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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頁     湍梓    


  陪葬用的紙人?不會吧,整個建鄴城的世族子弟中就屬他的化妝技巧最高,用的粉也最好。十兩白銀一錢耶,這可是高檔貨。不過,也有人批評過這種粉太死白,不太自然,也許該換別的試試。

  「既然Shit姑娘不喜歡這家鋪子賣的粉,那我換別家的粉好了。」聽說「協和號」的新產品風評頂好,下次買來試試便知好壞。

  「你……」她就算不被他那臉白粉熏倒,也會被他的回答氣倒。一個大男人撲粉像什麼話,更嘔人的是,滿街都是撲滿了粉的大變態!

  「過來!」她像拎小雞一般提著他的衣襟將他拉至水缸前,決定再也不想看到任何一張死人臉。

  正捂著雙頰檢查臉上情形的展裴衡不期然的看到一面映著相同面容的水鏡,接著便是迎面而來的水壓。

  在水缸裡掙扎的展裴衡差點嗆死,咕嚕嚕的洗臉方式是他平生僅見最粗魯的方法。

  他撿回來的雞毛撢子頭不僅是個母夜叉,更像是渾身充滿暴戾的女閻羅,他都快斷氣了。「一個大男人撲啥粉?沒瞧見本小姐從不撲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嗎?」詠賢手一揮,硬是將剛從水缸中死裡逃生的展大少押到巨斧前,要他對生火的媒介盡點棉薄之力。「立刻給我砍柴!」詠賢兩手抱胸,像個女牢頭似的站在他身邊喝令,只差沒拿皮鞭抽他。

  他照辦。不過很不幸的,他沒能將巨斧從偌大的木樁中抽出來。他再試,但那巨斧硬是擺明跟他結仇,即使他使盡了吃奶的力也一樣拉不開。

  「Shit姑娘,這斧頭抽不出來耶。」他邊說邊微笑,濕漉漉的臉上滿是水珠,一古腦全流進了他張著的嘴裡頭,嗆得他半死。

  「你還能算男人嗎?」她一把推開他,對於他的無能沒轍到了極點。「只要稍微用力這斧頭不就──」可以抽出來了嗎……真他媽的倒霉,這斧頭最起碼重達十公斤,而且釘得比釘棺材還牢。古人究竟怎麼回事,用這麼重的斧頭一天能劈幾根柴?

  「Shit姑娘?」

  耳邊傳來明顯疑惑的聲音,教她這個魔鬼訓練班的班長不拚命都不行。

  她只好拿出自出生以來最勇猛的精神,雙手緊握住木柄,雙腿用力一蹭。

  斧頭當真給抽了出來,但是她整個人也隨著斧頭一同倒去,形成最危險的鏡頭。

  瞬間只見巨斧飛向天際,不偏不倚的砍中堆著木材的腳架,層層堆砌的木塊猛地猶如潰堤的黃河由上往下崩落,眼看著就要將詠賢淹沒。

  詠賢來不及反應,腦中唯一的思緒是她完了。

  她閉上眼睛等待足以壓扁她的木塊,因而沒看見奇跡發生。等她睜開眼睛,聽見展裴衡關心的聲音自她身後響起,她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

  「你不要緊吧?」他的聲音中充滿了憂慮,和他的眼神相互輝映。

  這是怎麼回事,為何展裴衡會突然出現在她的身後,當她的肉墊子?更怪的是,原本應垂直落下的木塊居然一根根向外,彷彿遭受某種外力而四分五裂,並未如她預期中將她壓垮。依剛才的情況分析,不斷幾根肋骨就算她走運,即使喪命也稱不上是意外。這一連串謎團教她百思不懈,似乎從掉到古代以來怪事就不斷。

  「Shit姑娘,你有沒有受傷?」展裴衡寫滿關心的臉隨著他語調倏地出現在她眼前,她這才從沉思中驚醒,望進救命恩人的眼底。

  他……有這麼英俊嗎?詠賢愣愣的看著正前方的俊臉,不敢相信一團白粉之下的真實面孔竟是如此一張充滿男子氣概的臉。

  他的確長得很像伊籐伸繁,除去白粉之後的他看起來要比伊籐來得有個性。

  或者,這純粹是因為他剛剛救了她的緣故?

  「Shit姑娘,你是不是傷到哪兒了?」他邊問邊伸出關愛的大手撫上詠賢微熱的紅頰。

  為什麼連他的手都冰涼得教人心情愉快?她一定是生病了,居然會開始覺得這個不男不女的人妖公雞其實榫人。

  「砍柴!」她甩開他的手,改捉住他的衣襟,拚命的告訴自己,他是只沒用的公雞,只會到處亂啼而已。

  「還要砍啊?」展裴衡哀鳴,覺得自己彷彿身陷地獄。

  「再叫就砍了你的頭。」詠賢冷冷的放話威脅,雙手扠腰,像個盡責的女牢頭冷眼監視到底,也一路懷疑到底的盯著他柔弱的手臂猛瞧,順便懷疑自己是不是神智不清?

