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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頁     沈亞    


  闕王肅穆的面容上不由得浮出了一絲哀傷。

  長年的優渥生活,使他變得小心謹慎,使他不再是多年前那熱血隨時都能沸騰的豪情少年;而今的他,竟亦步亦趨得像個遲暮的老人。

  那些權勢、家聲,竟比自己的兒子來得更重要?當他怒罵蕭破虜為「莽夫」的時候,心裡難道不羨慕他還能如此有勇氣,如此有活力,而沒有被權勢名利所淹沒?

  眼前的事的確很荒謬,他的兒子竟聚集了上千的軍隊,只為救回一個妖精;此事若傳揚出去,闕王府的名聲就要掃地,外面的人會說:闕振飛老得糊塗,竟相信世間有如此無稽之事!

  如果他執意阻攔,長弓是有可能不去的,只是彥生也有可能回不來了……不能否認他私心裡,是較疼愛長弓,因為那孩子與自己是如此相像;但彥生又何嘗不是他心頭上的一塊肉?想起彥生臉上那兩行血淚……教他如何不感到心痛如絞?!

  「父王,孩兒請求父王讓孩兒領軍包圍柏山,救回彥生。」闕長弓終於開口,不疾不徐,語氣像個長年征戰沙場的老將。

  也許他錯了,就算他強加阻攔,長弓還是會去的。長弓比他有勇氣,他根本不去想未來的事,他只做眼前該做的事。

  「父王……」

  「去吧。」闕王長歎口氣,臉上浮出淡淡的笑容。「去帶彥生與他的妻子回來。」

  闕長弓的臉上沒有出現笑容,他只像個在陣前領命的將領,十分恭謹地接受了命令,行個軍禮便轉身出去。他穩穩地往外走,威武的架勢有如君臨天下的帝王一般。還沒走到門外,遠遠便看見行遠與行通急急而來。

  「將軍、將軍,請等一等!」行遠在行通的攙扶下,跌跌撞撞地趕了過來。

  「行遠大師,您重傷未癒,怎可出來奔波?」

  「阿彌陀佛。」行遠氣喘吁吁地行個禮,臉色十分蒼白,但他仍勉力支撐著。「將軍……小僧……小僧與您一同前去。」

  「大師……」

  「不,小僧一定得去。小僧還有好多問題,得當面請教桃施主;更何況───更何況將軍此去要對付的並不是尋常兵士,而是個千年樹妖,人多是沒有用的,說不定反遭妖孽利用那可就糟糕至極。所以……」

  闕長弓原也有此意,只是行遠大師被闕王妃刺傷,他實在沒有把握他偎願意幫忙。如此一來他們的勝算便多了幾分。

  「那好吧,大師既然願意助小王一臂之力,那自是再好不過。小王立即令人備妥馬車。」

  「不用、不用。」行遠急出了一身汗:「小僧與將軍一同騎馬即可,救人如救火,咱倆立刻出發吧!」

  闕長弓看了他一眼,也不再多言,立刻跳上僕人牽來的馬匹。他手中的彎刀在月光下發出耀眼的冷光,只聽他驀地大吼一聲:「除妖孽,護國安民!!」上千的兵士同時高舉刀劍,齊聲暴吼:「除妖孽,護國安民!!」

  「誓死追隨鬼面將軍!」

  「誓死救回小王爺!」

  上千的兵馬,在浩蕩的呼喊聲中出發,那高舉的火炬蜿蜒成一道火龍,在冷冷的月光中急速前進───

  東嶽廟裡一片死寂,只有風吹過十王殿時發出嗚咽淒冷的聲音,空空洞洞的十王殿,面目駭人的鬼卒、罪人,在幽暗的光線裡顯得特別恐怖。

  蕭王一馬當先踩進了十王殿,縱使像他這般一世英豪,當看到那些慘不卒睹的酷刑雕像時,也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格老子地,找這種地方裝神弄鬼。」他邊嘟嚷著罵,腳下卻極為小心,深怕踩中了那些雕像。走到一半,他忽然想起什麼似地停下來。面前便是閻羅王的木像,他撲通一聲跪了下來。

  「父王,您這是做什麼?大敵當前,您還有心情誦經禮佛?」蕭青虎焦急地說道。

  誰知道蕭王根本不理他,逕自跪在閻羅王面前道:「閻君啊閻君,咱女兒蕭碧紗現下就只剩下半條命啦,咱告訴您啊,咱女兒樣子好看,其實性子刁鑽得很,您要是收了她,她鐵定會鬧得您不好吃、不好睡。這樣吧,咱吃虧點兒,多養她個二、三十年,等她性子改了,您再收她……」

