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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頁 沈亞 「我知道你一點也不愛我,但是我是愛你的!」她完全沒有怨恨地望著他;「我只是要告訴你,我也有了你的孩子,並不是要反悔我們的離婚協議,我愛你,我只要你記住這一點,我會永遠愛你。」她站起身往門口走去:「如果你需要我,我會再來的。」 紀天揚茫然地看著她關上房門。 他不知道該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 他是想要一個孩子,但他只想要葉羅為他生的孩子。 她說他沒有愛人的能力?天知道他是如何地想念葉羅和他在一起的那段歲月! 他們一起歡笑、一起生活、一起吵架。對他來說那都是支持他走到今天的因素。 當年的他,又窮又苦,他怎能要她也跟著他受苦呢? 他是虛榮,但是誰說愛慕虛榮的人就沒有愛人的能力? 他苦怕了!窮怕了!他不能再忍受過那種苦日子! 所以他在葉羅和Carol之間掙扎。 他並沒有做下決定,下決定的是她!是她在未得知結局之前就離他遠去的。 或許他有錯,但是她又怎能明白他當年的心情? 什麼努力奮鬥便會有前途的話全是騙人的!如果他不曾和Carol在一起,這十年的歲月足夠他爬到這個地位嗎?而這期間又得忍受多少白眼和三餐不繼的生活? 他能靠獎學金唸書,但他怎麼靠獎學金度日? 那樣的生活宛如地獄一樣,在那種情況下他又怎能奢望和葉羅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 貧賤夫妻百事哀啊! 如今他功成名就,什麼都有了,她卻不肯再回到他的身邊! 他是真的愛她啊!她為什麼不能明白?! 「葉羅?」沈剛走進漆黑的客廳,隨手打開了燈,看見她正孤獨地背對著他坐著:「為什麼不開燈?」 「忘了。」 他走到她的身邊,思索著如何開口:「呃——我今天下午去見我父親和我大媽,他們——他們願意支持我開公司,所以——所以我想辭職……」 「喔。」 就這樣? 沈剛注意到她一直沒有面對他,說話的口氣明顯地空白,彷彿她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似地。 他將她的肩轉了過來,剎時嚇得噤聲! 葉羅的眼眶深陷,皮膚蒼白,冰涼得近乎透明,唇也變得青紫,她好像在一下午之間就完全失去了她的生命力! 「葉羅?」他顫顫地伸手輕輕碰觸她的臉,深怕一用力她便會自他的眼前破碎掉。 其實她也真的完全碎成粉末了! 她一直坐在這裡等他回來,她有好多的委屈和傷痛要告訴他,而他卻說他要離開了? 「連你也要走了!」她輕霧似的飄忽的眼神望著前方,卻不知道有什麼地方是可以著陸的。「你們都要離開我了!」 「葉羅?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你怎麼會這個樣子?」他好慌,不知道她為什麼會一下子蒼老了五十歲不止!不明白她為什麼說得像是世界末日—— 她悲哀地一笑,完全不理會他的問話,輕輕地站了起來,像個幽靈似地飄過他的身邊。 「葉羅!」他拉她,捧住她冰冷的臉:「到底——」 她看著他,睫毛輕輕顫動幾下,一串淚珠猛然掉了下來,連開口的力氣都沒有,只覺得疲倦得什麼都不想做,不想說,連眼也不願再張開—— 「葉——」沈剛大驚,她就掛在他的臂彎之中,像片羽毛一樣輕,頭倚在他的手臂上,吐出長長一口氣然後便不省人事!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他驚恐地大吼:「念祖!念祖!」 男孩急急忙忙地衝了出來,臉上淚痕猶濕:「沈叔叔你回來啦!我告訴你——」他猛然頓住:「媽媽怎麼了?」 「快打一一九!快點!」他狂吼著,卻連分毫都不敢移動,深怕會傷了她:「快啊!」 男孩顫抖著,衝向電話:「快點來!我媽媽被我氣病了!……」 第九章 「媽媽一直叫我開門——可是我好生氣——我都沒有開——媽媽一直哭一直哭——」男孩哽咽著扭絞著手指:「都是我不好!