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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頁 葉小嵐 那只從此不死的蝴蝶,被細心地壓在一張不知從何處剪下的雜誌圖案上,是一片淡淡渲染的粉彩,散落著幾行英文字。 他仍沒有留下署名,她也一直沒說出她的。 這是潘欣雲在成長少女階段中,第一次有種引為憾事的悵然。 因為在同一天的晚上,潘父向全家宣佈了又將調防搬家的消息。 那一夜在寫日記時,欣雲情不自禁地哭了。 在她年輕、單調的學生生活裡,好不容易,一件美好的事正在發生,一個人影,正逐漸在她懵懂的少女情懷中產生重量。 然而,這一切就將像那一隻被壓在玻璃片下的花蝴蝶一樣——定格不動了。 她連續幾天都抱著期待的心情,一登上火車便開始搜尋他的身影,她想告訴他即將轉學、搬家的事。 但是幾次她都見到他和其他一干同學在一起, 他們也許發現他和她交談,他們也許取笑了他,他也許拉不下臉在眾人面前找她談話。 她看見他在眾同學簇擁下走過她身旁時,他眼中的焦慮、失望和無奈。 她又考慮到自己的矜持,她更不可能主動去找他。 她最後一次看見他,是在台南火車站的廣場上,他失神地望著她,隔著一小段距離。 她走著去公車站經過他時,他的一位同學正催促著他快跨上機車後座。 他投給她最後一抹微笑,然後跟一票人騎了機車呼嘯離去。 後來她便再也沒見到他,一直到三個星期後她隨家人搬到了高雄。 說也奇怪,那最後的三個星期,她在火車上就沒再遇見他,他好像一下子在空氣中消失似的。 他如一場幻夢般,一下子就走出她的生活、她的世界,也走出了她的日記。 但是,這並不是一場幻夢,明明那一小方框裡的蝴蝶標本,一直好端端地佇守在她書桌的一角,那是唯一的證據,足以證明那個不知姓名的男孩曾在她記憶中輾轉過大約兩個月的時間。 她常在想,這一切如果可以重新來過,不管那一場夢幻似的相遇有沒有結果,她都要問清楚他的名字,至少在日後回憶時,不至於那般模糊不清。 但是,時間並無法倒轉回去,雖然高雄、台南在地圖上,是幾乎相連的兩個小點,而她卻從此沒再見過他。 他,只是活在她的回憶中。 回憶只有在夜深人靜時,在她日記的思維裡。 日子一晃眼,竟已快十年過去了,那只蝴蝶標本,卻依舊鮮艷如昔?nbsp; ?br /> 第四章 在「藍石文化企業」的工作,因為有董偉安這一號人物的存在,潘欣雲總覺得在每天早晨踏進辦公室時,她全身上下的細胞都充滿了活力。 不過兩個月的時間,全公司上下沒有人不知道;董偉安在擺明著態度追求潘欣雲。 易舒婷有一回就半開玩笑地跟她說: 「欣雲啊,小董這傢伙,一直到碰上你,才開始不像個小男孩!」 她漾著滿心喜悅,故意裝不懂地說: 「為什麼?」 易舒婷咬著手上圓珠筆桿,翻著眼細數道: 「他呀,至少懂得呵護、尊重女性了,看他三天兩頭,不是送你鮮花、傳卡片,要不就約你吃飯、看電影,就跟換了個人似的,以前哪,就會跟我們一票女生最大沒小、豺狼虎豹!」 正說著話,只見董偉安又旋到編輯部來,一進門兩眸便漾笑盈盈地瞅看著欣雲,嘴上卻高喊著說: 「我要過錄音室去,中午有沒有人要買便當的,我順便帶回來?」 易舒婷向欣雲使了個眼色,便站起來促狹道: 「什麼時候變得這麼體貼細心啦?」 董偉安仍兩眼不斜視,抿著笑說: 「我本來就是這麼體貼細心啊!」 易舒婷不放過,故意糗他道: 「是因為欣雲的改造吧?」 提及欣雲,董偉安就沒話可說,只假聲求饒道: 「易妹妹,你就放我一馬吧!」 「那就看你怎麼表示羅!」 「唉!又得破財了?好吧,中午我請編輯部所有偉大的女性,每個人特大號泡沫紅茶一杯!」 「這還差不多!」 易舒婷不再刁難董偉安,他踱到欣雲桌旁,俯下身來輕聲問道: 「你中午想吃什麼便當?」 看著董偉安老是因為她破財來安撫編輯部女同事,心中很是不忍,便善解人意地說: 「要我自己出錢才告訴你!」 