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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頁     唐瑄    


  「這個人是你的仇人嗎?」她擔憂地凝望他。

  黑炙頓住身子,錯愕著。「是什麼原因讓你這麼想?」

  「你不高興了。」這回的怒氣還夾雜著一些別的情緒,她感受得到。

  她絕不可能讀透他的心思。「我的情緒如何會影響到你?」一走出茂密、詭譎的林子,他馬上放開她,邁離她數步。

  「會。」海遙坦蕩蕩地露齒一笑。

  他隨口說說而已,這個女人何必笑得如此認真。

  「為什麼?」聽到自己這麼問出口,黑炙氣壞了。他在卑微的乞求女人給他一個承諾。不好,腦子有些脫軌了。

  「什麼……為什麼?」她不明白。

  他想聽她再說一次喜歡他。心底那聲直覺的答覆震驚了黑炙。他鐵青著臉,只肯不情願地承認她的影子駐進心底,不願面對那聲又大又響、代表感情可能墮落的證明。自從看完她精采絕倫的半生事,他便一直有種她將要離去的感覺。怎麼可能,他怎麼可能牽掛任何女人?

  「再說明白點可好?」海遙虛心求教。

  先美細緻的白影恬淡地玉立於翠林前,竟出色美麗得怦動人心。黑炙撫貼心口,冷沉地感受急促擂動的心跳頻率。

  最近時常這樣,一意識她出現便開始發作,有可能是他被纏昏了頭,需要冷靜幾天。不過,該面對卻轉身逃避,未免孬種。他是很瞧不起女人,那並不代表他會無聊得放過自己想要的那一個,忠於自己的感覺才是英雄所為。

  呼風喚雨的陳家老頭前天駕崩,也該去找歐陽先生聊聊天、敘敘舊了,聽說他很想念他,不能讓人家相思太久。

  ※  ※  ※

  滴答、滴答……

  天雨濛濛,這樣的日子較平常增了些水氣,多了些涼意,感覺極舒服。滴滴答答、滴滴答答……倘若煩惱能隨雨水滴答光,該有多棒?

  海遙愁眉不展的支起肘,坐在台階上賞雨。

  一個多禮拜前,和爺爺及平爺爺隨撒旦去香港。同天下午,小凝垂頭喪氣的向她道歉並告別,回澳洲去了,留守台灣的義爺爺也跟了去,說要向小凝的雙親賠罪,並說服小凝回來。突然間人全走光,偌大的「炙帝居」就剩婆婆、警衛們和她了,變得好冷清。

  好想念爺爺和撒且呵!

  「海遙小姐。」「炙帝居」的守衛搖晃著黃綠相間的條紋大傘匆勿行至。

  這些守衛先生好奇怪,為何叫她的待候都堅持加上小姐呢?她根本不是。「我不是小姐,叫我海遙就好了。」

  「門外有人找你,能否隨我去一下。」來人不作正面答覆。

  「可以嗎?」自從莫名其妙遭人劃傷後,撒旦便不准她踏出「炙帝居」門口一步,因此她好久都沒能替婆婆送點心給大門口的守衛先生吃了。

  「可以。」肅穆莊嚴的男人大方的點頭。

  「好。」海遙快樂萬分地步下階梯,尾隨他去。「那人是男是女?」六居裹面就屬「炎皇居」和「炙帝居」離大門最近,只要走幾分鐘就到了。

  「男的,行為有點脫韁的樣子。」大門那邊的兄弟是這麼形容的。

  「那就是無法控制是不是?我認識這種人嗎?」海遙困惑極了。

  「他說是小姐失憶前的朋友。」有問必答的聲音多了幾許擔心。

  「真的螞?」海遙不可思議地瞪大眼睛,狂喜地輕呼。

  「小姐,有些話我不得不提醒你。」她那麼高興,這盆冷水潑下去會不會太殘忍。

  「請說。」這人的表情好凝重,想必這句話很重要吧。

  「小姐很容易相信人,基於保護小姐的立場,不管來客是不是小姐的熟識,我們都只能恪遵職守,讓小姐和他談談話而已,還望小姐見諒。」

  「這樣就夠了,真的。」唯恐他壓力過重,她刻意地強調。

  被她認真的表情和笑顏看得突然不好意思的人,趕緊端正視線,朝遙遙在望的大門兄弟們揮揮手。

  叫囂了三、四個小時,舒義簡直不敢相信迎面而來那位纖柔的女子就是小葵,他找了一個多月的心上人。

  「不能再近一些嗎?」海遙央求的眸子微微黯然。這兒離門口還有一大段距離,對外頭那位淋得濕答答的先生不太好吧。

  「小葵!」她一舉手投足,甚至清晰可聞的呢喃細語,都不再是幻夢,活生生地存在他眼前,顛覆了他激狂沸騰的心。那封匿名信所言句句屬實,小葵真的在這裡。

  驚天動他的吼哮聲駭得海遙心慌慌。

  「小葵?」彷彿為門外人痛苦扭擰的表情所感,海遙突然甩開身旁的守衛靠了去。

  「小姐……」心驚膽跳的守衛把著雨傘,苦苦追在後頭,並作了手勢讓大門的兄弟看著點。老天,誰都看得出來那名男子身上燃燒著一把烈焰,太接近可是會蟯成灰燼的。

  柔亮的長髮、飄逸的長裙,她怎能忍受這種裝扮?又為何露出困惑不解的表情,當他是陌生人一樣?

