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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頁     宋思樵    


  「我知道。不過,我不在乎,反正——我不會再去上課了。」詠蝶一臉生動的笑靨,那如醉如夢的模樣讓廖蕙心又羨慕又嫉妒,忍不住出言消遣她;「是啊!反正都可以帶回家做紀念品了,又何必坐在補班裡頭隔靴搔癢呢?」

  詠蝶嬌嗔的白了她一眼,「瞧你一副酸溜溜的口吻,一點兒都沒有做朋友的義氣。」

  「義氣?義氣—斤值多少錢?你講義氣,你願意讓我效仿娥皇、女英和你共享關文勳嗎?」廖蕙心揶揄的反問她。

  「好啊!如果你不介意做細姨的話,我也樂得表現出我寬宏大量的一面。」

  「去你的!做細姨,美喔!」廖蕙心嗤之以鼻。「我廖蕙心又不是蔡若琳那個花癡!」她看看詠蝶像春風般久久不曾散去的笑顏,倏然收斂起臉上的笑意,認真的說:「我為你感到高興,真的,詠蝶,你們兩個人不論在容貌、氣質上都十分相配,最重要的是——他罩得住你,能讓你放下偏執的心,不至於一再做出傷人又傷己的事來。」

  「我知道我很任性——對不起,讓你操心了好一陣子,從現在開始,我要積極的改變自己,給自己一個全新的生命,我要讓關文勳因為有我而感到嬌傲,我要為他重生,像火鳥那樣——」她整個臉孔發著光,句句清晰有力的宣言讓人聽來不由為之心動,看得傻眼。

  「所以,你準備搬回家?」

  「對,我要回家面對真實的我,我要跟我繼母停火,我要做個溫婉、對人歡喜的女孩子。」她笑容可掬的說,握著廖蕙心的手,帶點期盼又有絲擔憂的問著,「蕙心,你說,我做得到嗎?我——我不希望別人用有色的眼光看我們,說關文勳的女朋友是個小太妹——」

  廖蕙心何曾見她這般患得患失的模樣過?不禁很夠朋友的拍她的肩膀,「我相信你有這個能力,就憑你那套讓你繼母又恨又惱,束手充策的本事,這點小事豈能難倒你!」她似褒只似貶的語氣讓伍詠蝶又好氣又好笑。

  「你就是不放棄恥笑我的機會,算了,看在你照顧本姑娘多日辛勞的份上,饒你一回,下不為例。」

  「下不為例?謝了,你不嫌麻煩,我還怕你食髓知味哩!拜託,下次要蹺家請轉移陣地,最好去投靠那個不知死活的關文勳。」

  「要你說!我——等等,你剛說什麼?什麼叫做不知死活?」伍詠蝶睜大眼。一副興師問罪的口吻。

  廖蕙心見她「恰北北」的模樣,不禁笑開了眉,笑開了眼。「還說要改頭換面哩,瞧,隨便便一激,你凶悍潑辣的本性就露出來了。真是江山易改,本性——」她來不及說完,伍詠蝶又衝上來壓在她身上,兩個人倒臥床上,又笑又瘋的。

  「你看你!真是——淑女是這麼當的嗎?」

  詠蝶坐在她身上,淘氣地笑著辯稱,「這叫做告別前的狂歡!」

  「是嗎?我看應該叫做無藥可救的瘋女狂想曲比較貼切?!」廖蕙心齜牙的反糗她。「拜託!別壓在我身上,我又不是關文勳——唉喲!天吶!你——你怎麼咬人呢?」

  站在房門口,正準備叫她們吃午飯的廖太太目睹這一幕,不禁連連搖頭,拿這兩個正值芳華歲月的瘋丫頭沒轍。

  第五章

  關文勳把詠蝶送到伍家氣勢磅礡、造型獨具的別墅洋房前。

  他看看雕花的鏤空鐵門前,那個看來價值非薄的大理石,雕刻著龍飛鳳舞的四個大字:「淨塵山莊」。

  一股高處不勝寒的冷冽襲來,他莫名的顫動了一下,再次意會到他和詠蝶之間的距離。

  看到她眼中的躊躇和膽怯,他鼓舞的擁了她一下,「幹嘛—副愁眉苦臉的樣子?這是自己的家,不是戒備森嚴的皇宮內院。」

  「可是——裡面有個看我處處不順眼的虎姑婆。」詠蝶嘟著嘴說。

  她那孩子氣的隱喻逗笑了關文勳,「不要這麼仇視你的繼母,別忘了,她可是你父親的妻子,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啊?」

  「說得輕鬆,反正,被虐待的人又不是你。」伍詠蝶不情不願的說,嘴噘得更高了。

  「被虐待?誰這麼大膽敢在你這隻小雌虎頭上拔毛啊!」關文勳取笑道,眼睛熠熠生輝,盈滿了趣意又混合寵愛的光芒。

  詠蝶雙頰飛紅,不依地捶捶他,「你——你就會取笑人家,根本——不知道人家心裡有多苦?有——多不好受——」說著,聲音已隱然有哭意,眼圈竟紅了起來。

  那副愛嬌的模樣揉痛了關文勳的心,他像個父親似的擁住她曼妙輕靈的身子,好言安慰道:「好,別撒嬌了,你不是人見人畏的小雌虎!是個可憐、可愛,又喜歡下雨的弱女子好不好?」

