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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頁 古靈 方蕾起身,準確地把吃完冰的空紙碗投入不遠處的垃圾桶裡,宋巧蓮隨後一步也把空紙碗扔進垃圾桶內。 「潛水艇!」 「陳水!」 「那就給他柯林頓!」 「好,讓他CKK!」 方蕾對空氣揮揮拳頭,宋巧蓮再加一腳。 「史努比!」 「聰明!」 方蕾大剌剌的拍拍宋巧蓮的肩膀,獎勵她的默契,宋巧蓮咧嘴。 「沖馬桶第一名?」 靜默三秒,兩人不約而同失聲爆笑。 奸半天後,笑聲漸止,宋巧蓮注意到方蕾又如往常那樣盯住那些在公園裡玩耍的小鬼們看,臉上的表情很怪異,像是羨慕,又有點像是嫉妒。 「方蕾,你……」她狐疑地瞥向那群小鬼。「不會是想跟那些小鬼玩吧?」 「少機車了!」方蕾懶洋洋的收回視線。「他們是小學生耶,我怎麼可能會想跟他們玩,你以為我幾歲?」 「那就別用那種表情看他們嘛,很詭異耶!」說著,宋巧蓮不經意瞥了一下手錶,驚跳起來。「糟糕,差點忘了,我媽說阿姨今天要和那個相親對像到我家討論一些事,叫我早點回去幫忙,我得回去了!」 方蕾及時垂下睫毛,掩住眸中的懊惱。「奸啊,我們回去吧!」 道過別後,兩騎單車分兩方向離去,但三分鐘後,其中一騎又轉回來了,方蕾抱著書包坐回木椅上,繼續盯著那群小鬼們看得出神,神情依然那麼奇特,在宋巧蓮面前的活潑開朗絲毫不見。 直到天將黑,小鬼們一一被他們的母親叫回去吃飯,她才黯然起身跨上單車,有氣沒力的騎回那個她痛恨回去的家…… 那算是家嗎? ☆ ☆ ☆ ☆ ☆ ☆ ☆ ☆ ☆ ☆ ☆ ☆ ☆ ☆ 霧濛濛的細雨,曲幽的小橋,靜水上躺著朵朵睡蓮,綠樹婆娑中半隱著一棟兩層樓建築,一棟很溫馨的屋子,充滿了家的氣息,在那屋子裡頭住著三兄妹。 靳文彥、靳克彥與小妹靳慧亞。 由於從小被嚴格教養,靳文彥向來是個穩重又有責任感的成熟男人,特別是對親人,他總是拿出最大的耐心,盡其所能去關照到每一位成員——無論親戚關係是遠或近,身份是貴或賤,這是父親的教誨,他一直謹記在心。 但有時候,他也會覺得某些親戚實在該死的令人頭痛,譬如此刻…… 「……不,我不可能現在就過去,我必須先處理好我的工作才能夠……不,絕不可能……一個星期左右……好,工作處理好我立刻過去……」 慢條斯理地放下話筒,靳文彥默默轉過身來望住弟弟靳克彥,後者一瞧見他的臉色,半聲不吭轉身就跑,打算一路逃到美國去,三、五年或七、八年後再看看能不能回來。但很不幸的,一如以往,靳文彥的反應總是比他的動作快一步。 「站住!」 其實那兩字深沉的喝叱並不算大聲,也不凶狠,沒有雷鳴的效果,更不可能震破玻璃,甚至還可以稱得上是相當溫和,但一經傳入靳克彥的耳膜裡,頓時驚得他心頭一駭,兩隻腳馬上前後左右打起蝴蝶結來,害他差點一頭撞上門板,幸好及時撲臂扶住,另一手卻仍不由自主地握向門把。 「該死!」 然而苦著臉猶豫大半天後,雖是萬分渴望客串一下聾子,但一想到不堪設想的後果,他還是認命地放開那支幾乎要被他捏成一團麻薯的門把,回過頭去面對很可能會迫使他跳海的悲慘命運。 戰戰兢兢地,他嚥了一下口水。「祖母?」他寧願禁酒、禁足再加禁慾,也不想去面對那個傲慢的老巫婆! 靳文彥搖頭。「再給你一次機會。」 靳克彥的臉色更青綠,像春天剛發的嫩芽,「不……不會是……」再吞一口唾沫。「媽媽那邊的姨婆吧?」要叫他去面對那個比老巫婆更上一層樓的老怪物,不如直接判他死刑還慈悲一點! 靳文彥頷首。「我的弟弟果然很聰明。」 噗咚! 「看在上帝的份上,」靳克彥一屁股跌坐到地上去,兩眼驚懼,聲音顫抖。「不要叫我去,拜託,千萬千萬不要叫我去!」 瞇著眼注視弟弟半天,靳文彥搖搖頭,扶一下眼鏡,緩步行向吧檯。 「我去。