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置:首頁 > 作家列表 > 沈亞 > 被風吹走的孩子 > 上一頁 返回 下一頁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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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頁 沈亞 小海一語不發地走向櫃檯上的電話,撥了個電話,然後說了一大串英文。 「怎麼」 「他們會集合等我去。」他簡單地說道,同時伸出手,戚大山皺了皺眉頭咕囔:「又要?」 「給他啦!」戚母推著她的丈夫。 他心不甘情不願地抽出皮夾:「這次要多少?」 「一百。」 「那麼貴!」 小海斜視他的父親:「我自己還不算在內,再囉嗦我就加價。」 戚大山咕囔著抽出一張鈔票:「幾天份的?」 「一天。」他一把搶過鈔票,一陣風似得跑得無影無蹤。 「只有這種時候他不會像蝸牛似的。」 戚母歎口氣:「咱們家的孩子都有問題。」 他聳聳肩,笑咧了一張大嘴:「誰的種嘛!咱們家的孩子全都該死的有些好問題!」 假日的紐約購物區說人潮洶湧是太簡單的描寫。百貨公司裡的人潮,一波又一波的湧進出,隨時都會有迷路,走失的麻煩。 方群智挽著女孩,小心防著扒手,又得照顧對人潮不適的,她,的確是一件辛苦的差事。 至少他明白了一點:這個孩子絕不虛榮,她對漂亮的衣服沒有興趣,對金飾寶石更是興趣缺缺。 「沒有看到喜歡的衣服」他輕聲問她。 女孩咬著下唇不太好意思的望著他:「我不太會買衣服啊1這些衣服我都不喜歡。」 群智看著她一身可笑的打扮,過大襯衫和過大的牛仔褲,全是他的衣物,穿在她的身上不但大,而且還鬆垮得可笑。 他無奈地輕點她的鼻尖:「你總不想穿著這身衣服過一輩子吧?你以前都穿什麼?」 「大——大概是牛仔褲一類的吧。」 「那我們去買牛仔褲好」 「寶兒。」人群中忽然傳來驚喜的叫聲:「寶兒。」 一個滿頭紅頭髮的高瘦女子蹦蹦跳跳地來到女孩的面前:「真的是你!你那晚的表現棒極了!真是令人瘋狂!」她連珠炮似的說著,給子女孩一個大大的擁抱:「你真是太厲害了!難怪威諾先生把你當寶似的捧著!」 群智和女孩一時之間都還不知如何反應,紅髮女子已吻吻女孩的頰:「我男朋友還在那兒等我,我們改天再聊。」然後又鑽入人群裡去。 「喂!等——」 女孩茫然地看著她一下子便不見了人影。 「認識他」群智急急問道。 「我——不知道。」 「她叫你寶兒,你叫寶兒?」 「……寶兒……?」女孩喃喃自語,咀嚼著這個名字:「很熟,好像在哪裡聽過……」 方群智將女孩帶一到一處人煙較少的地方,溫柔地凝視她苦思的眼:「我想我們大概找到你的名字了,寶兒。」 女孩苦惱地回視他:「我不太確定。」 「就算不是也沒有關係,寶兒。」他想了一想,輕輕地笑了起來:「很適合你。」 「真的」 「你不喜歡?」 「不是。」她垂眼,害羞地咕噥:「就叫寶兒好」 「威諾先生是誰?」 「威諾?」她想著,拚命在腦海中尋找相關的人名,尋找同樣的記憶,火光一閃—— 一大群的人、鮮花、舞台光、鎂光燈……汗……顫抖…… 害怕! 好多好多的害怕…… 「寶兒!寶兒!」方群智急切的呼喚。 寶兒面色鐵青,一顆一顆冷冷的汗珠自身上冒了出來,她的手指陷入了群智的手臂裡。 「想起什麼」 「害怕——好多好多的害怕……」她喘息著回答,腦海中的影像已經退去,只留下一種冰冷的恐怖。 「沒事了!」他輕輕將她的頭靠在他的肩上:「沒有什麼事會可怕得不能解決的,別怕,我在這裡。」 她努力深呼吸,將情緒平復下來:「不知道那是什麼東西,什麼人或是什麼地方,可是很可怕……我不能站上去,身體完全不聽使喚……」 群智事情以她的顫抖和恐懼,不知不覺竟有些憤怒起來! 不管那是什麼令她如此恐懼,總之那是不對的!殘酷的! 他為懷裡這個小女孩而憤怒! 「裙子,我們離開這裡好不好?人好多……」 「是『群智』。」他微笑地糾正她:「你討厭人多的地方?」 「好像是,很多的人讓我不能呼吸。」