暗緲頓了頓,沒料到他會這麼問,掌心火焰盡熄,艷麗的面容一下子褪去了嬌色變得森青,一如身旁兩名鬼類嚇人的真面目。

  殞星更是不客氣地睨向她身旁的兩名大將,「為何你不派那些鬼差去把暗響殿下帶回來?」

  她沉下臉,「私出陰界,這是何等大罪?即使是我兒,他也不能犯下三界之規,若是此事讓三界之神知道了,那麼事情就將難以收拾,因此萬萬不能聲張。」

  「所以你就找我這個永不能翻身的孤牢之囚來替你辦事?」說穿了,不過是她想撥如意算盤佔他這隻鬼的便宜。

  暗渺並沒有否認,只是饒有深意地瞅看著他。

  本來,她也不願意找上他這個罪孽深重的鬼囚幫忙的,可是為了親兒,她也只好請他去陽間走一遭,芸芸眾鬼中她會誰都不選,卻獨獨挑中了他,是因他當年在陽間,好歹也曾是個威震一方、殺敵無數的浴血大將,縱使如今他是隻鬼,單憑他那一身的好武藝和滿腔復仇的意念,要靠他成事,並非難事。

  況且,事情要是成了,兩方皆大歡喜,他報仇了卻一椿心願,她也可找回親兒;一旦事情敗了,她大可推拖得一乾二淨,反正像他這種鬼囚,本就注定永無翻身之日,要犧牲幾個就有幾個,少了他一個,也無人會去在意。

  「你談不談這椿買賣?」她一手托著腮,胸有成竹地漾出狡滑的笑靨。

  「我談。」殞星回震在空曠大殿裡的嗓音,聽來像是暗夜裡的一陣遠雷。

  機會稍縱即逝,此時若是不答應她,那麼就算他再等上千年,恐也再無這等良機,即便是利用也罷,他不能失去這線生機,他必須在他的仇人未死去之前,回到陽間一清千愁萬恨。

  「我要還陽。」殞星炯炯的暗眸裡透著堅定,一字一句道來,有如熾焰烙印,「我要報仇。」

  第二章

  這是怎麼回事?

  神情疲憊的震玉枯站在大宅前,眼前的華宅大院,不是她記憶中總是進出頻繁、人海熱鬧如潮的官家別邸,眼前,只空留繁化似錦的庭園,但宅裡,卻是眾音渺然無一縷人煙。

  在總管的催趕下,及時在封城之前逃了出來的她,大老遠地離京來到了娥眉村,還未走至二娘的娘家,她即隱隱察覺了村裡的不對勁之處。

  以往,在這村裡之中,隨處可見家家戶戶、左鄰右舍在村裡的街道兩旁嘻笑談天,可今日卻不同,自進村直至走至二娘的娘家她不但是在這裡找著了寂寂的空村一座,就連四周街坊鄰居也如同宅裡的人一般,全都消失無蹤。

  「震玉姑娘。」正當她怔忡出神之際,身後,一道男音喚醒她。

  震玉飛快地旋過身來,打量著不明的來者,不知這名一身家僕打扮的男人是打哪冒出來的。

  他好心地對她解釋,「這裡日前就已是空村一座了,你要投奔的人,也已不在。」

  「你是誰?」她將包袱緊捉至胸前,戒慎地盯審著這個知道她來做什麼的人。

  「別怕,我不是什麼壞人。」他朝她擺擺手,「我是天文占侯的家丁,小人名叫痊夏。」

  震玉揚高了黛眉,「占侯的人?」天文占侯不是遠在京兆嗎,怎會突然派人來?

  正欲解釋的痊夏往前朝她跨進一步,就見她防備地馬上後退了數步後,他便識相地止住腳步。

  「自姑娘出城後,小人便一直奉命跟在你的身後。」痊夏深吸了口氣,將兩手收進袖裡耐心地向她解釋。

  「你跟著我做什麼?」這個人……該不會是聖上派來拿她歸案的吧?