  無名的恐懼像生了吸盤一樣緊緊盤據心頭,舒義恐慌了,為了一些令人發狂的預感。

  「能不能給這位先生一把傘?」她同情地詢問駐在門口的守衛。

  「給過了,他不要。」被誤認為硬心腸的眾家兄弟可委屈了。

  不要,為什麼?「你說我叫什麼名字?」海遙在門口守衛層層攔阻下,識相地站在三公尺遠的草地對門外人喊話。

  不--!他不能接受這個。天啊!他要瘋了,小葵居然用那種陌生的眼神打量他,居然尊稱他為先生?舒義緊抓銅門,猛烈晃動,「我是阿義、阿義、阿義啊?」誰來告訴他,這只是一場短暫的噩夢,很快就會醒來。

  「阿義?」對方疑狂的眼神提醒海遙要小心了。

  舒義瘋了。「小葵,你不能忘了我,我愛你啊!」他急紅了眼眶,「你們開門放她出來,她是我未過門的妻子,把小葵還給我!」

  「妻子?」不,她不要。海遙渾身的血液瞬閒流失,蒼白虛軟地顛簸了數步。怎麼可能,她喜歡的人是撒旦,不是這名男子,絕不是。如果她曾經愛過他,為何她沒有半點懷念或熟識的感覺?一定不是,他是個騙子。

  「對,如果不是你突然失蹤,我們早就幸福的生活在一塊了。」舒義顫著聲,悲痛地哀鳴,猝然頓悟到她的失憶是個絕機也是個契機。

  「騙人……」無法接受這突如其來的震驚,海遙逃避地摀住耳朵拒絕聽。

  「不是,我可以證明。」證明、證明……他用力回想她的習慣、特殊的癖好,然而那太少了,小葵根本不讓人找到她的弱點……有了!「雨天,你喜歡雨天,喜歡聽雨聲。」舒義直指天空,滿懷希望地瞅著她。

  她聽得清清楚楚。錯愕地垂下手,海遙無法否認這點。

  「小姐,你要不要進去了?」圍堵的人群中有人做了良心的建議。

  「不!小葵,別走,我求你。」她忘記他了,在他為她斷腸時,她居然狠心的遺忘了他。小葵到底發生什麼事?「我還可以再舉例……你怕……怕風吹竹林的聲音。」對,唯一能讓她害怕的只有這個了。

  海遙驚愕萬分的啞口無言。

  「你相信了,對不對?」她的表情絕不是歡喜。縮擰濕陸漉的臉龐,舒義管不得她的失落有多明顯,一顆驚惶受怕的心終獲撫慰。至少她不再懷疑了,他們幸福的人生終將展開。

  「別傷心,我無意使你難過啊!」他的哀求聲涵蓋了痛苦和神傷,任誰都無法置之不理。

  小葵不可能安慰人。「只要你跟我回去,我就不會難過了。過來,跟我走。」瘋狂地撼動大門,舒義伸長雙手渴求道。

  眼睛好紅,莫非他想哭?現在進去,他會更加傷心。雨並不大,門簷又寬,這個人全身濕透,到底在這兒等多久了?

  海遙溜出人牆,走不利二步又被回堵住。「我想問他幾句話。」她小小聲要求。

  「不能再近了。」眾人一致瑤頭。

  「只要再前進幾步就好。」無力的人兒眼巴巴地眨動杏眸。

  「恕難從命。」威武剽悍的群雄再次駁回。

  「那……至少讓我看到他的臉,行嗎?」一定是撒旦要求他們看著她的,他去香港前曾告訴她別給守衛人員添麻煩。奇怪,他為何專程到她房裡搖醒她,吩咐這個呢?難道她常常惹麻煩嗎?

  「小葵!」他們遮住小葵了。突然看不見意中人,舒義驚心動魄地叫喊。

  人牆自動退開成兩排,依了小姐的意。

  「我……真的叫小葵嗎?」其實她早就信了,海遙莫可奈何地凝睇那張焦急、過分熱切的臉孔。

  「你叫孟葵,我叫舒義,要不是你發生意外,我們早該是夫妻了。」舒義急欲喚回她失落的全部,慢慢地滲透個人的美夢在裡頭。

  「孟葵?」撒旦那天問的好像就是這個名字,難道……

  「孟伯伯也來台灣了,出來,我帶你去見他。」他含著淚水顫聲誘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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