  第三章

  一群臉上撲滿了白粉的公子哥兒齊聚在建鄴城裡著名的茶館,個個眉頭不展,抱頭痛思。他們邊啜著武陽的茗茶,邊看向端坐在牆角的男子,密閉的空間充滿了詭譎的氣氛,猶如令他們頭痛不已的問題。

  這原本是他們每七天一次的聚會,如今不得不因為首的展裴衡而臨時前來。展裴衡深深感到抱歉,因為大夥兒都是世族子弟,有的還是來自立場對立的家族。

  沒錯,龍蟠便是這樣的一個組織。誰也想不到專搶世族、劫富濟貧的俠盜竟然就是世族本身,而且還不單只有一人。

  「展兄,你得想個法子擺脫那惡婆娘,再讓她這麼跟下去,咱們這個月的計劃將全部泡湯。那姓陳的混帳正想法脫產,想趁咱們還沒行動前將金銀珠寶搬進皇宮內。要是真讓他搬成,那建鄴城內的流民就沒飯可吃了,皇宮那些侍衛可不好搞定。」組織裡的策謀長魏豈詳抱怨連連,不明白展裴衡打哪弄來這麼一個跟班,比老沾著飯菜的蒼蠅還煩人。

  「魏兄說得是。」專門負責聯絡事務的許重仁亦是怨聲載道。為了展裴衡身邊跟著的大怪女,已經數不清多少次必須被迫更改約期,他都快煩死了。別看他們表面上是一群只知花天酒地的世族子弟,擁有滿腔熱血、正義凜然卻又必須強裝出一副病弱、揮霍的模樣並不如外人想像中容易。偏偏裝得最凶的展裴衡身旁忽然莫名其妙蹦出個女子來,而且還成天找碴,拖著他東操西練的,搞得大夥兒想聚會也找不到首領。再這樣下去,龍蟠不解散都不行,這也是今兒個大伙聚在這兒的目的,商量如何解決那顆小災星。

  「我知道難為各位兄弟了,我會想辦法解決。」話雖如此,但要擺脫母夜叉的盯梢卻是難上加難。

  「展兄,那姑娘到底是什麼來歷,怎麼說話這麼奇怪,頭髮又短得不像話?」許重仁曾暗地見過她好幾回,發現她的口音彆扭得跟有人拿刀押著她說話一樣,十分奇特。

  「我也不知道。」展裴衡苦笑,到現在他還弄不清她究竟打哪裡來。記憶中不是挨打就是挨罵,從來沒看過她一天好臉色,哪有機會問。

  「你不知道?!」眾兄弟莫不張大嘴,瞠大了眼瞪著他們的首領,深感不可思議。

  展裴衡是他們之中最有熱誠,也是武功最好,又最具組織能力的人,也因此才能獲得一致擁戴擔任首領之職,成為「龍蟠」的代表,而今他卻在連打從哪裡來都沒弄清楚的情況之下就收留人家,實在教大夥兒感到意外。「你不知道人家打哪裡來,又怎麼能收留人家?」許重仁率先說出他的疑問,眾兄弟亦跟著點頭。

  「沒辦法呀。」展裴衡試著解釋。「詠賢姑娘一頭栽進我的車,接著便捉著我的衣襟說了一大串聽不懂的話。起先我以為她是流民或是搶匪,因為她一直強調『牛』這個字。原本想將牛送給她就算了,沒想到她卻硬要跟我回家,當時因有家僕在場,我無法甩下她,只好一路裝到底,讓她也跟著回府,之後的情形就是大夥兒所見的了。」所以說到底還是世族身份害了他,迫使他連在家僕面前都得偽裝,就跟在座的各位兄弟一樣。

  這的確是令人同情的遭遇,但重點是,他們該如何解決眼前的難題?龍蟠已經一個月不曾有過任何行動,而流浪在市井的難民卻不斷增加,他們一定得有所行動才行,否則又不知道要增添多少條因飢餓產生的亡魂。

  「你不能甩掉她嗎?」魏豈詳提出建議。

  「恐怕不行。」展裴衡搖頭。「先別說詠賢姑娘的來歷不明,就說她看過龍蟠的牌簡好了,單單這一點,咱們就不可掉以輕心,而且她還說過她曾經摸過牌簡,這更令人匪夷所思。」

  「摸過牌簡?這怎麼可能?」大夥兒的眼光全往他身上瞄,瞄得他十分不快。

  他們的表情擺明了不信任他,因為他正是手持牌簡的那個人。

  「放心,我沒出賣你們。」他冷冷的諷刺教大家一陣臉紅。「我也弄不清她話中的意思,但我向各位保證,我一定會調查清楚。」再不將真相弄明白,他這個首領的位子可得換人坐了。

  「咱們不是懷疑你,只是現在外頭的風聲很緊,到處都有想拿賞金的人和官差。咱們不希望換首領,展兄你自己要小心點。」魏豈詳拍拍展裴衡的肩膀,不希望他們的首領莫名其妙死於非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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