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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頁     蘇浣兒    


  「丁拓,你告訴我,你相不相信我?」杜夢穎忍不住追了上去,她可以不在乎全世界,卻不能不在乎他。

  「你已經粉碎了我對你的信任。」他背對著她低啞地說道,生怕自己一回頭,會忍不住心疼,忍不住想擁她入懷,拭去她滿臉的淚水。

  「我……」話在她嘴裡悶了老半天,卻怎麼也說不出來。「我懂了!」

  說完,杜夢穎不顧眾人好奇的眼光,連皮包、外套也沒有拿,便奪門而出,不料在門口撞上一個正要進門的人。

  「小夢,你怎麼啦?」那是一個女子的聲音。

  「真萍,快替我攔住她。」遠處的祁暮雲一眼瞧見駱真萍進門,急忙呼喚她攔住已經往外衝的杜夢穎。

  紅磚道路上,杜夢穎沒命地跑著,彷彿身後有猙獰的魔鬼在追趕似的,高跟鞋絆倒了她的腳步,讓她一個踉蹌整個人撲倒在地,膝蓋、手肘多處擦傷,但心已碎的杜夢穎對此根本不在乎;她索性脫掉鞋子赤腳繼續跑,路上的尖銳石頭刺傷她的腳,她依然毫無知覺地跑著,直到自己累了,胸口疼痛得幾乎喘不過氣來才慢慢地放緩腳步。

  「小夢,等等我!」駱真萍此刻真恨自己不是跑百米的好手,也沒有飛毛腿的本事,一直無法追上夢穎,幸好她停了下來,否則再跑下去,她只怕要投降了。

  杜夢穎無神地回過頭,木然地看著跑得上氣不接下氣的駱真萍,臉上滿是污泥、血漬與淚水。

  「小夢,你怎麼把自己弄成這樣?」駱真萍心疼地拿出面紙為她擦拭著,「暮雲告訴我,你最近很不錯,我正替你高興呢!沒想到……」

  杜夢穎沒有回答她的話,她神情癡呆地繼續往前走,但是過度的傷心,加上剛剛一段奔跑,已讓她的步伐有些顛簸不穩,駱真萍連忙攔住她。

  「我的車剛好停在這附近,我們先上車再說。」不等她反應駱真萍便拉著她往巷子裡走去,硬是將她塞入自己的車子裡,點亮小燈後,她細心檢查著她的傷口。

  突地,杜夢穎抓住她的手,「駱律師,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我已經很努力,很努力的想走出過去,重新開始,為什麼他不肯相信我?」

  駱真萍無言了!她不知道剛剛究竟發生什麼事,但從餐廳一片混亂的情形以及現在夢穎這副傷心欲絕的模樣來判斷,她知道這個小女人又受到了委屈。

  輕拍著夢穎,駱真萍什麼話也沒說,只是讓她盡情地哭著。

  久久之後,杜夢穎慢慢止住淚水,哽咽地說:「可以麻煩你送我回家嗎?對不起,我現在身上什麼也沒有……」

  「傻瓜,要你上車就是要送你回家。」

  激活車子,一路上駱真萍什麼都沒有問,不是她不關心夢穎,而是她知道,在這當頭詢問只會加深夢穎的痛苦。

  車子在巷子口停下,臨下車前,駱真萍握住夢穎的手。「答應我,好好洗個澡、睡一覺,什麼都不要想,改天我請你吃飯。」

  對於這個當年找上她打離婚官司的小女人,駱真萍心中一直有種無法割捨的牽掛,雖然知道這樣做不對,但她還是忍不住想關心她。

  杜夢穎點點頭,算是應允了她的邀請。

  走進庭院,她連忙整整自己的服裝,不希望父親看到自己的狼狽像,更不想讓他老人家操心。就在她要上二樓時,隔壁鄰居的王太太喊住了她。

  「杜老師,你可回來了!」

  「王太太,有什麼事嗎?」

  「我們找了你一整天,打電話去公司說你沒回公司,下班時間到了又不見你的人影,真是急死我們了!」

  「王太太,發生什麼事了?是不是我爸爸他……」一股不祥的預感猛地襲上心頭,難道爸爸的病又……不!不會的,爸爸不會有事的。

  「你父親下午上課上到一半,突然昏倒在地不省人事,我們幾個人叫了救護車送他去醫院,可是……」

  「可是什麼?」杜夢穎不自覺地抓緊樓梯的扶手。

  「醫生急救了一小時,雖然你父親曾經恢復心跳,但過沒多久就不行了。」

  爸爸……爸爸他……不會的,不會的,他不會就這麼丟下她一個人離開的,不會的……

  杜夢穎不停喃喃念著,然後眼前一黑,暈倒在樓梯上。

  第七章

  祁暮雲幾乎想殺人了!