  痊夏緊斂著兩眉,「我必須保護你。」

  她的臉上寫滿不信,「保護我?」就算她爹生前與占侯交情不錯,可也沒有好到連她出逃之時,占侯會好心地派人來照顧她的周全。

  「除了保護你之外,占侯他……他還托我來代他向你說句話。」他的模樣漸漸地變了,眉心不斷靠攏深聚,一張經歷風霜的臉龐,寫滿了勾留在心底的難言之痛。

  震玉默不作聲地瞧著他,越是將他看久,她便發現他的面色益發慘淡沉重。

  她小心翼翼地問:「告訴我,是占侯他……出事了嗎?」

  沒料到她會猜到的痊夏,經她一問,喉間隨即一哽,藏在眼底「侯爺他……」他哀慟地頓跪而下,臉上淚水縱橫,「侯爺已經不在了。」

  「他死了?」震玉的腦中昏了昏,怎麼也料不到竟真會是這樣,「怎麼死的?」怎麼會?占侯年方四十正值壯年,怎會突然死了?

  痊夏不斷以袖拭淚,「暴斃……」

  暴斃?這種理由,誰會信?

  「他派你來對我說什麼?」震玉強壓下滿腹的疑問,試著想借由更進一步的問話,好來理清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侯爺要我來告訴你……」痊夏以額觸地,慚愧得不肯抬首看她,「他說,他很抱歉,是他害了震家。」

  她猛地一怔,「這是什麼意思?」

  「熒惑守心天象,是假。」他咬咬牙,一股腦兒的全都說了,「這個天象,是侯爺一手捏造的,從頭至尾,根本就沒有發生過這回事。」

  在那一瞬間,震玉覺得他的話,像把蓄滿勁道的疾箭,一箭強行地穿越過她的腦際,令她有片刻的空洞,而她的雙耳,轟轟隆隆的,有如萬聲齊鳴,似乎是絕望得不願把他的話給聽得太清楚。這些日子來所經歷的種種,如潮水般地湧至她的面前,爹的不得不盡節、靈堂上高奉的留國侯匾額、二娘不斷催促她遠走的摸樣、空村一座……這一切,只是個騙局?不是盡忠,也不是盡節,而是假的、遭人騙的,賠上一條命換來的,就只是個謊言?

  「假的?」她無法承受地一手撫著額際,幾乎難以成言,「你說……那是假的?」

  痊夏擔心地揚首看著她蒼白的玉容,「震姑娘……」

  「我爹……就為了一個捏造的天象枉死?」不能接受這事實的震玉,心神恍惚地頻頻搖首,兩腳不住地後退。

  他不忍地上前拉住她,「震姑娘,侯爺也很自責。」

  「自責?自責他為何要這麼做?」她回過神來,眸中恨意無限,帶恨怨伸出雙手捉緊他的衣領,憤濤難止地問,「他怎可以這麼對我們?他可知他一手對震家造成了什麼?我爹與他以誠相交至今,為什麼他要害我爹?」

  痊夏也是有苦難申,「別怪我家侯爺,他也是被逼的……」

  「誰逼他的?」震玉不肯放過他,更是步步追兇,非要將坑害一門的仇人追討出來,「是誰要他撒這彌天大謊的?」

  「翟慶。」他拭淨了臉上的淚,試著平緩下心緒後,娓娓向她道出人人所不知的真相,「是翟慶想除掉震相,故而逼侯爺捏造了熒惑守心。」

  她空洞地凝視著他蓄滿痛苦的眼眸,緩緩鬆開雙手放開他。之前,任憑她再怎麼去猜測她爹生前在朝中有何政敵,她也料不到,要陷她爹於死的人,竟是那個曾經來到府上,好心指點她爹以死保節做為退路的翟慶。

  「為什麼會是翟慶?」她怎麼也想不透,直覺地只想要駁斥,「不可能,當年我爹能夠當上丞相,還是經由翟大人一手舉薦,他沒有理由要害我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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