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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頁 蘇浣兒 話說在太虛幻境飄渺仙宮的百草園裡,雪霞仙子正提著和氏壁雕成的玉壺為一株株碧綠迎風的仙草澆水。 但見她荷衣蕙帶,環珮鏗鏘,一邊澆水一邊哼著曲兒,好不快樂。 因為警幻仙姑已經答應她,讓她下凡到人間去歷劫遊玩,所以她怎能不高興、不快樂呢? 其實待在飄渺仙宮裡沒什麼不好,吃的是仙桃蟠果,飲的是天池聖水,穿的是雲彩、花朵和香草所編織的衣裳,住的是水晶琉璃屋,不生不死不滅,沒有人世間的災難煩惱、分離苦痛,可她就是覺得人間比較好玩;畢竟這兒雖好,卻冷冷清清,比不上人間繁華、熱鬧,而她是喜歡熱鬧的,所以她求了警幻仙姑好多次,希望可以讓她像神瑛侍者那樣下凡玩玩再回來。 雪霞記不得自己求了多久,總之很久、很久,很多次、很多次就是了,警幻仙姑終於答應讓她到人間去,只要她把這百草園裡的仙草都澆過水,她就可以下凡了。想著,雪霞不禁笑了出來。 這時,姐妹淘彩霞仙子的聲音傳來—— 「雪霞,你澆好水了嗎?時辰已經到了!」 雪霞聽了連忙進前一步喊道:「彩霞,等等我,再一會兒就好。」 彩霞提著花籃走進來,「雪霞,仙姑說如果你再不快點把水澆好,就會誤了下凡的時辰,所以你最好……」 彩霞的話說到一半便陡然止住,眼睛瞪得老大,直直看著雪霞腳下,「雪霞,你、你怎麼把絳珠草踩在腳下?那可是仙姑最愛的一株草啊!」 雪霞一驚忙低下頭,哎喲,這可不是嗎?那一株好不容易冒出頭、眼看即將成形的絳珠草,竟然給踩得扁扁的,眼看是活不了了。 雪霞頓時花容失色,丟開玉壺蹲下身子,忙想搶救絳珠草。「這、這可怎麼辦好呢?萬一仙姑追究起來,只怕我不但下不了凡,還可能會被關進寒水洞中接受寒冰酷刑。彩霞,你說這可怎麼辦?」 彩霞也不知該如何是好,「我也不曉得,仙姑素來最愛這絳珠草,不但親自澆水,還天天盼著它化成人形呢。現在被你踩死了,她一定會很生氣的。」 雪霞急得團團轉,可怎麼辦,這可怎麼辦呢? 她好想下凡去人間玩,可仙姑如果知道這絳珠草被自己踩死了,鐵定不准的;既然如此,不如…… 一個想法倏地閃進她腦子裡,反正都已經踩死,乾脆把它連根拔起,湮滅證據,屆時再來個死不認賬,反正她說不知道,誰能奪她何?而且彩霞是自己的好姐妹,一定不會出賣自已的。 雪霞開口:「彩霞,我想把絳珠草拔起來,你說好不好?」 彩霞大驚失色,「你說什麼?把絳珠草拔起來?」 「是啊!反正已經被踩死了,不如就拔起來,來個死不認賬……」 「什麼死不認賬?雪霞,你好大的膽子,踩死了絳珠草,還想湮滅證據?你當真以為我什麼都不知道嗎?」 雪霞轟地愣在當場,慢慢轉過頭,「仙、仙姑?」 警幻鐵青著臉站在百草園門口,疾言厲色道:「雪霞,我讓你澆完水再下凡,你心有不甘,所以拿我的絳珠草出氣,是嗎?」 雪霞頭手齊搖,慌忙否認,「不是的,雪霞怎麼敢呢?雪霞不敢,只是……」 「不敢?既然不敢,為什麼踩死了絳珠草?你不知道這絕珠草即將成形嗎?」 聞之,雪霞頭低到幾乎都看不見了。 「這絳珠草是我從王母娘娘那兒帶回來種植的,本想待它吸收日月精華,化成人形後,再送它到人間投胎歷劫;想不到竟讓你給踩死了,這教我怎麼向王母娘娘交代?」 雪霞雙手亂擺,「我只是踩了它,它也不見得死翹翹了啊?」她蹲下身子,捧起扁扁歪歪的絳珠草強辯著:「仙姑,你瞧瞧,它還活得好好的,它還沒有死!」 警幻又好氣又好笑,哼了一聲,「是嗎?既然你說它還沒有死,那麼我就讓這株絳珠草跟你一起下凡,了卻你和它的一段姻緣,如何?」 「了……了卻姻緣?」 「沒錯,這絳珠草化成人形後,本當下凡成就一番帝業,卻因為被你這麼一踩,他的帝業沒了,還成了個病鬼,甚至只能退而求其次地當個王爺。不過他這個王爺當不當得成,還得看你。」 警幻斜睇了雪霞一眼,神色中有一抹詭異。 「看我?」 「沒錯,因為這絳珠草將會是你的丈夫,所以你自己看著辦吧!」 