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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頁 籐萍 「沒事,簡大人請繼續。」容隱臉上的神色變得冷漠,輕輕吐出一口氣。 相見時難別亦難、相見時難別亦難…… 那些,就讓它在心底重複,而他——就當作沒有聽見——任它在心底呼喚得多麼纏綿、多麼淒怨,他都不會聽見的。 第2章 東風無力百花殘 太平閣。 官家的地方,果然富麗堂皇。姑射輕輕地把烏木琴擱在太平閣靠窗的一個檀木琴架上,那原本有琴,但不知道什麼時候被遺棄了,琴架上只留下一個淺淺的印子。 是誰的琴?配天的?還是容隱的?姑射環目四顧,這裡的房屋高而且空曠,太平閣裡的東西很少,一具沒有琴的琴台,一個香爐,此外,就是書架。 甚至書架也沒有幾個,她走過去翻翻,都是一些很平常的書,什麼《四書五經》,《茶經》、《法經》、《蓮花經》之類的東西。這些書卷雖然乾淨,卻透著一股塵氣,可見,乾淨是因為僕人經常整理擦洗,卻很少有人去真的翻閱那些書。 「孤城何必道風霜,風盡冷眉,人本離殤還寂寞,身過四方,不肯話淒涼。 白衣未嘗解彷徨,十年秀骨,病與朝衣作故香,卻將多情,換作無情腸。」 姑射把目光移向另一個空空的書架,那裡只有一些雜亂的文書,有一張紙片作為包紮墊在外面,以防文書落了灰,那一張廢棄殘破的紙片上面,就寫著兩行字。 看發黃的程度,那紙片應該很久了,是容隱的字,運墨濃重而有些飄浮,這寫的什麼?是詩?還是詞?姑射一眼看得出,那只怕不是詩也不是詞,而是有人心緒不好的時候的塗鴉,並且塗完了之後一點也沒有放在心上,居然就拿來包紮文書,一摞,就是好幾年。 「孤城何必道風霜……人本離殤還寂寞……不肯——話淒涼——」姑射輕輕的歎息,那是當年的容隱,四年前的容隱,還有心情寫這些東西,「白衣未嘗解彷徨,十年秀骨,病與朝衣作故香……」她喃喃地念,「病與朝衣作故香!早在好多年前,你就已經厭倦了這樣的朝廷,為什麼,現在你會沾染了那麼多官場的脾氣,變成了這樣一個人?唉,皇宮、朝廷、俸祿、僕人、權力……」 低首撥弄了幾下琴弦,遙想當年的容隱,她輕輕一笑,當年,她還為他彈過琴,唱過曲,而如今,物是人非,事事休啊! 她沒有回頭,手上依舊弄弦,「你談完正事了?」她的耳力不敢說是天下第一,至少也可以算是第二。 正是有人推開了太平閣的門,來的是容隱,聞言淡淡地道:「談完了,你有什麼事找我?」 「有個人——也許會有個人要和你比武。」姑射歎息,「我來告訴你一聲,你身居要職,遇到了這樣的事情如果沒有準備,也許會惹麻煩。」 「比武?」容隱一時間只覺得荒謬可笑,「有人要找我比武?」他沉吟了一下,「我不是江湖中人,這消息你從哪裡聽來的?」 姑射低眉,「是那個人親口告訴我的。」 容隱冷笑,「比武?你不是怕我惹麻煩,而是怕來和我比武的人惹麻煩吧,是不是?」 「不錯。」姑射居然承認,「你是軍中要員,和你比武,是殺頭的大罪!」她皺起眉頭,「我無意偏袒誰,但是他要和你比武,我攔不住,也管不了。」 「我不會和任何人比武,如果是江湖意氣之爭,你可以幫我告訴他,不必比武,容隱認輸,可以了吧?」容隱冷冷的道。 「他不是要贏,」姑射搖了搖頭,歎了口氣,「他只是想殺了你。」 容隱越聽眉頭皺得越緊,「殺了我?」他陡然「霍」的一聲,背起了袖子,「你老實告訴我,有誰要殺我,是不是和你有關?」 他那一背袖子的威勢,森然駭人,但姑射卻只是一笑,「是,我無意瞞你,有個人為了我,想殺了你。」她緩緩搖頭,「江南山莊的少爺,江南羽江公子你也知道吧?他是江南山莊獨子,自小嬌縱跋扈,他覺得我很美——」說到這裡,她低低一笑,「希望娶我做妻子,在江湖上四處找我,我覺得很荒謬,所以避不見面,結果他不知道從哪裡知道了當年你和我的事情,就揚言說要殺你。」 「就是這樣?」容隱皺眉,「這樣也值得你千里迢迢奔來示警?」 「不,我聽說了他要殺你,覺得更加荒謬,卻還是決定見他一面,」姑射淡淡一笑,「我不希望他鬧出更大的亂子,結果他見了我,斬釘截鐵地給我說,他一定要殺了你。