董偉安不依地輕歎一句: 「哎,你這是幹嘛?」 欣雲二話不說,便開了抽屜去取錢。 「喏,拿去,紅茶的錢我出一半!」 「你這麼做,不怕我難過傷心?」 董偉安故意將聲音提高了些,一旁的女同事已 有人在抿嘴偷笑,這令欣雲不禁又酡紅了粉頰。 「你這個人哪!小聲點好不好?」 董偉安又朝她扮了個調皮表情,直說: 「怕什麼?」 「好,我怕你!」 「行!那晚上我請你吃飯,吃飯完了,我負責用機車護送你平安回家,不准有異議,說定啦!」 董偉安說話時語氣堅定、字句鏗鏘有力,話說完便大步往門外邁出,當著其他女同事耳目,欣雲只是羞得把頭低埋在公文卷宗裡,心中則是一股暖流激盪。 這些日子以來,她常在心中暗忖:跟宋思遠的笨拙和不解浪漫風情相較,董偉安更凸顯了細心、體貼和感情豐富。 欣雲記得兩個人第一次出去共進晚餐時,董偉安問了她一個問題。 「你有過初戀嗎?」 在坦誠談心的氣氛下,她娓娓道出那個蝴蝶標本的故事,說完以後,她竟發現董偉安的眼眶中流轉 著淚光,這令她十分意外吃驚。 「你怎麼啦? 他自嘲苦笑了一陣,只悄說: 「你的故事太感人了,沒想到這麼多年了,你還保存著那個蝴蝶標本!」 她淒迷地搖著頭說: 「那究竟算不算初戀,我自己也不清楚。」 董偉安思忖了許久才吁緩地說: 「回憶總是美麗的……」 「可是,一隻蝴蝶標本,是否也算美麗?」 「你……很看重那個小男孩嗎?」 往事歷歷浮湧,她悱惻一笑。 「只是一場夢,夢裡的蝴蝶。」 「你不該一直沉醉在夢裡,那個人你幾乎不認識,夢外的現實才有可能去繼續!」 他說話的音調有些急促,像在替自己當前的位置辨認,他的眸中閃爍著熱切的光芒。 也許是那一番話,欣雲接受了他的追求。 但是這麼多年了,面對那張蝴蝶標本寫著日記,是她生活中的習慣,她無法對過去那段淡出味道來的記憶一說別離就別離。 她當然明白,這份深藏的心思,對董偉安是不公平的,於是她也逐漸放手付出真心。 這一天下班後,董偉安帶她去一家牛肉麵館吃晚飯,一頓飯他吃得心事重重。 「小董,你怎麼啦?」 他欲言又止,只是深情地凝望住她。 良久,他才囁嚅開了口。 「欣雲,你現在還常會想念高中的那個男孩嗎?」 他一臉認真,欣雲忍不住噗哧笑出聲來。 「怎麼?你吃醋了?」 欣雲溫柔地握著他的手,悄然道: 「他只活在我的記憶裡,況且那記憶十分模糊!」 董偉安顯得急切地說: 「可是我怕跟你的記憶敵不過!」 她定定地審視著他,一股感動震盪著她。 「小董,你真傻。」 「不!我是說真的。」 她深思了一陣,才說: 「我承認,我很看重這一層記憶,要不然我也不會一直保存著那蝴蝶標本,但這並不表示我會一直滯留在過去的回憶裡,而不往前踏步出去!」 她給他一個堅定的眼神,他放心了,緊緊握住她的手,釋然地浮起一抹微笑。 在他送她回家的路上,她坐在他機車後座,兩手臂緊緊地環抱住他的腰,她幾乎感覺到他的體溫和心跳。 迎著夜風,他微側過頭來又問。 「你有沒有想過,為什麼後來那個男孩突然消失了?」 她心疼他的固執和傻氣,只讓擁抱更使勁。 「當然想過啊!」 「你猜呢?是為什麼?」 「想不透,太多可能性了。」 他只用一手握住機車手把,另一手掌則按在她交抱的手臂上,柔情萬千地一遍遍輕揉著她的肌膚。 「譬如呢?」 「譬如,他的同學取笑他,他不想再見到我!」 「這麼想,不是太悲觀了?」 「要不然呢?」 他吁了一口氣,音調平平地說: 「譬如,那一天他跟同學騎了機車,結果發生了車禍,他受了傷,住在醫院裡一個月,等到他再出現在火車站時,也百思不解那個女孩怎麼突然失蹤了!」 她輕笑了起來,用手掌來回輕撫著他的肚皮。 「小董,你的想像力太豐富了,應該去寫小說!」 「是呀?我是想寫,就不知道你願不願意當我小說裡的女主角?」 欣雲故意逗他說: 「噢!那要看男主角是誰啊?看是夢裡的那隻大蝴蝶?還是夢外的那個人?」 「你怎麼知道蝴蝶究竟是屬於夢裡?還是夢外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