  他那半含寵愛又帶調侃的語氣說得詠蝶又糗又想笑,她象徵性的扭扭身子,終於忍俊不住破涕一笑,輕罵一聲:「討厭!」

  「別鬧了,時間不早了,我要趕下山到學校趕一份報告。而且,晚上又有份新兼的家教。」

  「那——你不進來坐一坐嗎?」

  「進去坐?你不怕嚇壞你爸爸嗎?不了,還是過一陣子吧!等你考上大學,等你滿二十歲,我想,你爸爸應該不反對你交男朋友。」他笑著說。

  「反對?他早就不反對了,否則,他也不會處心積慮安排我跟——」她驀然止了口,怕扯出馮雲川惹來關文勳的誤會。

  「怎麼不說了?安排你跟那家名門公子相親?」關文勳依然笑如晴陽,沒胡半點掛慮的神態,他心裡早就有數,像伍詠蝶這種富家千金,一定有無數的家門紳士、官家子弟爭相競逐,趕拾上攀龍附鳳的列車。他一點也不驚訝,雖然,他的確有點不是滋味。

  「沒什麼啦!反正——我又不喜歡他們,我只——」她嬌羞地看了他一眼,紅撲撲的臉龐異常嬌艷可人。

  關文勳掬飲她這份少女情懷的羞澀之美,心卻隱隱作痛,不知這份明知不可,卻又無力抗拒的感情能維持多久?怎知她今日純美的感情是不是迷戀崇拜的成分居多?

  伍詠蝶望著他緊蹙的眉峰,一雙小手忙碌地想撫平他的皺眉,「瞧你,又皺眉頭了!別吃味,你現在炙手可熱,那些公子哥兒我一個也看不上。」

  關文勳聞言真是百味雜陳,「謝謝你喔!原來我這麼吃香。難怪,蔡若琳她們一個個都把我當成搶手貨!」

  詠蝶一聽,臉馬上拉得長長的,煞有其事的警告他,「你可不許——不許——。她斟酌字語,煞費苦心地思索適當的字眼,那個打翻醋罈子的嬌俏模樣真是可愛極了。

  「不許如何?你看你一副小夜叉的模樣!好啦!我答應你會跟她們保持距離,以測安全。不過——」他望著詠蝶一臉滿意的神采,鄭重叮囑,「你得答應我,試著好好跟你繼母和平相處,好好K書,不要胡思亂想鑽牛角尖。」

  「那——我們什麼時候見面啊?你那麼忙,又不准我去補習班?」

  「不是不准,而是以你的英文程度實在沒必要浪費這個錢!再說——我們是師生,在補習班裡同進同出總是不好,所以,還是避著點好,免得遭來不必要的閒言閒語。」

  「那——我們怎麼見面呢?」她又噘著唇了,一副小女孩的嬌憨。

  看到她對自己依賴的程度,關文勳心頭的壓力好重,幾乎有種喘不過氣的窒息感。他搖搖頭,再也分不清他們的相愛是不是一場錯誤?

  「我們一個禮拜見一次面,星期六你可以去我那兒找我,在不妨礙課業的情況下。」

  「好吧!誰教我——要交個手執教鞭的男朋友呢?」伍詠蝶咬著唇說,那副模樣像極了慾求不滿的小孩正對不肯妥協的父親採取消極的抗議。

  「進去吧!聽話,星期六我帶你去淡水騎協力車。」他撫地拍拍她的肩膀。

  「不許黃牛,否則——我告你欺騙純真少女的感情。」

  「是,衝著你這麼大的罪名,我就是再忙裡也要抽空帶你去淡水玩,這樣你可滿意了?」關文勳笑著說,真是被她又精靈又孩子氣的言行弄得驚奇連連,笑意橫生。

  詠蝶難捨地在他臉頰上印上一記熱吻,像飛舞的雲彩一般閃進鐵門內,隱沒在枝葉扶疏的庭院中。

  *  *  *  *  *

  伍詠蝶一跨進客廳玄關,就見到待她視同己出,名為主僕,卻有母女實質感情的管家江媽驚喜的迎了過來。

  「小姐,你總算回來了,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擔心你!!」

  詠蝶感動的抱了抱江媽,愛嬌的說:「擔心我什麼?怕你的拿手佳餚沒人問津嗎?」

  江媽憐惜的摸摸詠蝶一頭秀髮,「瞧你,下巴都尖了,—定沒好好注意飲食,我一定要天天盯牢你,把你瘦掉的體重迅速補回來。」

  「幹嘛?養豬政策啊!」詠蝶吐吐小舌頭,「我不才幹哩!要不然到時候成了又肥又蠢的豬小弟第二,誰還敢娶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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