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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頁     唐瑄    


  「賭什麼?」聽來挺有意思的,孫拂兒淡淡的揚高秀眉,有興趣極了。

  「賭今年的『舞魁』如何?」吳巧奴笑呵呵的,頻朝雷廷昭送秋波。

  「不好。」紫姊斷然出聲,打斷了吳巧奴得意的笑聲。

  「舞魁?」這不是一年一度由舞坊舉辦的盛會嗎?孫拂兒很清楚這只是譁眾取寵的名目,意在招攬客人,她又不是真的舞妓,又怎會冒被認出的危險,參加這種無聊的盛會?「姑娘我對這種把戲沒啥興趣。」

  她的回答可讓吳巧奴那班狐群狗黨又呵呵的笑了好一陣子。

  「怒兒,你和雷公子先到後園休息吧!」為免節外生枝,紫姊只得趕緊遣走臉色已越見緊繃、且隨時有可能殺人的孫拂兒。

  要不是因為她是孫家的千金小姐,又怎會站在這裡任憑那個不入流的舞妓恥笑呢?孫拂兒握緊拳頭,恨恨的轉過身,一看到雷廷昭那張無所謂的臉龐,她就更氣了。恨恨且用力的捶了他的胸膛一下後,即自顧自的沉著臉走進後園,生起悶氣來了。

  越想越氣,要不是為了雷廷昭,她怎麼會惹來這麼大的恥辱?這一切都拜他的風流所賜。

  「喂,姑娘家繃了個臉可是很不好看的。」雷廷昭也走進後園坐在她身旁,淡淡的笑著。

  「哼!」孫拂兒側過身去不理他。

  「看我一下嘛!大家都說我百看不厭,十分俊俏耶!」他將俊臉伸到拂兒面前,讓她瞧個分明。

  孫拂兒惱怒地伸手將他的臉轉開,「走開,我討厭你!」

  「喂喂喂,伸手不打笑臉人呢!」儘管臉被她推得變形,雷廷昭仍不放棄的說道。

  「你風流、下流、無恥、輕薄、卑鄙、齷齪,嗚……」從小到大沒受過委屈的她,越想越不甘心,罵著罵著居然很傷心的哭了起來。「都……都是你讓我……讓我丟了這麼大的臉……」收回了抵住他臉的手,拂兒傷心的拿出方帕掩著臉啜泣。

  「天地良心,在下怎敢欺負姑娘你?」雷廷昭伸手擁住她自動靠近的嬌軀安撫著。

  他的懷抱挺溫暖的嘛!孫拂兒擤了擤鼻涕,越靠越近,「還說沒有,你自己說要照顧我一輩子的,這會才見到個比我好看的女子就與人家勾三搭四的,完全不將我放在眼底。」

  「你沒聽過『食色性也』,男子漢大丈夫娶三妻四妾本就正常嘛!」他拚命的煽風想降低她傳來的熱度。

  孫拂兒不敢相信的抬起頭,直視他,「我還沒進門,你就想娶三妾四妾?」她尖聲大叫,雷廷昭不勝負荷的捂著耳柔。

  「難怪你會叫怒兒。」他搖頭又歎氣。

  這個花心的男人,哪裡配得上她?她肯委屈下嫁於他,已是他莫大的榮幸了,居然……所以說男人沒一個好樣的。孫拂兒火大的半瞇著眼瞪他,瞪了好半晌後她覺得還是不掉心頭之恨,便生氣的將方帕揉成一團丟他。

  「怒兒,別瞪了,你這種瞪法很恐怖耶!」接過方帕後,他好心好意地要還給她。

  孫拂兒仍是怒火中燒的瞪著他不發一言,突然無意中瞥見她在方帕上所繡的字,好心情一下子又回到孫拂兒心中,她梨渦淺露的微微笑著。

  「怒兒,你是不是被我氣瘋了?」見她一會兒哭、一會兒生氣、一會兒笑的,雷廷昭忽然有些害怕。

  孫拂兒忽然正襟危坐的瞅著他,將方帕高舉在他們之間,讓他看清楚上面所繡的字。

  「哇!怒兒,咱們可真是心有靈犀一點通,你瞧。」雷廷昭對她的諷刺不以為意,輕輕的拉下她的手及方帕,「啪」地一聲,把扇面橫在他們之間,取代了方帕的位置。

  孫拂兒納悶的望著扇面,只見那上方寫著——

  榭之怒兒,

  手如柔荑,

  膚如凝脂,

  領如蝤蠐,

  齒如瓠犀。

  螓首娥眉,

  巧笑倩兮,

  美目盼兮。

  孫拂兒看完之後,即心花怒放的笑倒在他懷裡,「你真認為我美麗嗎?」

  「比上自然不是,比下嘛……」

  雷廷昭還沒說完,孫拂兒便收起他的扇子直立在他的嘴前,堵住了他未完的話。狗嘴裡吐不出象牙來!她喜孜孜的數著他的心跳,甜甜地在心裡罵道。

  雷廷昭則暗自慶幸而來舞榭之時,有先見之明地將「榭之怒兒」四字添上,他就知道這些字一定派得上用場,果不其然……

  遠遠站在拱門下的紫姊,黯然的將這一切收進眼底。她實在想不到拂兒和雷公子竟然會……為什麼?為什麼他會選擇拂兒?他應該知道她對他的心意啊!為何相識這麼多年以來,不曾見雷廷昭這麼溫柔的摟過她?他對她為什麼總是彬彬有禮?難道他不曉得她早就……早就愛上他了嗎?

