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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頁     舒彤    


  她的人生前半段已經毀在杜瑞拉的手裡,她寧願犧牲一切來換取後半段的平靜。

  今天一早要開編輯會議,所以她將早餐擱在桌上後,便直接往會議室走去。

  她是最後一個到的,裡頭已經全員到齊。

  一如往常,她習慣性的走到最後一個位子上坐下,拿出紙筆,等著總編輯出聲。

  「各位早安。」她們的總編輯——洪淑芬今天顯得特別精神奕奕。[下個月的專題報導主題已經定好了,這次我們打算製作的專題是訪問目前台灣最具身價的黃金單身漢,這是一個非常有吸引力的話題——就連我也很有興趣。」

  她頓了一頓,室內其它人都笑了出來。

  杜言書沒有笑。

  雖然,她知道同事們為何而笑。

  飛上枝頭變鳳凰向來是全夭下所有女性不變的夢想,黃金單身漢對這些幻想細胞還末被現實完全謀殺的女子而言,比什麼都吸引人。

  這是一種心照不宣的默契。

  可惜她未能有同感。

  她低下頭,在紙上胡亂塗鴉,對這次的專題怎麼也提不起勁來。

  不是她故作清高,少女懷春時期,她也作過白馬王子翩翩降臨,拯救她於水深火熱的浪漫夢想。

  可是現實總是殘酷。

  白馬王子遲遲不來,繼妹又讓她水深火熱,她很快就認清自己注定要在繼妹的劇本中,扮演惡毒的姊姊。注定在自己的人生中,扮演陰沉的女人。

  童話故事離她太遙遠,也太刺眼。

  [還有最後一個人選,誰願意去採訪他?」耳邊傳來總編的聲音,杜言書不以為意,低頭在紙上畫了一個太陽,然後再皺眉將它塗黑。「沒有人願意嗎?」

  一反之前眾人爭先恐後,這回,會議室內安靜無聲,靜得連每個人的呼吸聲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言書?]只好點名那個顯然還搞不清楚狀況的人。

  杜言書猛然抬頭,就見所有人全睜著一雙大眼看她,表情詭異。

  以為是自己不專心被捉到,她故作自然的問:[什ど事?]

  洪淑芬清了清喉嚨,語帶保留道:[因為這回一口氣要訪問十個黃金單身漢,人手有點不夠,我想讓你去採訪新亞集團的嚴忻章,應該沒問題吧?]

  要她去採訪?

  杜言書兩眼微睜,眼中閃過片刻的慌亂。

  「但是……]她在腦中搜尋適當的推拒理由。[我沒有經驗,而且我還有很多進行到一半的工作……]

  [沒問題。]洪淑芬明快堅決的語氣粉碎了她的希望。[反正你只要負責採訪,有什ど們不足的,其它的同事會幫忙,不管是採訪內容或你現在的工作都一樣。]

  但是因為總編的反應實在有些不尋常,杜言書的內心忽然升起一種非常詭異、不好的感覺。

  從她進入女性雜誌以來,從來沒有擔任過採訪的任務。她負責的是靜態的編輯,根本也不需要出去採訪。

  過去不是沒有大家忙得不可開交,恨不得一天當兩天用的日子,即使是在那時,總編也不曾派她出征,何以這次如此特別?但是,即使滿心的不情願。基本的敬業精神她還是有的。

  君要臣死,臣不能不死。

  總編要她出去採訪,她除了說好,還能說什麼?

  「那就這麼決定了!」解決了最棘手的問題,洪淑芬鬆了一口氣。[你盡量做,真的沒辦法。也不用太勉強。」

  杜言書只是點頭,表示知道。

  直到一個禮拜後,她才知道為什麼總編會「這ど說,以及,為什麼當她答應接下這個工作時,其它同事會露出同情的表情……

  *  *  *

  「回絕,回絕,回絕。」

  隨著每一個「回絕」,所有的媒體採訪要求全部被駁回。

  坐在新亞大飯店的總經理室內,嚴忻章穿著一身鐵灰色西裝,頭髮梳得整齊,俊美的臉上似乎永遠掛著一絲笑容——但那笑意卻未達到眼底。

  他今年將滿三十,太過俊美的外表讓他看起來沒有這個年紀該有的穩重,也招來屬下的〔意圖染指」,但他仍是不願板起一張瞼,威嚇屬下。

  只因為他深信,用人必先得心。

  一個高高在上的管理者,難以得到基層員工的心,而這些基層具工,往往就是決定飯店生死的人。

  再完美的決策沒有員工的實行,一切都是空談。

  他深知此道,因此上至各部門經理,下至負責清潔的歐巴桑,每個人都能得到他毫不吝惜的笑容——即使,而笑從未到達他的眼底。

  又何妨?

