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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頁 沈亞 「不敢最好,你要再多傷半條性命,休怪我不念主僕之情。」白衣少女冷然說道,身影緩緩在迷霧中散去,竟如一團輕煙似的消失無蹤。 阿綠心有未甘地瞪著闕福,似乎仍不肯放棄—— 「阿綠妹子!包子給你取來了……」 綠衣少女陰惻惻地冷哼一聲:「算你狗命大!」 「阿綠——」 阿財興高采烈地衝到門口,卻給眼前的景象給嚇了一大跳。 只見闕福瞪大了眼睛,披頭散髮地坐在地上,褲襠上濡濕了一大片。他半張著嘴,口水不住地往下流,竟像是著了魔,癡傻了一般。 「阿福!」阿財驚得將素包子落了一地,衝過來扶著癡傻的闕福,疊聲嚷了起來:「這是怎麼一回事?他怎麼成了這樣子?」 少女阿綠瑟縮在紅柱子旁,滿眼的驚慌之色惶惶然說道:「我……我不知道……他……他突然尖聲大叫指著我……說我是妖魔鬼怪……又說什麼天師……」她說著說著,忍不住哽咽地哭了起來。「好……好生怕人……」 「這……」阿財焦急地放下闕福,來到小綠身邊。「哎!難怪他方才便怪模怪樣,原來已經著了魔了……阿綠妹子,真不好意思……我不該留你一個人。」 「何方妖魔!」呆張了嘴的闕福突然暴喝一聲猛跳起來,口中唸唸有辭,雙眼惡狠狠地瞪著前方大吼:「看我福天師斬妖除魔——」 「阿福!」阿財既氣又急地上前攔腰抱住他,同時大聲呼喝:「來人!快來人啊!阿福瘋了——」 綠衣少女依舊瑟縮在柱子後面,一雙淚水未乾的眼睛冷冷地瞅著糾纏在一起的人影,心中不免生出幾分疑惑——這傢伙,是真瘋了?還是假瘋了? 闕王府裡衝出一群人,七手八腳地制住滿嘴胡說八道的闕福,將他死命壓在地面上,卻制不住闕福那張嘴,只聽到他沒命地拉開嗓子大嚷:「有妖精!有妖精啊!闕王府大難臨頭了,闕王府大難臨頭了啊……」 沅溪鎮 「沅溪鎮?呵!阿姊,這名字倒挺雅致。」小桃紅放慢速度,小鎮口的牌坊上龍飛鳳舞寫著:沅溪鎮。 「這小鎮造在沅江旁,所幾稱為「沅溪鎮」,聽說整個小鎮都幾沅紗、染布為生。」 「咦?」 馬車裡的闕彥生已起身坐直,精神似乎好了許多,整個人已略顯神采。 「呵,沅紗的姑娘,那可美得很哪!咱們可不能不開這個眼界。」小桃紅笑嘻嘻地驅著馬匹往江邊去,還沒到江畔,已經先聽到許多少女歡樂悠揚的歌聲傳來。 夕陽黃金色的光芒照耀在沅江之上,水波粼粼倒映著十多名少女曼妙的身影。她們身畔都放著布藍子,在溪水裡洗過的新布全放進藍子裡,襯著少女們嬌笑談論聲的,正是被染料染成一江春色的溪水。 「山下蘭芽短浸溪,松間沙路淨無泥,蕭蕭暮雨子規啼,誰道人生無再少?門前流水尚能西,休將白髮唱黃雞。」 闕彥生面帶微笑,心情極為愉悅地誦吟詩歌,念完之後看著身畔的桃白若,眼底情深濃,而笑容依然不減。 「什麼雞啊?闕相公肚子餓了麼?」 桃白若忍不住掩著唇笑了起來:「小桃紅,闕相公的肚子餓不餓倒是其次,不過讓你給笑忿了氣是真的。」 小桃紅回頭一看,闕彥生果然捂著傷口處,一張臉笑得掉了淚。 她沒好氣地哼了一聲道:「我知道,我沒學問嘛!那用得著笑成這副德行?」 「小桃姑娘,是我無禮,你別生我的氣。」闕彥生連忙陪笑解釋:「是前朝文人蘇軾先生的作品,名喚沅溪紗,這兒鎮名叫沅溪鎮,所以我才突發奇想吟詩,可沒有絲毫對你不敬之意。」 「哼!你們這些人,動不動老愛叨念這些東西,真搞不懂!」小桃紅還是噘著嘴,一臉不高興:「什麼雞啊鴨,酒啊菜的。」 「酒菜?」闕彥生莫名其妙。 桃白若笑著將前日喬木吟詩的事情告訴了他,闕彥生聽完忍不住又是一陣大笑。 「笑吧笑吧,笑死你這庸生了事!」小桃紅惱羞成怒,忽地甩下馬鞭,跳下馬車,朝他們扮鬼臉:「想要我走,開口便是,何必兜著圈子取笑我?」 「小桃紅……」 小桃紅說著,轉身離開,跟在喬木身邊慢慢走著不理他們。 桃白若歎口氣:「哎!