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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頁 舒彤 她拉起他的手,反覆檢視著,忍不住撩起他的衣袖,他的手臂也有著一樣的痕跡,同樣的一直沒人到衣下。她有一種衝動想要解開他的衣服,看看那些傷疤究竟可以延伸到多長、多大,但是她怕這種魯莽的舉動會吵醒他,因此在緩緩放下他的衣袖後,便起身走開。 顯然的,他曾經受過一次非常痛苦的傷害。傷害是因為火造成的,火燒灼他的全身,在他身上留下了那些疤痕。 這是否與十五年前的事有所關連?是否便是村人們下的手?想起他們居然放火燒另一個人那種可怕的景象,她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你覺得噁心嗎?」他靜靜的道,「它們已經愈來愈不明顯了,也許再過不久,就會全部消失不見。」 她猛然轉過身,訝異的發現已經醒來,正坐在床邊看著她。 「你……」她原本想要質問他為何裝睡,但一轉念,說出口的卻是,「不,我一點也不覺得噁心。它們並不醜惡,如果不細看根本不會發現,我只是想到當時的情形,……我是說,是誰做的?」她並不想讓他誤會,說不上來為什麼,她就是在意他對她的看法。 他默默的凝視著她,久久才道:「你真的想知道?」 沅音忽然想起他每次說這句話時,接著總會做出讓她不太愉快的事,例如上次是咬了她的脖子。 而這次……看他的表情,他即將說出口的事或許並不是她想知道的--即使她已經猜到了。 「是村民們?」她的聲音很低,看著他的表情說不出是驚訝,憤怒或是慌張。「他們用火燒你?因為你是……」 「妖怪的兒子。」他平靜的接下去,聳聳肩。「其實也不能說他們故意放火燒我,當時的情況是他們捉住了我娘,而我急著想要救她,村人怕我接近他們,會對他們不利,所以一起把火把扔向我,我的身上著火了,那幾乎燒死了我……如果後來我沒遇見沈家夫婦的話。」 「妖怪的兒子……」她疑惑的看著他。「但你……你是…」 他的表情幾乎沒有任何改變。「我的母親是人類,如果那是你想問的。」 她聞言瞪大眼。 「他們……捉住你娘,而她是……」她幾乎可以想像當時的情形,沒有人比她更瞭解村人的懦弱和自私了。」天啊……那時你多大?」 「七歲。」他撩起一撮銀色的頭發放到唇邊,平靜的道,「那時我的頭髮還不完全是銀色,因為我體內的妖力尚未完全覺醒。後來白雲觀的一個道士告訴我,如果不是因為那件事,我本來應該要到十六歲才會完全變成妖狐的模樣,而由於這個意外,我沒有辦法像其他的半人半妖一樣。自由的選擇自己的外表。只有在晚上時,我才會變成完全的妖怪,而白天,就是這樣四不像。」 她看著他,他的銀髮在白天看來閃耀著美麗的光輝。 這對他來說或許就像一個詛咒,這樣與眾不同的外表招來的必定只有盲目的恐懼和怨恨。 想起他可能經歷的許多事,她不禁為他感到心酸。 「難道沒有別的辦法嗎?」她情不自禁走近他,蹲在他的膝前,握住他的手。「沒有別的方法可以讓你和其他人一樣嗎?」 他聞言冷笑。「也許有吧,那個道士曾提過要收我為徒,教我修法,但是我拒絕了。就算外表看來像人類又怎樣?我的血裡流的還是妖狐的血液,那是永遠改變不了的。何況,我有更重要的事,怎麼可能跟他到深山裡去?」。 「你是說,報仇?」 「是的,報仇。」他低頭看她,輕聲的說著,「從我逃離那個村子之後,我就一直計劃著報仇。我在沈家待了十年,他們兩人膝下無子,對我視如己出,但我沒有一刻忘記當年的事。只是因為沈家夫婦年事已高,為了報答他們的救命及養育之恩,一直到他們去世之後,我才終於能回到這塊土地,替我娘報仇。」 「但你一直沒有下手。」她撫著他手上燒的的疤痕,低低的道,「如果你真要報仇,為什麼這麼多年來始終待在這裡只是命令村人送食物上山?」 「那只是一些小樂趣。」