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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頁 沈亞 華香梅沉默半晌終於苦澀地微笑:「當年那張船票就是你用的那一張。」 「什麼?」他站了起來:「那張船票不是——不是紅玉——」 「是我的,我知道你還有很多理想,很多抱負,而我什麼都沒有,我走還不如你走。」 「為什麼紅玉沒告訴我?為什麼要騙我?」他喃喃自語,突然老淚縱橫:「我辜負了你!又辜負了紅玉——我——」 「是我叫紅玉姐別告訴你的,我希望你不要心存歉疚——可是沒想到你太癡心了,直到紅玉姐去後這麼多年,你還是沒有跳出情關——」 四十年的悔恨。 四十年前沒有完成的,到現在仍是沒有完成! 造化竟是這樣弄人的嗎?他這四十年來周旋在兩個女人的回憶之中,空蕩了四十年漫漫歲月,而現在他老了,卻又看到同樣不幸在兒女的身上重演。 荊遠達放聲哭泣。 他老了,再也不復當年的年少壯志——再也不是當年那個狂放狷行的少年了!他的情、他的愛、他的一切一切都在這四十年的漫漫歲月中沉澱,化為一股再也無法解開的結,無法解開的愁了! 人生歲月去了就不能再回來,他只活了一次,卻像從來不曾活過! 四十年! 那是他永遠也追不回來的四十年! ※ ※ ※ 如果可以永無止際的這樣走下去必也是一種幸福。 沙漠上她的腳印有好長一行,那都是她所行經的路徑,她的青春,她的情愛也全都印在上面。 浪來了,帶走了一切,除了細細的白沙,什麼也不剩下。 曾說過不要勘破世間的一切。 ——滾滾紅塵看開了還剩什麼?無嗔無喜,無悲無樂,人活著還有什麼意思呢?而現在卻是因為看不開而苦—— 滲淡的天空和層層的烏雲將海面壓得低低的,沉沉地,滾滾白浪似乎隨時要怒吼著釋放。 ——看破了又如何?難道真像古人青燈古佛常伴一生嗎?—— 泰生坐在沙漠上的一截枯枝上,海風刺骨的打在身上卻毫無所覺。 淚不自覺的奔流,看著浪起浪落,直覺得那是大海的悲喜錄,它也會有脈搏吧?隨著它心臟的跳動而訴說著它亙古以來的所有愛戀。 半年了。 這半年來,她沉浮在愛恨情仇之中無可自拔,當年母親在閣樓上向她娓娓訴說那尾人魚的故事,彷彿是她對她未來的預言,而如今預言果然成真。 在多少年以前她是那尾人魚吧!在化為水泡之後不甘地再次輪迴,這次她有了嗓音,可是仍無法與她的王子在一起。 每一次輪迴是每一次的傷心。 泰生脫下她的鞋子,慢慢走進冰冷的海水,迷濛的雙眼望著洶湧的波浪吞沒了她的腳,一次又一次。 「泰生!」 她抬頭,遠遠的沙灘上有一條高大的身影朝她急奔而來,是韓拓。 多羨慕電影上那奔跑著相互擁抱的愛侶,每跑一步便在臉上多添一份光彩,直至相遇時那盈滿於全身的滿足與愛戀,在電影、小說的情節中那是多麼的容易…… 而她只能怔怔的站著,任浪花打在她身上,濺得她衣衫全濕而無法動彈。 韓拓衝到她的面前,將她用力摟在懷裡,由於太用力了,所以二人都跌在地上,海水環繞在他們的四周。 「你嚇死我了,我以為——我以為會來不及。」他惶恐的摟著她,顫抖得比她還來得厲害:「為什麼要做傻事?為什麼要做這種傻事?」 「你在說什麼?」泰生偎在他懷裡低語:「我沒有做什麼任務事。」 「這還不算傻事嗎?再向前走幾步你就沒事了!」 她像是現在才發覺自己身在何處似地撥撥身旁的海水:「我沒有那個意思,只是——聽到大海的呼喚,有點——不由自主。」 韓拓抱著她站了起來,走到平坦的沙灘上才將她放了下來。 泰生神志仍是迷迷糊糊的:「你怎麼來了?」 「我跟蹤你。」 她沒有反應,只是拾起鞋子拎在手上,潮濕的頭髮仍滴著水珠,她走過他的身邊。 他將她拉了回來,輕抬起她的頰,凝視她迷濛的雙眼:「你清醒了沒有?知不知道我是誰?」 「韓拓。」她輕吐。 「答對了,給你一個吻。」 這是他們的初吻。 韓拓將她嬌小的身軀抬了抬,她不由自主的環住了他的頸項,生澀地迎接他彷彿沒有明天的熱吻。 