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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頁 沈亞 只是繞月,這是個「人」的世界,你活在人的世界之中,你和阿諾的沉默或許都無法得到其他人的理解,所以我將阿諾托給你。 你和阿諾是那麼的神似,而且互相瞭解,你們不需要言語就可以順利溝通,我相信也只有你可以讓阿諾重新再站起來,去做他真正他想做的事—— 我做錯的事卻要你替我解決,的確是很不公平的,可是繞月,我相信你會答應我的要求。 謝謝你! 湯姆·克司勒 繞月一直看著這封信,已經好幾天了!她就只是靜靜地、反覆地看著那封信,彷彿要將裡面的字句背下來似的認真。 「這是個『人』的世界。」 人的世界——她怔怔地想著這句話。那天看著克司勒平靜安詳的面孔,她並不覺得特別傷心,卻有一種頓悟的感覺。克司勒一直想要告訴她的原來就是這句話! 其他人總是一再地否認著她並不適合在這個世界生存的事實,他們因為深深愛著她,所以替她掩飾了這個鐵一般的事實! 這是個人的世界,她的天真和幼稚根本只會為其他人帶來麻煩! 「繞月?」阿諾在她的門口輕輕地喚著。「我可不可以進來?」 繞月怔怔地看著門,好久好久才勉強開口:「……可以……」 渾渾噩噩地彷彿大夢初醒—— 「怎麼了?」阿諾輕輕地握住她的肩。「你這幾天看起來很奇怪,也不笑了,為什麼?還在為我父親的死傷心?」 繞月怔怔地注視著他。「人的世界」——怎麼到了現在才知道這是個人的世界? 淚水驀然嘩地奔流! 阿諾嚇了一大跳急急轉到她的面前。「怎麼了?怎麼突然哭了?我說錯什麼了?啊?還是有誰欺負你了?繞月?」 她什麼話也沒說——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二十多年的日子在眼前一晃而過,感覺卻像是昨天才發生的事情! 靜默中度過的歲月出奇的短暫,怎麼她的一生短得如此的可悲?她不懂得哭、不懂得笑,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的生命究竟有些什麼意義?二十幾年的日子只像是一部黑白影片,短暫而匆促—— 阿諾嚇得面無人色和繞月相處這麼久,這是第一次見到她哭!而他甚至不知道她究竟為了什麼而哭! 「你別哭啊!別哭別哭!」他手足無措地拚命哄著。「我去找飛揚?還是找伯父伯母?咽?說說話啊!怎麼辦?」 繞月只是抱著他死命哭著,像要把這一生未曾流過的淚水一次流個痛快似的! 「這是個人的世界。」 腦誨中一直環繞著這麼一句話,她也是其中的一分子,可是她卻活得如此荒蕪! 如此天真可笑! 是的,他們都說她天真、純潔、活得不食人間煙火,那也是一個以人所替她建築起來的世界。 她活得像張白紙、像個孩子,可是卻也活得渾渾噩噩——清風明月不過是風花雪月的美麗說法吧?! 她其實不過是一個活著、卻像不曾活過的木偶…… 淚水不斷奔流中,她身上的血肉一寸寸地復活——她從來沒有過的感覺……』 從來沒有一刻比現在更加深沉地體會到自己原來竟是一個「人」! 「別得寸進尺啊!」飛揚陰險地說道:「我們凌家的人從來沒有承認過我們對不起你們邱家!」 「不承認並不代表那沒存在過是不是?」 飛揚跳了起來。「端木秋!你是要逞口舌之能嘍?如果讓你贏了呢?如果你贏了,我們兩家的恩恩怨怨是不是就此一筆勾銷?」 端木秋同樣陰沉地注視著她。「一筆勾銷又如何?能一筆勾銷就代表你承認你們凌家對不起我們邱家嗎?還是說一筆勾銷之後你保證不再插手若磊和繞月之間的事?」 飛揚氣得暴跳!「你想得美!投做過的事為什麼要承認?我不插手他們之間的事又如何?那就表示若磊會忘記過去的一切嗎?他陰沉到連太陽都怕他三分!繞月那個小小的月亮又能奈他何!」 「別吵。」殷海翼無可奈何地擋在兩個人的中間。「今天不是來讓你們互相殘殺的!」 「你自己看看他!」 朱茵同樣對端木秋搖搖頭。「你剛剛還說要好好談的,怎麼說不到三分鐘就非要在口舌上見個高下不可?」 