雪霞幾乎暈了過去,嫁……嫁給一株草做妻子? 她不要,她好好一個仙子,大虛幻境的仙子耶!為什麼得嫁給一株草做妻子?而且還是一株被踩得扁扁的草? 她拼了命地搖頭,「仙姑,我不要,我不要嫁給一株草做妻子,我不要!」 警幻冷冷一笑,「來人,即刻帶雪霞仙子和絳珠仙草到月下老人那兒造名綁紅線,然後讓她倆下凡投胎!」 第一章 又做那個該死的仙草夢了!為什麼她老是夢見那什麼絳珠仙草?而且連坐在轎子裡打個盹兒都會夢見? 薛寶釵閉著眼睛,伸手擋住那射進轎子裡的光線,姣好的臉上淨是嬌懶疲憊之氣。 九月,是棲霞山楓紅的季節,正所謂棲霞霜葉滿山巔,九月花如二月妍,正因棲霞山的楓葉遠近馳名,所以每年一到此時,總吸引了大批的遊人上山。一來欣賞落紅滿徑的淒美,二來遊覽棲霞山幽靜清妙的秀麗景致,三來可以上棲霞寺頂禮祈福朝拜。 薛寶釵正是這一群上山遊人中的一個,不過她可不是來玩的,更非來賞楓,她是逼不得已;被迫跟著賈老夫人來棲霞山謝恩還願,否則打死她都不來的,因為她會暈轎。 沒錯吧?暈轎?絕對沒錯,薛寶釵確實會暈轎,因此她一上轎,便用力把自己打昏睡覺去了。 其實不只是轎子,舉凡會動的、會移來移去的,她都會暈。所以啦,她是坐車暈車,騎馬被馬嚇得半死,坐轎子更擔心那轎底是不是會突然崩塌,然後把她摔到山谷裡頭去,一命嗚呼哀哉? 她可不要!好不容易逃過一場空難不死,又費盡千辛萬苦離開那鳥不生蛋的山洞,才找到賈老夫人這麼個肯收留她的好人,不僅免費供她吃、供她住,還有銀子可以花差花差。她可不要這麼容易就死翹翹,否則她怎麼回那遠在二十一世紀的可愛小窩呢? 是啊!她是從二十一世紀來的,說也奇怪,連她自己都不大清楚為什麼坐飛機,竟然會「坐」 到六百年前的明朝來?是時空錯亂,還是老天爺突然發現她薛寶釵被擺錯年代,所以趕緊送回來? 無論如何,現在她最關心的,不是自己如何到六百年前的明朝來,而是這轎子究竟什麼時候會停啊? 她是為了怕頭暈才睡覺的,想不到覺沒睡好,倒又夢見了那株討人厭的大笨草。如今叫她再睡是不可能啦,因為她頭暈得睡不著;所以,如果轎子再不停,只怕她這薛大姑娘、金陵首富賈家的養孫女寶釵小姐就要吐得稀里嘩啦了。 薛寶釵臉色發青地咬著唇,壓根兒不敢看外頭那婉蜒的山勢。對她來說,什麼金陵第一明秀山、什麼「棲霞霜葉滿山巔,九月花如二月妍」的盛景都是多餘的,她只要轎子快快停就好。 就在薛寶釵被晃得頭昏昏腦鈍鈍、分不清楚東南西北之際,轎子突然停了下來,只聽得前頭喊—— 「稟老夫人,已經到了!」 薛寶釵聞言眼睛一亮,顧不得自己是賈家大小姐的身份,忙掀起轎簾衝出轎子,對著一湖明鏡猛吸著氣。 憋死了,憋死了,坐在那小得不能再小的轎子裡,真是憋死人、又暈死人。 薛寶釵一面努力呼吸著山上的新鮮空氣,一面甩甩頭,很沒大家閨秀樣地伸了個大懶腰。正想打個大呵欠時,賈老夫人那慈祥又帶著幾分威嚴的聲音傳來—— 「寶釵,姑娘家怎麼可以這麼沒規矩呢?當心教人看了笑話咱們賈家沒家教。」 薛寶釵頓時張著嘴愣在當場,兩隻手還舉在半空中。「奶奶,我…… 賈老夫人白了她一眼,滿臉又好氣又好笑地道:『鶯兒,過去幫寶釵整理整理,一會兒要跟菩薩上香。可不能再這麼沒規矩。」 鶯兒抿嘴一笑。走了過去,將薛寶釵兩隻手拉了下來。替她整理已經有些皺巴巴的衣服,「姑娘,出門可不比在園子裡,一切小心為上。否則萬一再發生一次那種事,鶯兒可也沒法子幫你撿鞋。」 提起撿鞋,薛寶釵的臉不禁紅了起來。 這也不能怪她,誰教她生了那樣的小腳。不,應該說是這身體的主人沒事把腳生得那麼小,害得她走路搖搖晃晃,常常被裙子絆倒,其實她也不知道這身體的主人到底是誰,她只記得聽到轟轟的打雷聲,醒過來後就在這個身體裡面了, 基本上薛寶釵對這個身體是沒有意見的,因為該有的都有,不該有的當然也不會有;只除了一點,就是那小小的腳,天知道古時候的女人做什麼把腳纏得小小的,這樣怎麼走路?讓她常常摔跤不說,還跌得鼻青臉腫,好不狼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