她小聲地承認,臉仍埋在他的肩上。 「你是個很膽小的傢伙。」他取笑她:「我請你去吃冰淇淋好」 寶兒猛然抬起頭來,眼裡閃著興奮快樂的光芒:「真的我可以吃很多很多的冰淇淋?巧克力聖代?香蕉船?」 「你很少吃冰淇淋?」他納悶地問,在美國很少吃冰淇淋的女孩子真是少見。 她用力點點頭,毫不自覺地拉起他的手:「我們快點去!我等不及了!」 方群智笑了起來,這個毫無心機的女孩非常突然取悅,是個甜美的小東西。 而他也毫不自覺,現在是他這一年多以來,笑得最開心的一次。 「醫生,她怎麼」 年老的醫生站在X光片前沉吟半晌,指向X光片中的一小塊陰影:「這塊瘀血阻礙了她的腦神經而引起記憶障礙。」 方群智握著寶兒冰冷的手,鼓勵地朝她微笑,示意她不必驚慌。「那怎麼辦?它會自動消失」 「大部分是會的,萬一不行我們也可以動手術將它取出,不過這種情形不多,通常只要過一段時間,它就會自行消失……」 「可是——」 老醫生歉然朝寶兒一笑:「永遠無法恢復記憶的狀況並不是不曾發生過。」 寶兒面色雪白,嘴唇一下子失去血色:「萬一——萬一我是那種少數的例子……」 她機伶伶地打個冷顫:「那我就永遠想不起來我自己是誰了……」 「不會的!」群智拍拍她蒼白的臉頰:「別胡思亂想!醫生說過一陣子孓會恢復子!」 老醫生朝寶兒安撫性地微笑:「即使是最壞的情況發生,我們也可以動腦部手術將瘀血取出,你不必擔心。」 方群智朝寶兒微笑,彷彿在說「我早就告訴過你」似的。他突然想起什麼似地轉向醫生:「如果她恢復了記憶,那會不會突然不認識我?將現在發生的事全部忘掉?」 「有這個可能。」 他們二人同時愣了一下,不自覺地望向對方,神情中有說不出的不願與不甘—— 「目前來說還很難確定什麼,如果你不為我們可以再做進一步的檢查,也可以找出幫助你早日恢復記憶的方法……」 「不要。」寶兒別開視線搖搖頭。 「寶兒?」 她委屈地低下頭:「我不要忘記你,我也不會忘記你的!」 「你不是很想知道自己來自什麼地方」他溫柔地抬起她的臉:「醫生可以幫你,你不必顧慮我,我們本來就是陌生人,就算你忘了我,我們也可以再認識一次」 話說得豁達,連自己都有些意外,意外他竟又和以前一樣,習慣於安慰別人,背負別人的痛苦。 但他卻無法不想:自己真能像自己說的那樣豁達他真的願意用現在的寶兒去換一個他所陌生的女孩? 生命是不能假裝的! 他曾騙過自己和別人一次,還能再騙第二次想到這裡,他不由自主地沉默下來。 寶兒拉起他,「我不要再檢查了,我們回去好不好?」 他望向年老的醫生,醫生含笑點點頭:「其實順其自然是最好的,不必擔心有後遺症,有什麼問題隨時歡迎你們來找我。」 回到方群智的小公寓,寶兒將買來的衣服抱回房裡,歡天喜地地開始試穿,像個孩子似的快樂。 方群智保持微笑的讚美她,心情卻還停留在老醫生的診所裡。 過去他曾迷惑自己對荊泰生的感情到底是不是愛,現在他更迷惑自己對寶兒的過度關心。 如果他夠理智,他應該把寶兒送走,能照顧年輕女孩的地方多得是,甚至他可以托宋西華來照顧她,但他沒有。 一種莫名的衝動使他將她帶了回來,自願充當她的保姆。 如果才相處二天他對寶兒便有了不捨的感情,他不敢想像等到她憂愁記憶之後他會怎麼那是一種什麼樣的心態? 「寶兒?」他輕聲喚道,突然想起她似乎已好久沒再出來寶兒的房間半掩著,他悄悄推開門進去,她正坐在床沿對著一件衣服發呆。 那是一件很美麗的小禮服,雪白色的雪紡紗和蕾絲製成類似公主裝的禮服。 他只看一眼就能想像寶兒穿上它的美麗模樣,所以便毫不猶豫地買了下來,在寶兒還來不及看上一眼便已用精美的盒子包裝起來。 「喜歡」 寶兒只是怔怔的望著它。 「寶兒?」 她抬起眼,淚水滴溜溜地流了下來。 他大驚失色,將衣服推到一旁:「怎麼如果不喜歡就別穿它,我不會勉強你的,我只是猜想你穿上它會很好看而已,不知道你那麼討厭這件衣服……」 「我不知道。」 「……什麼?」 寶兒指指那件衣服,用手背將淚水抹去,哽咽地開口:「我沒有討厭它,只是法律顧問秋什麼,一看到它心裡就很難受,控制不住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