他看著她的動作,沒有把手抽回來,冷著聲音道,「也許你不知道,沈家是這附近有名的首富,我被他們收養之後,便一直被養在深院裡。但是有許多人願意聽我的命令行事,只要我隨便丟出一錠金子給僕人,命令他們做一些事,要假裝銀狐在山上其實是一件容易得不能再容易的事了。 「我先派人假裝銀狐出現,他們當然知道那是我回來復仇。要他們送大部份的食物上山,是為了讓他們恐懼、害怕、受折磨,等到他們已經習慣服從時,我再叫他們送年輕女孩子出來,接著是年輕人,等到那村子裡剩下的都是我的仇人時,復仇的時刻就到了。」 她默默的聽著,訝異的發現自己並沒有感受到恐懼。 如果他真有如自己所說的那般冷酷,此時她早已橫屍荒野,怎能安穩安坐此地,有吃有穿有住? 不,他或許一心復仇,但無意傷及無辜。他或許真的有心報復,但是她懷疑他是否做得來冷血殺手? 而當村子裡只剩下一堆老人時,他打算怎麼報復他們? 「你打算怎麼報仇?」她慢吞吞的道,「嚇死他們,殺了他們,還是把他們全丟進鍋子裡煮?」 他聞言皺眉,抽回。自己的手,放到身後。「我不喜歡你的語氣,你是在嘲笑我嗎?」她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只反問,「這間宅院又是怎麼回事?既然沈家那麼富有,你為什麼要住在這裡?繼續派人到這裡裝神弄鬼豈不是比較容易?」 他沉默了一會兒,像是在猶豫該不該告訴過她。 良久,他才緩緩開口,「乾爹的生意需要人照料,他過世之後,大家全湧進我住的地方,要我拿主意。但是我對生意一竅不通,何況……」他譏消的一笑。「做生意需要四處走動,而我恰巧不能,所以我就把那些財產全送給了乾爹的幾個親戚,只留下了這間宅院。因為這裡是當初乾爹救了我的地方,而且…… 它現在的樣子很適合我這種人住。」 「那是你的想法。」她的口氣頗不以為然。「所以呢,你把萬貫家財全部送人,只替自己留了一間破房子,就因為你覺得自己不配?」 「我並不蠢,姑娘。」他的聲音中諷刺的意味十分的濃厚。「我不過是把生意交給他們去做,而所得的利潤,我仍可以分得其中一份。不然你以為我怎麼有錢送你到山下展開新生活?你總不會天真的以為那是用妖法變出來的吧?」 「啊!」她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這我倒沒有想過,你能嗎?變出一堆金銀珠寶?」 「我的妖力已被封印。」他淡淡的道,撥開額前的頭髮,指著右傾一個菱形疤痕道,「這是那個道士做的,他說我心中怨氣太重,而又無法駕馭自己強大的妖力,唯恐我失控傷人,所以在我的傷好之後,便封印了我大部份的妖力。」 她輕輕撫摸著那菱形的疤痕,輕聲的說道:「我從來沒有見過任何一個人身上有這麼多的疤痕……痛嗎?」 他捉住她的手,放下頭髮重新覆蓋住它。 「剛開始封印時常常會痛,那個道士說是因為兩股力量互相對抗。現在已經不痛了……」在看見她的眼神時,他又補充了幾句,「很久以前就不痛了,你不用露出這種表情、我不需要你的憐憫。」 「如果我憐憫你……」她扯動嘴角,搖頭道,「那也絕不是因為你的身世,而是因為你可悲的腦袋。」在他生氣之前,她放柔了音調,「我只是不敢想像你經歷過了這些,而居然沒有變成一個可怕的人。一定是因為沈家夫婦的愛,才讓你不至於被復仇之火所蒙蔽。」 他看著她的眼神,彷彿她方才說了什麼恐怖的話一樣。「你剛才一定沒聽清楚我說的話。我要復仇,我就是為了復仇而活回來的,任何人都無法阻止我。」 「是嗎?」她轉頭,越過打開的窗望向外頭,大漢在庭院裡追著鳥兒,玩的不亦樂乎。「如果我要復仇,而又有像你那樣的家產,要逼死一村子的人並不是一件難事。就算不想損及無辜,也還有其他很多的方法可以無聲無息的殺人洩恨但你什麼都沒做,只是住在這宅院裡,用最麻煩的方法叫他們獻上年輕人,再把他們送出去。如果我想的沒錯,你根本下不了手,你連一個人都殺不了,怎麼殺全村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