這小桃紅……」 「桃紅姑娘天真爛漫,當真可愛得緊。」 「你真這麼想?」 闕彥生點點頭,看著小桃紅和喬木的身影忍不住微笑:「那位喬兄也是如此,雖然不通俗事,但比起那些惺惺作態的小人,可不知好上幾倍了。」 桃白若芳心暗喜。 原本她兀自擔心闕彥會嫌棄他們,鄉野村夫,如今看來,他不但不介意,反而大有讚賞之意。這樣一來她就放心了…… 只是,放心什麼呢? 她幽幽地歎口氣,闕彥生畢竟已經訂過親,她又算什麼? 「桃姑娘?你怎麼啦?」 桃白若連忙別開臉,不讓他看到自己眼中幽怨之色。 闕彥生的手卻握住她的手。 她一驚,想抽回自己的手,一抬頭卻遇上闕彥生那雙深情而堅定的眸子。 「白若,我想過了。等我回去必將稟明雙親,說我要娶你為妻。」 桃白若訝異地望著他,好半晌方咬著唇問:「你……當真?」 闕彥生用力點點頭,輕輕地開口:「蒼天在上,闕彥生若違此誓,讓我不得好死,永世不得超生。也願我倆,今生今世,不離不棄,在天願做比翼鳥,在地願結連理枝。」 她沒有阻止他起誓,那雙明亮靈透的眸無言地凝視他,許久,許久…… 「白若?」闕彥生見她不語,以為她不願意,不由得焦急起來。「白若?你不肯?」 夕陽漸沉,桃白若終於搖搖頭低低開口,聲音雖低,但天地、諸神卻都聽得一清二楚。 她說:「今生今世,不離不棄,在天願做比翼鳥,在地願結連理枝。」 闕王府 「梅莊——梅太夫人、梅小姐到。」下人通報道。 闕王府正廳上,早已等候的闕王與夫人登時起身,翹首凝望門口來往的人影。 這「梅莊」聽說乃是神算子梅公望之遺孀,梅公望在世之時,兩次搭救天子。功勳之大難有人能其項背,但梅家人行事卻極為神秘莫測,朝廷多次想答謝他們的大恩,卻都遍尋不著其後人,沒想到三個月前,他們卻遷居來此。 闕王為天下三王之一,與皇室關係匪淺,深知皇上心意,也明瞭老太后想酬謝故人的心思。這三個月多次遞帖求見,卻也一再受到婉拒,沒想到今天她們卻自已來了。 正等著,忽聞一陣幽雅梅香撲鼻而來,正廳門口走入四名女子,為首的太夫人鶴髮童顏,一張威而一嚴的面孔,想必年輕之時亦是難得一見的傾城美女。 攙扶著老夫人的少女一襲雪白衣衫,蓮步輕移,曼妙生姿,鳳眼柳眉,白晢的肌膚宛若冰清玉潔,罕見的人間絕色。 「梅老嫗偕孫女梅似雪拜見闕王爺、闕王妃。」 「免禮,免禮!」闕王呵之一笑,連忙搖手:「梅老夫人、梅姑娘,你們能來敞府,當真令敞府蓬篳生輝。快快請坐,快快請坐!」 「謝座。」 眾人各自坐定之後,梅太夫人首先開口:「聽聞昨晨,敞府的女婢不知如何驚嚇了貴府的家丁。哎!我們梅莊上下都只剩下女眾,不免陰煞了些,今日特來向王爺、王妃致歉。」 「梅太夫人言重了。此事說來是我們的不對,闕福家族中出了不少神棍之類的人物,算來也是他的血脈不好,反而嚇著了貴府上的姑娘,照理說該是本王前去賠罪才是,怎麼讓梅夫人前來賠禮呢?」 「就是說啊。」闕王妃接道。她是個鳳眼含威,薄唇瘦削的中年婦人,面目雖不甚美,卻隱隱有股威嚴,只是此時她眉目含笑地望著梅似雪,似乎對她十分有好感。「太夫人,咱們比鄰而居,互相照應方是應當,怎好為了此等小事致歉?不過那闕福這一病,反倒讓我們兩家熟絡起來,算來也是功德一件。」 梅太夫人微微一笑:「闕王爺、王妃真是通情達理,既然如此,老太婆倒也不好多說客套話了。」 「理當如此,理當如此。」闕王大笑著點頭,他原是軍旅出身,對那些繁文褥節自是十分不耐煩。「這樣吧,若是太夫人、梅小姐不介意,不如就在小王舍下用膳如何?」 「這……」 「蕭公主!王爺與王妃正忙於見客,您不能進去!蕭公主……」 門口一陣喧鬧,說不能進,可惜還是進了。 一名黃衣少女滿臉不高興地衝進大廳,草草行過禮後,嬌聲直問:「闕伯父、闕伯母,不是說彥生哥這兩天就該回來了嗎?為什麼到現在還是見不到人影?」 闕王還是笑呵呵的,似乎並不以為忤,但王妃的臉卻凜凜然含著怒氣,顯然十分不高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