我攔不住他,也說不過他,所以只好來找你說了。」 「結果你是來替他說情,卻不是為我擔憂?」容隱淡淡地道:「你還真是信得過我。」 姑射很奇異地看了他一眼,「你是容隱,所以我不會為你擔憂,你也不希望我替你擔憂,是不是?」她輕佻了兩下弦,那是一曲《流江》的曲調,慢慢地道:「你是我見過最強的人,江南羽——只是個稚氣任性的孩子,我希望你能夠——饒了他。」 容隱凝視了她一眼,冷冷地道:「好,我答應你,我饒了他。」 姑射盈盈一笑,指尖流轉,那一曲原本只撥了兩個音的《流江》在指間流動,轉瞬餘音裊裊,「多謝了。」三個字說完,姑射連人帶琴輕飄飄浮起,自窗口飄了出去,沒有沾到一點窗口,也沒有發出絲毫聲息。 她說來就來,說走就走,留下一段琴音,依舊泠泠未絕。 容隱的目光落在空空的琴台上,不知道想些什麼,出了許久的神。 「少爺,少爺,少爺?」書雪到處在找容隱,不知道他談完公事就跑到哪裡去了,猛地推開太平閣的門,才看見容隱站在裡面抬頭看窗口。書雪莫名其妙,跑過去往窗戶外面看了看,什麼也沒有啊!不知道少爺在看什麼,這外面的花啊,草啊,天天都在看,有什麼好看的?「少爺你跑到太平閣來幹什麼?我找了你半天。」 「什麼事?」容隱低沉地問。 「沒事,沒事,」書雪吐吐舌頭,「咳咳,那個……那個……」 「那個什麼?」容隱皺眉,「有事就直說。」 「都是一些小事,」書雪小心翼翼地道:「那個……今天府裡新來的老吳整理庫房,把少爺你收起來的那具『巢螭』古琴砸壞了兩根弦柱……」他一邊說,一邊偷看容隱的臉色,只見容隱眉宇間煞氣一閃,知道老吳要糟!少爺最講規矩,「巢螭」又是他心愛的東西,咳咳,至少是曾經心愛的東西,這一回老吳完蛋了,吃不了兜著走!「少爺,這個老吳人雖然笨了點,但是心腸很好,他已經七十八了,還要來府裡攢銀子養活孫子,少爺你饒了他吧!那具『巢螭』本來就很重……」書雪越說越覺得自己膽大包天,越說越不敢看容隱的臉色。 但是他沒有聽到容隱要把老吳趕出去的聲音,反而聽見容隱用一種他從來沒有聽過的口氣,低低地道:「算了,你把『巢螭』拿來給我,我看看,還能不能修復得起來。」 「是!」書雪大喜,隨即一呆,少爺那樣的語氣,是惘然嗎?還是——惆悵?少爺,從來沒有用這樣的語氣說過話,也從來沒有過這樣的眼神,這樣近乎「迷惘」的眼神,看過他那具琴台。 那樣子,像在悼念著什麼東西,是琴嗎?「巢螭」毀了,他有這麼傷心嗎?不可能,書雪搖搖頭,少爺這樣的人,居然也會傷心?笑話!肯定是他突然想起他還有一具古琴,看見琴台空了這麼久,有點——感慨!對!就是這樣!有點感慨! 「少爺還有一件事,」書雪又小小聲地道:「何心亭的那塊布……」 容隱惘然的目光一凝,轉瞬之間就尊貴威嚴,「什麼何心亭的那塊布?」他皺眉,冷冷地問。 「就是……就是丟在地上的那塊白白的、軟軟的帕子,」書雪以最快的速度把它說完,以防自己沒有膽子說下去,「被聖香少爺拿走啦!」 「聖香?」容隱更加皺眉,這個少爺公子什麼時候來的?居然進了門也不通報一聲,真是越來越荒唐了!仗著是趙丞相的兒子,到處玩到處鬧,除了嬉皮笑臉胡說八道叫苦連天之外,也沒看見他做出什麼大事出來,但是卻偏偏人人都喜歡他!「他什麼時候來的?」 「來得不太早,也不太晚,來得剛剛好。」有人笑嘻嘻地說,「該看見的看見了,不該看見的也看見了,嘻嘻。」 「你的輕功大有進步,我居然沒有聽出你來。」容隱淡淡地道。 太平閣的天窗探進一張玲瓏漂亮的臉,臉的主人得意洋洋,「如果讓你聽出來了,我還有什麼好看的?不但你沒聽出來,你那耳力天下無雙的……不是也沒有聽出來?所以你不必感到慚愧,我打不過你,至少躲得過你,不能讓你樣樣佔先,那別人還有什麼可以玩的?」來人正是開封第一大少爺、趙丞相的公子,聖香是也!容隱示意書雪,給聖香沏茶去,冷然抬頭,「你一大早躲在我府裡做什麼?難道你一天到晚就沒有正經事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