「這件事根本無法談下去!他們是死也不會認錯的!」 飛揚氣急敗壞地吼起來——「如果我們錯了為什麼不認錯?問題是我們根本沒有錯!那件事我問過我父親很多次,當年你父親的確和我父親合夥做生意,可是你父親不喜歡經營事業,只喜歡花天酒地——」 「飛揚。」殷海翼苦笑著制止。 飛揚吞了口氣。「對不起,算我說錯了,你父親和我父親的經營理念不合,這樣可以吧?後來公司的業務好一點之後,我父親就對你父親提議拆伙,他買下你父親在「恆星」所有的股份,你父親也同意了,這有什麼不對?」 「片面之詞。」 「不想聽片面之詞唯一的辦法就是把你父親從墳墓裡挖出來當面對質!」 「你——」 「飛揚。」殷誨翼翻翻白眼,她真的連一點談判技巧都沒有!「請不要做人身攻擊行不行?」 「不然要怎麼說?」凌飛揚怒氣衝天地吼道:「他父親和母親都已經過世了,我爸爸媽媽和我所說的話又全都是『片面之詞』,那不是此題無解是什麼?」 「有解又如何?你們凌家的人會願意讓若磊和繞月在一起嗎?如果你們願意,又怎麼會大老遠的把繞月送到這個地方來?」端木秋不屑地說道:「說穿了還不是希望若磊離她遠一點嗎?一年前的事和若磊根本一點關係都沒有!如果不是若磊及時阻止我,我會那麼輕易放手嗎?少說弄個兩敗俱傷也算是了了我們之間的一點恩怨!你們「恆星」算是若磊所救的!你到現在還沒弄清楚狀況!」 「我把繞月送到美國來?!」飛揚氣得簡直七竅生煙了!她咬牙切齒地瞪著他。「繞月會到這個地方來還要感謝若磊哩!他說走就走,一點消息也不給,說什麼一定會回來娶繞月,說得倒像是繞月非他不嫁似的!繞月的情形你也很清楚,我已經有一個自閉症的妹妹,可不想再讓她等成神經病!」 「你們——」 「住嘴行不行!」朱茵終於忍不住插嘴。「你們要這樣互相攻擊到什麼時候?等你們吵完,這個世紀也已經結束了。」 飛揚悶悶地坐回位子上。「算了,反正再吵這些也已經沒用了,大家道不同不相為謀。」 「難道你不在乎若磊和繞月之間的幸幅!」殷海翼搖搖頭。「他們才是重要的吧?過去的恩怨都已經過去了,如果他們真的相愛的話,為什麼要讓他們為了以前的事而無法在一起呢?」 「說得容易!那也得看這種恩怨有沒有解啊!」飛揚洩氣地搖頭。「當事人已經不在了,說什麼都沒用的。」 「為什麼要那麼在乎過去的事?」朱茵莫名其妙地注視著 他們。「過去的不也就過去了嗎?」她輕輕握住端木秋的手。 「如果你不是有種身世的話,說不定你根本沒辦法有今天的成就呢!」 「我知道你會這麼想,可是……」端木秋無言地垂下跟。 「可是可以確定的一點是,如果不是為了那些事,若磊絕不會去坐那幾年的牢。」 飛揚朝殷海翼攤攤手。「你自己聽,不要再說我不近人情,我也已經盡力了。」 「完全沒有化解的機會了嗎?」朱茵難過地問著。 端木秋深深地苦笑。「可以不恨,卻無法忘記。」他遺憾地看著凌飛揚和殷海翼,這麼一對出色的人卻無法變成朋友——「我想這也是若磊的難題,他可以不恨,卻沒辦法假裝沒發生過那些事。」 「是啊!」飛揚歎息。「我們都只是凡人而已。」 都只是凡人而已…… ※ ※ ※ 回台灣的事一旦決定,凌家人的行動立刻展開。他們不但替阿諾找好了他回到台灣之後的住處,甚至連將和阿諾合作的畫廊都替他找好了!對這件事最積極的人是繞月。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的,繞月從大哭一場之後,真的像換了個人似的! 她不但對阿諾的事出奇的積極,而且絕口不再提任何關於冷若磊的事。從她「清醒」的那一刻開始,冷若磊似乎便從她的生命中消失! 「『尊爵』的主持人真的很好,而且也很有眼光。」繞月興致勃勃地說:「我和她通過電話,她很有興趣看看你的畫喔!」 「『尊爵』?」飛揚錯愕地甲。你怎麼會認識黎若星?」 繞月理所當然地笑了笑。「我以前常常到那裡去看他們的畫啊!若星對我很好,雖然我從來沒買過他們的畫,而且連一句話也不跟她說,可是她還是對我很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