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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頁     宋思樵    


  陶則剛以一種可憐而洞悉的眼光看了她一眼,「我就知道你不會相信,你跟心柔一樣都被賀之曛那張漂亮而冷峻的臉孔給迷惑了心智,而渾然見不到他的陰冷無情,他的狡詐卑鄙。」他惋惜的連連搖頭,從抽屜裡抽出了三張相片,遞到裴斯雨面前,「這裡有三張相片,第一張是我為唐心柔拍的!第二張是賀之曛和唐心柔相偕出遊、卿卿我我的留影合照,第三張則是——」他悲憤的扭著嘴角,厲聲說:「是唐心柔的墓碑,上面有她的遺相,你仔細看看,用點智慧,你就可以知道我有沒有對你撒謊,有沒有造謠,有沒有惡意中傷賀之曛?」

  裴斯雨雙手顫抖地握著相片,她頭暈目眩的望了一下,只覺得手腳冰冷,全身的血液都衝到了腦門。

  望著相片上那位明眸皓齒、笑容甜美的翩翩美少女,再看到她和賀之曛儷影雙雙的依偎在椰子樹下,最後跳到照片上那座令她全身冰寒的墳塚,這三張陳舊而令她怵目心驚、呼吸困難的相片,交迭成一幅紊亂恐怖的畫面,不斷不斷地在她的眼前交錯、迴轉,抽光了她臉上的血色,讓她看起來又蒼白又狼狽,又楚楚可憐!

  她伸手按著隱隱抽痛的太陽穴!另一隻手則不勝寒苦的揉著痙攣不已的胃部,腳步踉蹌地跌坐在皮製的沙發上。

  陶則剛連忙倒了一杯熱茶遞給了她,暗暗收拾起內心翻損的得意和那股扭曲而得償報復的快感,佯裝出憂戚而關懷同情的眼神,注視著飽受驚嚇煎熬而面如白臘的裴斯雨,幽沉凝肅的問道.「現在你願意靜靜的聆聽著我陳訪賀之曛、唐心柔與我之間的恩怨情仇嗎?」

  裴斯雨的理智和感情,在羸弱而疲憊不堪的心靈深處,展開了一場悲壯慘烈的廝殺!

  她的感情要她立刻離開這裡,不要被殘酷的真相擊潰了她對賀之曛那份已經搖搖欲墜的深情和信任。

  但,她的理智卻又大聲的鞭笞著她,要她拿出勇氣面對不再完美美麗的世界,做個忠於良心的傷心人!

  陶則剛彷彿看得見她內心那份激烈而狼狽的掙扎交戰,他定定的注視著她,溫柔而犀利的補上了最厲害的臨門一腳,「你可以選擇逃避,盡速離開。然後,裝作什麼事都沒有發生,自欺欺人地幻想著賀之曛是一個風度翩翩的正人君子,幻想他會永遠愛你,就像可憐的唐心柔一樣,盲目卻癡情的活在美麗的謊言中——」

   裴斯雨的心緊緊揪緊了,她閉上那雙目已被淚水浸得迷離悽美的黑眸,輕抽了口氣,喉頭梗塞、語音不穩的說:「好,我留下,聽你——把故事說完。」

  第九章

  寧靜山莊。

  賀之曛像只無助蒼白、絕望痛苦的困獸,呆坐在客廳沙發的一隅,心緒如麻地抽著煙,無以名狀的恐懼和憤怒依然深刻地煎熬著他,絞痛著他的五腑六髒,凌遲著他每一寸的呼吸,每一根血管——

  心情同樣沉重擔憂而難過的譚克勤和賀宇庭,則默默無言的坐在他的對面。

  當賀之曛接到賀宇庭哭號求助的電話後,他整個人就陷入了半瘋狂的精神狀態,恐懼、焦灼和憤怒立刻揪緊了他的心臟,讓他陷於極度憤張驚狂的悲痛中。

  他看到賀宇庭那張淚痕狼藉、又青又白的小臉時,他的心整個都翻覆過來,一抹尖銳的絞痛和暴怒,立刻刺戳過他的五臟六腑,蔓延到四肢百骸,蔓延到每一根緊繃的寒毛上。

  但,他用盡全身的力量來壓抑那份如狂風暴雨般幾近爆發潰決的憤怒,心如刀絞又小心翼翼的安撫著受到驚嚇,頻頻發抖又不斷抽泣的賀宇庭。

  然後,他通知譚克勤,並動用紅鷹幫的人脈,展開地毯式的搜索和調查。

  最後,兵窮馬困又徒勞無功的譚克勤和賀之曛前後回到了寧靜山莊,共同商議對策,綜合所有的疑點和線索,他們一致把目標鎮定在陶則剛身上。

  為了保護裴斯雨的安全,更為了消弭他和陶則剛之間的恩怨糾葛,賀之曛不想以暴制暴的擴大爭端,讓這把糾纏十多年的恨火,無休無止的繼續燃燒下去。

  他認為陶則剛派人擄走裴斯雨的最大目的,不過是為了對付自己,裴斯雨暫時應該不會有生命之虞。而他深信,陶則剛一定還有其他陰毒狡詐的策略等著施展,所以,他決定以靜制動,稍安勿躁的留守在寧靜山莊,等候陶則剛發動下一步的攻勢。