  他眼睛泛紅,臉上的神情是不尋常的冷靜,他沉聲說:「你這是幹什麼?抓奸嗎?現在搞成這樣你滿意了嗎?」

  相識這麼久,除了出庭辯護外,孫映雪根本就沒有看過祁暮雲這種冷靜到近乎冷酷的表情。那玩世不恭,周旋在女人堆裡的風流倜儻,早已不見蹤影,剩下的只是令人忍不住打顫的冷。她頓時聯想到自己可能犯了錯誤,但擺在眼前的事實,讓她硬著頭皮說:「你心疼了?是她不該……」

  祁暮雲抬起頭望了她一眼,漫不經心地點煙抽著。「剛剛那個是參加今晚飯局的第三人,她是六年前幫小夢打離婚官司的律師駱真萍,也是我的大學同學。」

  在場所有人包括丁拓、丁蓉和孫映雪在內,聽到駱真萍這個名字後,都臉色慘白的楞住了。因為「駱真萍」這三個字在律師界是赫赫有名的,她向來以處理婦女婚姻問題著稱於法界,特別是前兩個月所發生的一件殺夫案,那名當事婦女的律師就是駱真萍!

  祁暮雲從桌子上拿起一份文件遞給孫映雪。「這是婦女協會針對婚姻暴力所做的研究,當中一個個案,你可以看看。」接著,他又從自己的西裝口袋拿出一個精緻的小絨盒,「我本來打算處理完小夢的事,就要向你求婚的,現在大概沒有必要了!」

  「暮雲!」孫映雪捧著文件的手不自覺地發抖,她喊住就要轉身離去的祁暮雲,試圖挽回什麼。「不能怪我,我真的不知道你們是……」

  「是,我是喜歡小夢,但是你知道我為什麼會喜歡她,而且心甘情願地幫她嗎?因為她純真、善解人意,但卻善良到自己傷害自己,她讓我想到以前那個美麗、活潑、倔強卻不知保護自己的你;只是現在,你已經變了,變得渾身帶刺,變得會恣意去傷害一個無辜的人。」

  「暮雲,你別走!」孫映雪低喊。

  祁暮雲默默拿起杜夢穎留下來的外套以及皮包遞給丁拓,丁拓原本面無表情的臉上,因著他剛才的一番話而出現一絲激動。「暮雲,你說今晚應該有三個人……」

  祁暮雲風馬牛不相及地回道:「也許我不該多管閒事勸小夢去看心理醫生,但是天殺的,她竟然因為愛你而接受我的蠢建議,希望能徹底解開心中的結,和你坦誠真心相待。」他盯著丁拓,「駱真萍是婦女協會的專屬律師,她一直很關心小夢,希望小夢能提供自己的經驗給那些遭受婚姻暴力、卻無力抵抗的女人做見證,鼓勵她們走出婚姻暴力。」

  「暮雲,你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丁拓沙啞地說道。

  「你不是失去記憶,忘了這一切了嗎?就算我告訴你,又能如何?」

  祁暮雲的話堵得丁拓啞口無言,沒想到當初的猶豫竟然造成今天無法收拾的後果,他該怎麼彌補小夢一再受傷的脆弱心靈呢?

  「她是個善良卻愚蠢的女人,尤其愚蠢的是不該那麼死心塌地的愛著你。我不知道過去你們之間發生什麼問題,讓她選擇了另一個男人,但是從你今天的無情和武斷來看,你根本沒有資格愛她。」

  這番話狠狠地擊中丁拓的心,他怎麼樣都沒有想到一個旖旎的夜晚,竟會以這種結局收場。想起她離去時的傷心、絕望,丁拓的心整個糾結在一起,沒想到傷害她最深的竟然會是自己?他曾經如此地痛恨羅志寧傷害她,也曾立誓要好好保護她、疼惜她,但卻讓她在大庭廣眾下,接受那莫須有的屈辱!今天,不論任何人犯了什麼錯,都不該遭受這樣的對待,而他卻漠視心愛的女人被賞耳光,老天!怎麼會這樣?

  「小夢!」丁拓大喊一聲,跌跌撞撞地奔出餐廳,在紅磚道上尋找著那熟悉的倩影;但除了車水馬龍、霓虹燈閃爍的街景外,何來紅顏蹤影?他跑著、喊著,卻無人響應;悔恨、心痛讓他陡然跪在地上,心裡不住地叫喊著:小夢,你在哪裡?

  他抬眼望向川流不息的車潮,目光環視一圈後,突然,一雙被棄置在路旁的女用高跟鞋吸引了他的目光。他奔過去撿起鞋子,一眼便認出那是夢穎的鞋子,因為今天下午是他親手從她腳上脫下來的,他怎會認不出?

  小夢,沒了鞋,你怎麼回家呢?他站起身,在茫茫夜色中尋找鞋的主人,無奈伊人芳蹤杏杏,失望之情又再一次湧了上來;小夢,你在哪裡?

  這時,嘎的一聲,一輛車子發出緊急剎車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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