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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頁     棠霜    


  不過,她停駐的地點也變多了,在他身邊停留的時間變得短暫而輕淺。

  度過了忙碌的一天,日頭落盡,華燈初上,雷烈日終於能夠得到喘息的時間。

  「小虎兒,你今天跑到哪兒去了?」雷烈日掛上最後一通電話,恰好看見韓曉琥輕巧地潛了進來。

  他皺著眉,一整天沒看到她,竟然覺得有些寂寞。

  「我?我今天去幫人事室的阿姨分信件,又去幫工讀妹妹裝釘資料,然後剛剛陪烈雲哥去視察一間子公司。」她看他一眼後,笑著板起指頭,一一細數給他聽。

  「你怎麼跑到烈雲那邊去了?」雷烈日微微瞇起眼。

  「烈雲哥說他秘書的小孩最近生病,要跑醫院,他常常分身乏術忙不過來,我看他可憐,就常常過去問他有沒有要幫忙的。他說跟著你見習和跟著他見習都是一樣的,所以我就跟著他出去視察啦!」

  雷烈日下意識地擰起眉。「他又來這招?」

  好耳熟的苦肉計。

  前不久,烈雲好像也才用過同樣的借口,把他胞弟烈風的可愛未婚妻凌如意調到他的辦公室去,惹得烈風和如意小倆口之間醋海狂捲。

  「你說什麼?哪一招?」韓曉琥不知道前因後果,一臉傻呼呼地看他。

  「沒什麼。」他揮揮手。

  他慎重地提醒自己,得把這事放在心底,改天要好好問一問烈雲那小子是否太閒,否則為什麼淨耍這些奇怪的小心機?

  「走吧,我們一起去吃晚飯。」看了看表,他簡單收拾了一下後,從辦公桌後起身,抓起椅背上的外套往外走去。

  「我以為你會找別人送我回家去。」韓曉琥站在原地,沒有跟著他移動步伐。

  「為什麼?」他在門口站住,露出不解的表情。

  「避嫌啊!不然還有什麼?」她一臉無辜地嘟嘴。「還有啊,我昨天才跟你示愛過耶!現在只是假裝什麼事都沒發生過,讓自己感覺好過一點,不要太難堪。倒是你,怎麼也學我一樣,一臉沒事的表情?」她走到他面前,腦袋仰得高高地瞪他。用眼睛瞪不過癮,她甚至還伸出手指對他的胸膛戳、戳、戳!

  他聽出她話中的不滿,唇瓣微微上揚,放任她的手指對他的胸口作亂。

  「不然你希望我怎麼表示?」

  「至少表現出不太想見到我的樣子,或是極力想避開我也可以啊,這樣起碼可以知道,你還是很在意我的。可是,為什麼你這麼無動於衷呢?」她插腰瞪他,有些氣他的無心無情。

  這個男人當真定性這麼足?還是她本身太沒有魅力,所以才激不起他眼底一絲絲火花?!

  他望著她甜桃色的唇瓣,被她貝齒氣怒地咬嚙過後,呈現出血潤的光澤。他的手指有些發癢,好想撫上她的唇,禁止她再這麼折磨嫩軟的……

  他在想什麼?

  雷烈日猛然收回心神。

  「走吧,辦公室的人都走光了。」他轉身走出去,沒看到她的小臉在他轉身的那一瞬間,脆弱地僵了一下。

  韓曉琥低頭眨眨眼,壓下受傷的感覺,然後,她抬高頭,若無其事地追在他身後,假裝輕快地嬌喊——

  「喂,你走慢點兒,等我啊!」

  跑近他身側後,她悄悄地捏住他的衣角,一直到上車為止才放開。

  走慢點兒啊!

  不要丟下她……

  夏夜涼風,是上帝賜與人類在蒸騰熱季裡的美好小禮物。奶奶興致一來,命人搬了椅子到院子裡乘涼。韓曉琥和雷烈華兩個閒不住的女孩,當然也興沖地搬了張椅子,到院子裡陪老人家聊天、吹夜風。至於男人們,白天忙不夠,晚上吃完飯後,還要在書房裡續攤才過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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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韓曉琥蜷在椅子裡,仰躺在椅背上看天空。

  薄薄的雲層,被白瓷似的大月亮照得像是一匹又一匹的透明絲絹,飄翻在空中。

  至於星子,反而顯得疏疏落落的,只有幾顆明亮清晰地掛著,不像上回沒有月亮的那天晚上,滿天皆是撩亂的星斗。

  她仰望夜空,看著、看著,眼底的一抹思緒慢慢飄散開來。

  「曉琥丫頭,你挺不快樂的。」雷老奶奶手中搖著蒲扇,突然開口說話,讓韓曉琥怔了半天。

  「奶奶,你在說什麼?我很好啊!」她失笑出聲。

  她每天吃得好、睡得好、永遠笑嘻嘻的,如果去量磅秤的話,搞不好還有心寬體胖的可怕跡象,哪來不快樂的樣子?