  然而,三個鐘頭過去了,電話卻始終不曾響起,而陶則剛遲遲沒有任何動靜。這種漫長難熬的等待已經變成一種殘忍而痛苦的酷刑,每一個人的臉上都佈滿一層焦躁難安的陰霾和深沉不安的悽寒。

  連管家阿珠都愁眉不展的窩在餐廳桌側,一邊剝著花生粒,一邊苦著臉唉聲歎氣。

  當賀之曛聽到賀宇庭疲累的哈欠聲時,他輕輕捺熄了煙蒂,嘎啞的囑咐他回房睡覺。

  賀宇庭執拗的搖搖他的小頭顱,「老爸,我要在這裡等,一直等,直到老師回來為止。」

  「可是,你明天一早還要上課,你……」

  賀宇庭快速的打斷了他,「老師都被壞人抓去了,我還上什麼課?老爸,你為什麼不去把那些壞人統統槍斃,快點把老師救回來?」他不滿的噘起小嘴。

  譚克勤拍拍他的肩頭,耐心提出解釋,「你爸爸不能不小心謹慎一點!要不然

  惹毛了那些壞人,他們會傷害你的老師的!」

  「哦,」賀宇庭支著小下巴,仍是一臉愁雲,「老爸,你會把老師救回來吧?」他擔憂的望著同樣愁眉深鎖的賀之曛。

  賀之曛抑鬱的逸出一絲牽強的微笑,正想打起精神出言安慰賀宇庭時,他聽見了一陣隆隆的汽車熄火聲。

  他如觸電般地迅速從沙發椅內彈跳起來!快步的衝向了廳門,還來不及開門,那扇銅製雕花大門就被人從外頭推開了,映入眼簾的,正是裴斯雨那張出奇慘白憔悴而顯然哭過的容顏。

  賀之曛憐惜而驚喜的凝望著她,正準備伸手攬住她纖柔而看似單溥寒顫的身軀時,裴斯雨卻面如寒霜的一把掙開了他的手,「不要碰我,不要碰我!」她厲聲喝道,眼光冷冽如刀,而神情激動狂野。

  賀之曛滿心的狂喜和熱情,都在這一秒間凍結成冰,他渾身緊繃,脆弱易感的心像一顆受到氣流激震的隕石般拚命地往下墜,往下墜——

  而興奮莫名的賀宇庭揀在這僵滯微妙的一刻衝了過來,他激動不已的用力摟抱住裴斯雨的腰,又哭又笑又叫的疊聲嚷道:「老師,你終於回來了,你終於回來了,我好擔心你喔!怕——永遠都見不到你了——」

  裴斯雨鼻端一酸,眼睛裡立刻湧滿了氾濫欲滴的淚雨,她蹲下身緊緊抱住賀宇庭,喉頭緊縮,語音模糊的呢喃著!「對不起,宇庭,老師讓你操心了——」顆顆晶瑩的淚珠撲簌簌地滾落著。

  賀宇庭也哭了,緊繃如弓弦般的情緒,在這悲喜交織、如釋重負的一剎那,立刻化為酸楚激昂的淚泉,他們緊擁著彼此,狼狽的啜泣著.又狼狽不已的替彼此擦拭著不斷奪眶而出的淚水。

  賀之曛和譚克勤無言而動容的注視著這一幕感人溫馨的畫面,疲憊酸澀的眼眶內也泛起了絲絲若隱若現的淚光。

  裴斯雨淚盈於睫的摸摸賀宇庭的臉,喉頭梗塞的柔聲說:「宇庭,已經很晚了,你去洗把臉,然後上床睡覺,老師有話要跟你爸爸說!」

  賀宇庭還捨不得離開,「老師,你讓我留下來陪你們好不好?」

  裴斯雨搖搖頭,「不好,你聽話!要不然——老師會很傷心,很生氣的——」

  賀宇庭只好做個聽話懂事的乖孩子了。

  一等賀宇庭離開,裴斯雨立刻站起來,她深抽口氣,面白如紙而目光深沉的緊盯著神色同樣凝重深沉、同樣泛白怪異的賀之曛,冷冷的,痛楚的開口說道:

  「我想,我們之間有很多事情需要澄清.因為——我發覺——我到今天才知道我並不瞭解你,而——我竟然已經決定嫁給你!」

  賀之曛撇撇唇笑了,笑容悽愴而有些蕭索悲哀。「你的意思是——你需要重新解剖我、衡量我,看看我是不是正如陶則剛所言的那樣粗鄙卑劣?」

  裴斯雨心頭一凜,眼光更幽冷而更厲複雜了。「你知道是他找人把我架走的?」

  賀之曛淡淡一笑,眼光更深沉了,「除了他,沒有人會這樣處心積慮的對付我,想把我推進萬劫不復的深淵中!」他嘎啞而苦澀的說。

  裴斯雨目光如炬地瞪著他,寒聲逼問著:

  「他為什麼要這樣不擇手段的打擊你,又對你恨之入骨呢?是不是因為你做了什麼令人髮指的虧心事?」她語音咄咄的逼問到他面前來,彷彿想一眼看穿他的靈魂,撕掉他那張深沉的假面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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