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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頁 湍梓 「怎麼會?」他有些驚訝。他從沒想過喜歡與否這個問題,從組織龍蟠的那一刻開始,他就認定這是個終生之職。 「可是,你的眼神好寂寞。」這話一說出口,兩個人都愣住了。詠賢從沒想過自己有這麼羅曼蒂克又溫柔的一天。真見鬼了,一定是因為夜色的關係。 聽說月圓之夜最容易使人行為失常,她是凡人,當然也無法免俗。 她安慰自己,把一切過失都推給月亮,不肯承認自己會如此失常是因為黑衣人的關係。 對展裴衡來說,他會覺得驚訝不只是因為詠賢難得的溫柔,更是因為她話中的真實。 他的眼神很寂寞?或許是吧,身為一個不肯妥協的世族原本就是寂寞的。 他可以像其它世族子弟一樣盡情揮霍,可是他偏不,執意選擇背道而馳,這使得他的正義之路走來格外辛苦,也份外寂寞。雖說組織裡有許多志同道合的好兄弟,但畢竟皆來自於嬌生慣養的家庭,有時光為了分派工作就得費上好些工夫,更別提時時相左的意見,常常吵得他的脾氣大發,不吼都不行。 他不喜歡他的工作嗎?答案是「有時候」。大部分的時間,他喜歡幫助人的感覺,只有在夜深人靜,卸下面具的剎那憎恨必須偽裝的無力感。他多希望能有人瞭解他的痛苦,更希望能有個伴,一個和他一樣充滿正義感,一樣對世間不平感到失望的伴侶。在他幾乎絕望的時候,詠賢卻突然從天而降,難道這是上天給他的啟示,告訴他,她正是他的另一半? 展裴衡看著她,腦中不斷的思索著這個可能性。他不介意她的舉止粗魯,教養欠佳,和那一些莫名其妙的髒話,更不想管她從哪裡來。只要她願意留下,他就有把握能說服她這裡還有更重要的使命等地完成,而且生活保證精采刺激,比她的工作更有看頭。 問題是,他該怎麼做才能讓她留下來?也許答案就在那塊牌簡。她曾說過那塊牌簡是她回家的關鍵,換句話說,死也不能讓她拿到他的牌簡。就這麼決定! 「喂,你幹嘛半天不說話?」其實真正覺得不自在的人是她,從小到大沒放低過幾次音量的詠賢全身就像被針刺似的坐立難安,尤其他那雙眼睛又要命的盯著她看。 「詠賢姑娘,你的世界裡有戰爭和流民嗎?」他換個話題,藉以轉移她腦中的思緒,最好是忘了牌簡的事。 「戰爭和流民?」她愣了一下,腦海中不斷地浮現出她曾看過的新聞報導。 中東的衡突和非洲國家的內戰,在在說明了戰爭的可怕。 原來她所處的世界也一樣到處充滿了戰爭,只是她比較幸運生在台灣罷了。 這麼說來,西晉其實就是二十世紀的縮影,不同的種族,卻有相同的紛爭。 「有,我的世界裡也有戰爭和流民。」直到這剎那,她才能瞭解到自己沒有任何資格唾棄這個時代,因為無論社會再怎麼進步,科學是如何昌明,人的貪婪卻永遠不變,即使繁盛如二十世紀,生活在衣食無虞的年代都這樣了,更何況是在物質缺乏的西晉? 「我想也是。」他瞭解的點點頭,一點也不意外人類的貪婪。「你曾想過要如何改變現況嗎?」她搖頭。她唯一想過的事就是捉到蕭武雄立大功,然後將丁胖子一勞永逸的解決掉。 「我想過。」展裴衡歎口氣。隔著黑布罩的溫熱氣息幾乎感染了她。「也許你會嘲笑我的作法,認為我再怎麼努力也改變不了現狀。搶劫世族並非長久之計,排山倒海而來的流民更不是憑一己之力就能解決的問題,但我不知道除了如此之外我還能做什麼。」 他已經做得夠多了,相比之下自己才像廢物。看著他的側臉,詠賢瞬間覺得無地自容。她只會一味的說大話、事功勞,其實還不是為了自己,相比之下,他的無私教人汗顏。 「我才不會嘲弄你,我個人認為你已經很了不起了。有許多事並非說改就能改,尤其是朝廷的事。」 一個驚訝又打趣的眼神倏地瞟過來,瞟得她一陣臉紅。 「我是說真的!」她快氣翻了。她可是很難得才會讚美人耶,憑她自戀的傾向,這已經算是破天荒。 「我相信。」展裴衡再一次悶笑,有些受寵若驚。