  「奶奶,你是不是說錯啦?曉琥如果不快樂的話,那全世界的人幾乎都要算是憂鬱症患者了。」雷烈華也覺得奶奶這句話很無厘頭。

  「烈華丫頭,你去幫奶奶拿電蚊燈和萬金油過來,奶奶的手背被叮得好慘。」老夫人微微一笑,不疾不徐地支開她。

  「唉呀,奶奶你忍一忍,等我一下,我馬上去幫你找找。」烈華一臉緊張地點頭,跳下椅子,「咚咚咚」地跑進屋子裡張羅。

  韓曉琥睜著圓亮亮的眼,不解地看著雷奶奶將烈華支開。

  「孩子,你對烈日有什麼看法?」雷奶奶閒適地搖搖手中的扇子,笑咪咪地開口。

  「是塊不解風情的大木頭。」她坦白說出心裡想法。

  雷奶奶被她的話逗樂,呵呵笑得瞇起滿是皺紋的眼皮。

  「我也覺得烈日那孩子,有時候正經得很無趣。」雷奶奶贊同地不住點頭。

  「可是他的體貼和溫柔又令人心折。」重情、重義、重然諾的男人,還真是有點稀有。

  但他最讓人討厭的,也是這一點。就是他這種頑固的死性子,在他和她之間挖開了一道好大的鴻溝,跨也跨不過去。韓曉琥偷偷地在心裡吐槽一句。

  「讓你對他又氣又愛的,是不是呀?」雷奶奶那雙像是能透視一切的灼灼目光,燙紅了她的臉蛋。

  「奶奶。」她曲起膝,將紅透的臉蛋藏在膝間。

  「我是老人家,一方面住不慣步調緊張、空氣混濁的鬧區,一方面也是對這棟老房子捨不下,所以決定住到郊外來。本希望讓孩子們住到市區去,但這些孩子們卻堅持天天開車通勤上下班。如果有人加班太晚,趕不回來,或者有什麼重要的事,才會在市區購置的房子過夜,否則的話,他們天天都會趕回來,陪我這把老骨頭。祖宅到市區這段路,說近還有點遠哩,真為難了這些孩子們。」雷奶奶望著燈火通明的大屋子,眼中溢滿濃濃的溫暖。

  那是對「家」的真正依戀。

  韓曉琥順著雷奶奶的視線,也一同看向屋子,心裡想到自己的家。不知道她的家人現在正在家裡做什麼?

  「奶奶是個有福氣的人。」她輕聲說。

  雷奶奶聞言笑了起來。

  「其實這間祖宅原來並沒有這麼熱鬧,那時,只有我一個老人家冷冷清清地守著這棟宅子。」雷奶奶對她微微笑著,睿智的雙眼中散發出內斂的慈光。

  韓曉琥訝異地看向雷奶奶。

  「我的老伴很早就離開我,我一個女人家,辛辛苦苦地獨立撐起雷氏公司,一手帶大兩個兒子。後來,大兒子和大媳婦意外去世,留下烈日和烈風兩兄弟;二兒子和二媳婦接手公司,為了工作和上學方便,便帶著烈雲、烈華和烈月三兄妹搬到市區去。沒多久,烈風也去國外求學離開了,整棟大宅子,只剩我和烈日祖孫倆相依為命。」

  「那祖宅除了您和烈日之外,不就都空了?」她還以為雷家祖宅一直是這麼熱鬧興旺呢。

  「那時沒人陪著說話,可孤單了。你知道的,老人家脾氣一向倔,即使寂寞得要命,也不曾跟孩子們抱怨過一句。烈日那孩子很敏感,他把我的難受全看在眼底,但他必須上學,也無法一直陪著我。所以,大半時間,我還是自己一個人獨居在大宅子裡。」

  「那……其他人是為了什麼原因又搬回來的?」

  「有一年,我在家裡跌倒,一口氣差點轉不過來,就要升天了。那時所有人都趕到醫院來,莫名其妙地在病床邊開了個團圓大會。從學校趕過來的烈日,一見了大家,突然開口命令所有人全都得搬回來住。就這樣,當我出院之後,除了烈風和烈月這兩個流浪性太重的孫子以外,所有的家人都搬回祖宅了。」

  韓曉琥張大眼。「烈日哥這麼簡單就把大家叫回來了啊?」

  「烈日那時說了一句話,震懾了我們。他說,『難道我們要等到對方不在了,才願意去想念對方?這種想念有什麼屁用?!』唉呀,你都不知道,他吼出那句話的時候,我二兒子當時都被這個小輩給訓哭了。也許是父母很早就不在身邊,這孩子非常重視家人的。」想起往事,雷奶奶呵呵笑起來。

  「這就是他那麼雞婆地想介入我和我家人之間的原因?因為他看不慣親人之問無法和諧相處?」韓曉琥的心裡百味雜陳,眼底也有著淡淡的濕潤。

  所以,他對她的關心,全是他天生重視家人,及喜好打抱不平的性子使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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