  撫著心口,紫姊覺得自己的心被狠狠的捅了好幾刀。

  ※  ※  ※

  「雷公子。」錢銀繡撫完琴,溫柔的喚著正在飲酒的人,眼底全是露骨的愛慕。

  「錢姑娘的琴藝果然又進步了。」雷廷昭笑得瀟,他那將世俗的一切拋諸腦後的脫,教人神魂顛倒。

  「謝公子誇獎。」錢銀繡放下琴,款款生姿地起身朝雷廷昭走去,「銀繡有一個問題想請教公子。」

  唉!這偌大的洛陽城內,知道「旋舞榭」的紫姊就是寡婦錢銀繡的,就只有拂兒和他了。她將這麼隱密的事透露給他,便表示了她對他的信賴與特別,這麼明顯的暗示難道他真不明白?

  以雷廷昭的精明,他絕不會不知道,怕是不願意挑明了講吧!錢銀繡淒美的臉上增添些許憂愁。

  「咱們知交多年,姑娘又何需與雷某客套,有話請儘管問。」他一口乾盡杯中酒。

  「公子與拂……怒兒真已私下訂情了嗎?」她緩緩的坐在雷廷昭的身邊,忍不住哀怨的替他斟酒。

  「當然是被逼的。」他依然笑得十分自在。

  錢銀繡不相信有人能逼雷廷昭做他不願意做的事,除非……那個人對他很重要。

  「這麼說公子是不願意羅?」她心裡存著希望。

  「這話可別被怒兒聽到,不然準會氣呼呼的拿刀追殺我。」他將目光調向遠方,除了冷漠外,還夾雜著別的思緒在裡頭,教錢銀繡酸苦不已的心揪得更痛了。

  「公子怕怒兒生氣?」她的臉色微微發白,一直以為他對自己應該有情,想不到……

  雷廷昭的目光依舊定在遠方,嘴角則神往的勾起淺淺的笑容,「那個凶巴巴的女人,連閻王見了都怕。」雷廷昭始終顧左右而言他。

  「是嗎?」錢銀繡綻出一抹苦澀的微笑,不明白為什麼拂兒總能得到最好的,老天對她也未免太好了吧!所有好的都給了她,那麼剩下的人又得到什麼?「我還以為是怒兒一相情願呢!」

  「姻緣乃天注定,非怒兒或者其他人所能決定。」他頗富玄機的收回神,瞥了失魂落魄的錢銀繡一眼。

  「銀繡的容顏可遜於拂兒?」她羞紅了臉終於問出,只因她愛這個男人,不甘心就這麼莫名其妙的被拂兒給奪了。

  雷廷昭原本和善、快活的表情,因她話中的不滿而凝住了。「怒兒的姿色當然比不上姑娘。」

  錢銀繡怔忡的看了眼他微微斂緊、不再和氣的臉。第一次,這是雷公子第一次用這種嚴厲的口吻與她談話,難道是拂兒介入的結果?她不想恨拂兒,可是此刻真的有些恨她了。錢銀繡美目低斂,心裡頭不斷的掙扎著。

  「公子,」她動情的將手覆上他的,實在關不住滿腔愛意,「難道……難道你不懂我……我的心意嗎?」她已說得這麼明白了,他該懂她的心了吧!

  雷廷昭略微驚訝的將手抽回,「多謝姑娘抬愛,雷某受寵若驚啊!」

  他的冷漠教錢銀繡溫柔似水的容顏倏然化去,「公子的意思是……」

  「雷某已許婚於怒兒,對於姑娘的抬愛只有心領了。」他冷冷的站起來,就要離去。

  「等等。」她不死心,也無法死心,如果沒有拂兒的存在,他是不是就會接受她了?「如……如果銀繡願為妾呢?」她已經拉下臉了,他總該動容了吧!

  「我……」雷廷昭訝異地愣了一會兒,正想回答,卻被匆匆前來的怒兒給喊住了。

  「喂!」孫拂兒笑咪咪的從院子裡衝進來,興匆匆的拉著雷廷昭的手腕,一張清麗可愛的俏臉笑得好開心。

  「你撿到金元寶了嗎?」見到她那清新的容顏,雷廷昭不正經的模樣便不知不覺又擺了出來。

  孫拂兒使勁的搖著頭。金元寶?那有啥稀奇的,她家多得很。

  「那麼……又有哪個瞎了眼的人稱讚你美麗了?」他詫異的問道,好像這問題真有那麼匪夷所思似的。

  「你……你這狗嘴。」孫拂兒生氣的拿出絲帕,使出吃奶的氣力拚命擦著他的嘴,完全沒注意到坐在雷廷昭身後、沉著臉的錢銀繡。

  「別再擦了,再擦就腫了,腫了可就不能一親芳澤了。」他抓住拂兒的手,定定的瞅著她笑,「你看紫姑娘都在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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