  蕭青龍、蕭青虎兄弟全楞住了。瞧父親那虔誠的模樣,原來他竟想騙得閻君放過妹妹一條生路。想到這裡,他們不由得也跟著跪下來───

  「嘿嘿嘿……蕭老兒,你想救你女兒倒也容易,一命換一命。」

  「閻王老爺說話,閻王老爺說話啦!」蕭王又驚又喜,驀地抬起臉來問:「怎麼個換法兒?您要是喜歡,咱這條老命……」

  「把桃白若交給我,老婆子便饒過你女兒,也斷不再讓她受蛇毒之苦。」

  「我呸!」蕭王忽地一聲跳起來,知道自己受騙上當,不由得他氣粗了脖子。「你他奶奶地!你便是那個不要臉的老妖精。你害得咱心肝兒受苦,來來來!出來和咱大戰三百回合。咱要不劈死你這老妖精,咱的名字給你倒過來寫!」

  呼地一聲,一件事物刷地破空而來。

  蕭王究竟久戰沙場,立刻往後一躍罵道:「好不要臉!咱明刀明槍跟你打,你卻淨耍些下三濫的招數!」

  「好!」梅婆一個「好」字出口,佝僂的身影已出現在蕭家父子眼前。「老婆子明刀明槍跟你打,我倒要看看天下三王之一的蕭王爺,究竟有什麼本事叱吒風雲!」

  蕭王手中的豹頭刀刷地一聲橫在身前,刀上的一雙青絲色的豹眼熠熠生輝,一股威嚴自他碩大的身軀中透露出來。

  「好刀,不過死人是用不上刀劍的。」

  梅婆冷冷一笑,手中的梅木杖直點而出;蕭王連忙橫刀去劈,誰知道那看起來毫不起眼的細木杖竟然劈不斷!過去他的豹頭金刀一出,就算劈不斷敵人手中的兵器,也必將那兵器震得脫手而出;只是這次梅婆卻只是陰惻惻地怪笑,木杖去勢話然不變。

  「危險!」蕭青龍、蕭青虎兩兄弟見那竹杖已近父王胸前,想出兵器己經來不及了。他們遂一人一手,拖住了蕭王的身子往後拉。

  「跑得了嗎?」梅婆身型飄忽,只見她足不點地往前移。木杖依舊點在蕭王胸前的三寸之遙。

  蕭王一連出了三七二十一招想化解木杖的攻勢,但那木杖竟不動如山。不論他如何劈砍阻擋,木杖依舊直點在他胸前。

  蕭青龍、蕭青虎拖著蕭王倒退數十丈。眼見前方已沒有去路,心中不禁大駭,眼看木杖就要當胸而過───

  驀然一匹冷緞穿過他們身際,繞過蕭王的胸前,纏上細木杖。

  蕭家父子不禁流了一身冷汗,暗叫聲慚愧。

  他三人也算是天下有名的武士,如今在人家手上竟連一招也走不過。

  「梅婆婆,小桃紅呢?」桃白若不知何時已佇立在他們身後,而闕彥生正立在她身旁。

  「哼!那個鬼丫頭,八成已蒙閻王寵召了。」

  桃白若微蹙起眉,輕輕地朝蕭家父子開口:「這裡交給我,有勞三位進去替我找找小桃紅。」

  蕭家父子都知道她這麼說只是為了替他們顧全顏面,不希望他們在這裡枉送性命。蕭王歎口氣,豹頭金刀一收,偕同兒子邁開大步與梅婆錯身而過,但蕭王畢竟是蕭王,當他走過梅婆身邊,竟毫無懼色,連眉頭也不皺一下。

  待蕭王父子走遠,桃白若凝視著梅婆,良久終於幽幽歎口氣:「婆婆,看來今日便是咱們兵刃相向的時刻了。白若向來敬重婆婆,現在就禮讓婆婆三招,待三招一過,白若便要得罪了。」

  梅婆怪笑道:「小娃兒好大的口氣,你想你能在婆婆手下走出三招麼?」

  桃白若沒有理會她逕自扶著闕彥生走到一旁的石階下坐下:「相公,你在此稍候。」

  「哼!你倒很有自信。這樣吧,等你死了,婆婆保證讓似雪丫頭好生招呼你的好相公,也好叫你死得瞑目。」梅婆話聲方落,手中的細木杖已刷地點向桃白若。

  「第一招。」桃白若堪堪閃過,白裡透紅的身型飄忽在十殿之中。

  闕彥生的眼睛仍不能視物,他只聽到耳畔不斷有衣衫飄忽的聲音,他的心裡緊張得有如即將繃斷的弦,但表面上卻平靜一如往昔。

  「第二招……第三招。婆婆,白若得罪了!」

  「來得好!」

  你千萬不能出事……闕彥生在心中默默禱念───白若,你千萬不能出事!

  第九章

  「幻華雖滅,空性不壞……」一路上,行遠大師騎在馬上喃喃自語地念著,似乎有難解的苦惱。他的臉色十分難看,腹部的傷口隱隱透出血色。

  「行遠大師,您的傷勢要緊嗎?」闕長弓不放心地問。

  「不要緊,這副臭皮囊壞了也就壞了,沒什麼打緊……」行遠搖搖頭回答,神色依然十分迷惘。

  闕長弓仍舊不放心,但看行遠的表情絲毫沒有打算停下來休息的樣子,他也就不好多言。事實上他的心中同樣焦急﹛X—p桃紅呢?她現在怎麼樣了?傷口好些了嗎?那麼嚴重的傷勢,她能撐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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