害媽媽被外公罵!——外公說他寧願死也——也不要再看見媽媽——他一直罵一直罵——」 秦雪農將念祖摟進懷中,傷感得不知該如何是好。 「那個死老頭!頑固得像塊臭石頭!」雪航大罵,在急診室外不停地踱步。 「乾媽——媽媽會不會死……」 「不會的!」沈剛突然暴吼,將所有的人都嚇了一大跳。 念祖哭得更厲害了! 「大哥!」雪農將孩子擁緊:「別這樣!把孩子嚇壞了!」 「都是我不好……」男孩自責地哭泣,沮喪得不知如何是好。 「葉羅怎麼樣?!」紀天揚神色張惶地衝了進來:「她要不要緊?」 沈剛滿腔的怒氣傾洩而出,他用力揪住紀天揚的衣服,迎面便是一拳:「你還敢來!要不是你,今天葉羅也不會變成這個樣子!都是你這個混帳!」他咬牙切齒,一句話說完便用力一拳打得紀天揚毫無還手之力。 「大哥!」秦雪農趕忙上來扯著他:「雪航!快來幫忙!」 「何必呢?讓這個混帳吃點苦頭也是應該的!反正急診室就在這裡。」秦雪航冷笑,卻仍上來拉住沈剛。 紀天揚被扔向牆壁,他不哼一聲地拭去唇角的血跡。 沈剛怒氣未消只能用力一拳打向牆壁,弄得手指血跡斑斑。 急診室的門大開,幾名護士推著病床走了出來。 「媽!」念祖奔了上去:「媽!你要不要緊?我以後會聽話不會惹您生氣!媽——」 雪農將孩子抱住,走向自急診室出來的大夫。 「怎麼樣?」沈剛急得扯住了大夫的衣服。 「你們誰是她的親人?」 「是我。」他大聲回答。 大夫看了他一眼:「你太太患有嚴重的腦神經衰竭,而且又受到很大的刺激和打擊,腦波很混亂,可能會昏睡上好幾天,如果不幸的話還會導致失常,你們要有心理準備。」 如同晴天霹靂一般,在場的人全都愕然地張開嘴久久不能言語。 「我們會密切地觀察她的變化,但是不保證一定會完全康復。」 「媽媽生病了。」念祖雙手支著下顎靠在葉遠山的床沿,一雙大大的眼睛裡沒有焦距,只有空茫落下的淚水。他拚命地哽咽發抖:「醫生叔叔說很多話,可是我都聽不太懂,只知道媽媽可能會睡上很多天,而且可能永遠不會好了。」 葉遠山聽著外孫那無比恐懼的聲音,他只能強迫自己不要睜開眼睛,不想看見男孩眼中的痛苦。 「沈叔叔在生我的氣,他都不理我,看起來好可怕的樣子,可是我不會怕他,叔叔不會打人。可是——可是他們都不讓我去看媽媽,只有叔叔可以進去看一下下——我是個壞小孩……」男孩泣不成聲,卻又渴望有人可以安慰他。 「我惹媽媽生氣,又害她生病,我很不乖——外公,你為什麼要那麼大聲罵媽媽呢?她哭得好傷心——外公,你為什麼要對媽媽那麼不好?其實我現在已經知道了,只要媽媽可以再好起來,那要我叫誰爸爸都可以!雖然我比較喜歡沈叔叔,可是我不要媽媽生病……」 念祖哀哀切切地說著,一字一句都直直地打進了老人的心坎—— 他是不是對他的女兒太嚴厲了? 今天下午他所說的話和十一年前那個下午所說的話一樣,都是他的氣話。 他只是生氣她竟然還讓念祖的生父——那個不負責任的混帳來找念祖。 他更生氣她居然會要念祖叫那個男人「爸爸」! 他——他不過是一時氣昏了頭了! 念祖說得不清不楚的,他突然擔心起來! 萬一葉羅也像他一樣那怎麼辦?她是他唯一的女兒,葉家就算祖上無德也不該有那種下場! 葉遠山的手不能控制地顫抖了起來—— 如果是呢? 如果他竟是導致女兒終身殘廢的劊子手呢? 他無助又焦急地四下搜尋,男孩已倦得趴在床沿睡著了,屋裡出奇地空虛起來。 葉遠山極度地懷念起他女兒總在他身邊走動的日子! 門悄悄地打開了一條縫,他認出了那是沈剛高大的身影:「沈剛——」 他無聲無息地走近床沿,鴟上頭來審視念祖哭得浮腫的雙眼,溫柔地將蓋在他臉上的頭髮拂開。 「葉羅——她怎麼樣了……」葉遠山困難地問。 「還不知道。」 「不——不是腦——腦溢血——」他驚恐地看著沈剛線條剛硬得彷彿石雕一樣的面孔,對未知的恐懼使他更加結巴。 「不是。」 葉遠山僵直的身體放鬆了一點。 沈剛將男孩抱了起來走向門口。 「沈剛——我——想去——看——我的女兒……」 「這表示你原諒她了嗎?」 他沉默,光線自沈剛的背後射入,看起來他就像一座高聳而陰鬱的塔一樣,他緊繃的神經令人覺得危險!葉遠山並不瞭解眼前的男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