當分開時,韓拓用力將她抱在懷裡,頭埋在她的長髮之中。 「你不該這樣。」她低語,嫣紅的雙頰上緩緩地落下淚來:「你快要結婚了。」 「我愛你。」 「那也改變不了任何事,你要結婚了。」 韓拓低頭,雙眼閃閃發亮:「跟我走!我們私奔。」 有那麼一剎那,她的雙眼也閃出火花,可是她的理智迅速撲滅了它。她推開他:「不可能的。」 「沒有什麼是不可能的!跟我走!」他熱切的吻著她的臉:「我們離開這裡,永遠不要再回來!」 「不!」她用力推開他,不斷的往後退:「沒有用的,我無法這樣跟你過一輩子,我不能這樣不負責任,而你也不行!何安琪怎麼辦?她肚子裡的孩子怎麼辦?我們不可以這樣!」 韓拓望著她痛楚的臉:「沒有孩子,更何況就算有也不是我的!你為什麼不相信我?為什麼要為了一個謊言讓我們痛苦一輩子!你知道我想了多久才有勇氣來找你?而你就為了那些莫須有的罪名而不顧我們可能會有的美好未來?」 「沒有用的。」她破碎低語:「嫁給你又怎麼樣?我永遠不會忘記這件事,所以我們不會幸福,如果我現在跟你走,那我不但會恨我自己,也會恨你!沒有用的!你不瞭解嗎?你還不瞭解嗎?」 他知道,可是他無法不再努力一次,無法不再奮戰一次,現在他知道他又失敗了! 荊泰生是這樣一個值得他一生追求的女人,她傳統、保守而含蓄,但她的愛卻又炙熱而狂野。她是這樣一個水與火組合而成的女人,她的作法是對的,他知道。 他們無法拋棄目前的一切而生活在一起。 他心痛!痛得他快要發狂!痛得無法再忍受這一切,他就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幸福自指尖像沙一樣流去!他就只能—— 韓拓暴吼一聲,轉身狂奔而去! 「韓拓。」她喊。 他沒有回頭,那條踉蹌又快速的人影沒多久便消失在她的視線之中。 她無法支撐自己地跪了下來,無可遏抑的放聲痛哭,在天地間呼嚎著她錐心刺骨的痛苦,直到淚盡為止…… ※ ※ ※ 何安琪是快樂的——至少在人前是這樣的。 她總是穿著顏色鮮艷的衣服,用了過多的化妝品來強調她的快樂,即使是在董事會上亦是如此。 而稍加認識她的人卻知道,她其實是憔悴了,憂鬱了,直到現在她才瞭解她的朋友有多麼的稀少,當她寂寞得想哭的時候,卻找不到半個可以傾訴的人。 她的生活除了報復竟是單調得可憐! 而這當然也是荊泰生的錯! 所以當荊泰生站在所有董事及各部主管面前認真而專注的報告這一整年業務部的所得及所失時,她便以無比憎惡的眼神瞪著她,等著她會犯下的錯誤。 可是她沒有。泰生成功的將一切鉅細彌遺地報告完,並贏來了掌聲和欽服的眼光。 這使得安琪更加無法忍受! 第一部分的討論很快結束,接下來便是幹部的改組。不出所料的,泰生果然被提名成為下屆副總的候選人。安琪開始冷笑…… 「對這項提議有所異議的人請現在就提出來。」方世城向所有的人發問。 泰生和安琪幾乎是同時出聲,而安琪快了一步,她首先站了起來,將她手上的報告穩穩地交了出去。 那正是泰生昔日對「英商代理」一事所寫的報告。她向在坐所有人,完全不理會群智變色的神情:「半年前荊經理曾以私人恩急而罔公司權利,我不認為這種人值得信任。」 出乎意料的,在座的人全沒有她料想中群情激奮的反應,反而是以一種怪異的眼神看著她。 這也使泰生不解,她望向方世城。 方世城朝她微笑,並眨眨眼:「何小姐,半年前那件事正是公司的授意——」 「你說謊!」她不可置信地大叫。 「請注意你的用詞!」群智嚴肅的警告她。 「當時我們正和『拓偉』研商合併的可能性,所以並不介意將『英商代理』讓給『拓偉』。而且由於這件事可看出荊經理有遠見的生意頭腦,目前『拓偉』已屬我們『方氏』的第一個衛星公司……」 泰生睜大了眼睛,甚至比安琪更無法相信這些話! 這對「拓偉」來說是多麼大的犧牲,他們曾有機會成為更壯大、更有前程的公司,而如今成為「方氏」的衛星公司,將他們曾有過的功績悉數歸功於「方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