  反正沒有人看得出來。

  身為資深秘書,羅利是唯一能洞悉老闆本性的人。

  許多人都一再的向他這秘書表示,總經理身為新亞集團的少東,能如此對待屬下,毫無驕氣,實屬難能可貴。

  他聽了只能在心裡搖頭歎氣。

  倒不是說總經理瞧不起他們,只是……也沒有表面上做出來的那麼親切可親吧?

  他永遠記得,之前某些死纏不休的記者是如何被上司作掉的。

  親切的外表先讓對方卸下所有防衛,接著獨留他(或她)在辦公室裡,然後打電話給保全部,請他們上來注意一下某些「不請自入]的小偷。

  這些人,有的被數名大漢架到外頭去[丟],也有人直接就被請到警察局去[關切、關切]。

  然而即使前頭烈土的屍體堆得像山一樣高,卻還是抵擋不了後人前仆後繼的上來[自願犧牲]。

  黃金單身漢的魅力果真不同凡響。

  上司是一隻標準的笑面虎,這一點羅利有深刻的體會。

  笑,只不過是一種習慣而已,對總經理而言毫無意義,偏偏就是有一堆人相信那是發自內心……

  〔以後再有類似的事情,通通替我擋掉。」

  嚴忻章下了命令,就希望屬下確實執行,對別人他或許會采懷柔政策,但羅利……可憐的羅利,由於他已經看清了事情的真相,也只能付出代價。

  「知道了,總經理。」羅利在隨身的冊子上記下這個命令。「不管是任何媒體,昨天有T台記者表示想替您做一個專訪,這對飯店而言不失為一個免費的宣傳。」

  嚴忻章沉默了一會,像是在評估得失。

  [不需要。]幾乎不到三十秒,他就下了決定。[媒體表面上是對我的經營經驗有興趣,實際上只是希望以我的外表、家世吸引觀眾。廣告經費我們不缺,這類型的免費宣傳負面效益大於正面,全部回絕。」

  羅利聳聳肩,在本子上寫下:「一律回絕。」

  *  *  *

  這是她打的第幾通電話?

  杜言書數了數,發現這是一個禮拜以來的第二十通。然而,二十通如一通,得到的答案永遠是:「抱歉,我們謝絕任何媒體採訪。」

  為什ど她對這個結果一點也不感到意外?如果事情發展得太順利,那才是叫人意外的事。

  看來,想要循正常管道採訪到嚴忻章,根本是不可能的事了。

  接下來該怎ど辦?

  坦白說,她一點也不想繼續下去。

  對方的態度已經表示得很清楚:謝絕採訪,

  她再打電話過去,也只是自討沒趣,就算親自去找他,大概也只會落個吃閉門羹的下場。

  但是如果這ど輕易就放棄,向總編承認失敗,卻又好像是她的能力不足。

  她非常不願意被貼上這種標籤。

  自她進入女性雜誌以來,雖然沒有特別的功勞,但是也從來沒有出過錯,她的職場生涯不能因為這個嚴忻章留下污點。

  就算明知沒有希望,還是試試看吧!

  「對不起,我出去一下。」

  她收拾好桌上的東西,和同事打過招呼後,便騎著腳踏車往她的目標:新亞飯店而去。

  新亞飯店,是由新亞集團獨資成立。

  飯店開幕於二十年前,雖然位於市區中心地段,但是因為委託管理者的漫不經心以及長年虧損,一直被外界視為是新亞集團一項失敗的投資。

  許多分析家甚至斷言,隨著全球經濟不景氣的到來,新亞集團勢必得進行瘦身動作,方能維持營利不墜,而新亞飯店是最應該第一個被推上斷頭台的包袱。

  然而,三年前,身為新亞集團三少東的嚴忻章,卻出乎眾人意料之外,接下這個爛攤子,跌破眾人的眼鏡。

  沒有人看好這間飯店的前途,自然也沒人看好嚴忻章的能力。

  所謂富不過三代,舉凡企業第二代、第三代接班人,多是無能之徒。

  就算嚴家出了一個像嚴從文這樣的龍鳳之才,但也沒人期望他的弟弟們都能像他一樣。

  嚴偲安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

  他一向無心從商,雖然娶了華愷集團的千金,卻依舊不改本色,

  而嚴忻章……杜言書瞇起眼,在心裡將這幾天苦心尋找,結果卻少得可憐的資料拼湊起來。

  他是三個兄弟裡面,最神秘的一個。

  據說,他貌似潘安,俊美無匹!!嚴偲安在她眼底已經帥得很罪惡了,而嚴忻章聽說還要更上一層樓。

  傳言,他親切有禮,臉上永遠帶著笑容,是嚴老夫人最寵愛的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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