不過……」他慢條斯理地倒了一杯杜松子酒,再回到沙發上落坐,蹺起二郎腿,目注弟弟那副又喜又擔憂的表情——擔憂那個「不過」的下文不知是什麼駭人的陷阱。「今年祖母的生日慶祝會由你負責。」 果然是陷阱,他才不上那個當咧! 「才不要!」靳克彥衝口而出,「去年我已經負責過……」理直氣壯的抗議。 「那你去姨婆那兒,」靳文彥不在意的輕啜一口酒。「你應該記得,上回是我去的,所以……」 「沒問題,今年祖母的生日宴會由我全權負責!」話還沒聽完,靳克彥又改口高唱起聖母的讚頌曲,十秒鐘前的抗議好像根本沒那一回事,一意心悅誠服地低頭服膺哥哥的命令。 「你確定?」 「再確定不過!」靳克彥用力的說,唯恐哥哥又改變主意。 「好,那麼……」靳文彥點點頭。「祖母那邊你負責,姨婆那邊我負責。」 靳克彥頓時松下一大口氣,比了一個OK的手勢後,也到吧檯去倒杯酒來慰勞一下飽受虛驚的老鼠膽。 「上回你去了一個多月,這回要去多久?」 「不知道。」 「就怕是這種回答。」靳克彥喃喃咕噥。「話說回來,年初時姨婆就找過你一次,這麼快又找你去做什麼?」問題一解決,好奇心又冒出來作怪了。「她是忘了當年靳家已經把媽媽趕出來了嗎?」 「多半是『不記得』了,」靳文彥淡淡道。「你知道,老人家年紀大了,記憶力總是會有點退化。」 靳克彥翻翻白眼。「天殺的真方便,不高興就把人家趕出來,有需要就把人家叫回去,不但要我們按時寄生活費去養她們,三不五時就『召喚』我們回去任她們使喚,姨婆到底當我們是什麼?101斑點狗?」 漫不經心地,靳文彥輕輕轉動酒杯。 「我想她是認為只要態度霸道一點,我們就會畏懼她而任由她予取予求。」 「畏懼她?」靳克彥仰天大笑一聲。「愛說笑,倘若不是媽媽去世前交代我們要盡可能照顧靳家,誰甩她們!」 靳文彥默然不語,平靜地淺酌清爽芳香的杜松子酒。 靳克彥卻很不甘心。「所以,你要繼續任由她們予取予求?」 靳文彥淡淡瞥他一眼。「在我能容忍範圍之內,是的。」 換句話說,若是超出他的容忍範圍,管她是老巫婆或老怪物,統統滾一邊去。 於是,靳克彥笑了,滿意的舉起酒杯大喝一口,但不過兩秒,笑容又斂,眉頭皺起來。 問題是,靳文彥的容忍極限究竟在哪裡呢? ☆ ☆ ☆ ☆ ☆ ☆ ☆ ☆ ☆ ☆ ☆ ☆ ☆ ☆ 十一月的台北,一波波冷鋒過境,天空飄著綿綿細雨,還不到六點,天已近乎全黑,如火車頭般的腳踏車一股氣衝入騎樓內才嘎一聲停下來,方蕾揮著滿頭雨水跨下腳踏車,誰教她懶得半途停下來穿雨衣。 掏出鑰匙打開公寓大門,將腳踏車推進去停好,關上大門,她一邊脫下濕淋淋的外套,一邊爬上樓梯。 在三樓家門口,她停下來,習慣性的回頭瞄一眼樓上,瞥一下剛剛經過的二樓,再拉回視線望定對面二伯的家,陣陣歡愉的笑鬧聲穿透門板傳出來,氣息溫馨得教人好不羨慕。 好一會兒後,她吐出一聲悵然的歎息。「為什麼?那是我的錯嗎?」 又呆立片刻後,她才慢吞吞地用鑰匙打開家門,就在門扇打開那一瞬間,冷冰冰的黑暗宛如細密的大網般兜頭撲來籠罩住她,只一步踏進去,窒人的寂寞便揪住了她的心,她想逃,卻無路可逃。 這就是她的家,只有她一個人的家,三房兩廳的大房子,卻僅有她一個人住。 「我回來了。」她對自己說,慢條斯理的打開燈,換脫鞋,放下書包,拿衣服到浴室裡洗澡。 半個鐘頭後,她洗好澡,也順便洗好衣服,把衣服拿到後陽台晾,再回到客廳,自書包裡取出放學回來時順路買來的菠蘿麵包,這是她的晚餐,還有剛剛從樓下信箱裡順手拿出來的各式各樣廣告宣傳單,這是她唯一的「娛樂」。 就這樣,她一邊仔細瀏覽廣告單,每一個字、每一個圖案都不放過,一邊默默啃著麵包,以一成不變的方式度過她的晚餐時間。 雖然在她正前方就有一台二十寸的電視,但四年前早已壽終正寢,是百分之百的「裝飾品」;還有洗衣機,五年前就掛了;冰箱只有冷凍庫還聊勝於無地偶爾涼一下,在這個「家」裡,幾乎沒有任何可用的電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