她真的很有活力,難怪能做好女捕快的工作。「詠賢姑娘,你有沒有想過留下來,不要回去了?」他知道這是在冒險,但他真的無法忍住不問,他好想知道她的心意。 「沒想過。」她毫不猶豫的拒絕。「我絕對不想留在這個鬼地方,光想到貞節牌坊就足以令我倒盡胃口。」什麼鬼嘛,光憑那幾塊石頭就想綁住一個女人的一生?青春寶貴耶,怎麼可以只為了留個「貞節」的名聲眼睜睜地斷送一生的幸福? 貞節牌坊?這又是另一種新玩意嗎? 「貞節牌坊有什麼不對嗎?」他忍不住好奇。 「大大的不對。」猛然間,詠賢又恢復成超級女羅剎,剛剛的溫柔全跑光了。「你想想,要一個女人守幾十年寡是多麼可怕的事?若是她幸運養了個好兒子還有點指望,若是不幸養到一個孽子,豈不是自白浪費了寶貴的光陰?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沒人養已經夠可憐了,還得扛大背小,守身如玉,就這樣過了一生。沒有男人照顧,也無法享受性愛的樂趣,那她還活著做什麼?不如抱著那些石頭加入祖先的行列算了。」所以說還是生活在二十世紀來得快意些。 他還是頭一次聽人把「貞節」二字批評成這副德行。 強忍住大笑的衝動,展裴衡提出下一個疑問,他相信答案必然精采。 「那麼詠賢姑娘的建議是……」 「砸爛它!」她早想這麼做了。以往每次出任務看到這類古跡都會忍不住手癢,要不是礙於法律,她早趁著夜深人靜開推土機撞它個稀巴爛。 聽到這裡,他再也忍不住笑意,放聲大笑,笑聲迴盪在偌大的樹林中,和沙沙的樹葉聲譜成一篇生動的樂章。 「笑什麼?我可是認真的!」被笑得火大又尷尬的詠賢霎時忘了自己身在何處,掄起拳頭就想送給他一個黑眼圈,未料會踏空,險些跌下樹梢,正好稱了展裴衡的心。 「又急著投懷送抱啊?」及時摟住她的大手不安分的往上輕移,差點移出她的心臟病。「我不是強調過,在這種地方很難進行你想做的事,怎麼你對我的能力這麼有信心?」 賊兮兮的眼神就和往她胸前爬去的大手一樣可憎,氣得無處可逃的詠賢只想放聲尖叫,順便痛捶自己無用的大腦。 這人是魔鬼,她卻還對他的義行感動不已,真蠢斃了。 「誰對你有有信心……啊,是牌簡!」話還沒說完,冷不防又讓她瞧見那塊牌簡。她連忙伸手想奪過她的回家之路,未料它的擁有者動作比她更快,及時點住她的昏穴,迫使她連同好不容易到手的浮月一起落入黑暗中。 「對不起,詠賢姑娘。」他拿起她手中的牌簡,在她的唇上留下一個輕盈的吻,打橫抱起她飛下樹梢。「這塊牌簡還不能給你。」而且或許永遠也不會給。展裴衡默默在心中加上一句,握緊手中的牌簡和懷中的人兒消失在冰涼的夜色中。 過了今晚,明天又將是個全新的開始? 第五章 「又急著投懷送抱啊?」一雙如湖面般平滑的眼睛散發出戲弄的光澤,不疾不徐的捉弄頭頂生煙的詠賢。 死傢伙,你再說下去,看我不宰了你才怪! 夢境中的詠賢磨利了她的指甲,調整好她的十指關節,發誓他要是再敢說出輕佻的話,非打到他爹娘都認不出是他為止,最低限度也要掐得他無法呼吸。 她屏息以待。 「別太熱情了,詠賢姑娘,我可不想你的初夜是倒吊在樹上進行的。」 厚顏無恥的話語果然如同她預料中落下。她立刻伸出早早預藏好的雙手掐住他的脖子。 去死吧!她邊掐邊罵,罵得好不暢快。竟敢奪走我的初吻,又在樹上戲弄我,看我不把你掐死才怪。 睡夢中的詠賢愈掐愈得意,也愈掐愈用力,絲毫沒察覺頻頻的哀叫聲。 「Shi…Shi…Shit姑娘。」被掐得快斷氣的小白臉瞬時轉紅。 她再掐下去,他脖子就要斷啦。 詠賢好不容易報一箭之仇,掐得可愉快了。難得有這個機會,不多掐點怎麼划得來。 「Shi……Shit……Shit姑娘——」不想就這麼死去的展裴衡只好釋放出自他落地以來最淒厲的尖叫,以免自己平白無故身亡。每回叫醒她都得冒丟掉生命的危險,上次是打人,這回是掐脖子,他是招誰惹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