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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頁 謝璃 「謝謝。一道見一下我母親吧!小楠,你也很久沒見到她了吧!」他執起她的手,緊縮在手心,帶著她走向一道拱門後的內間。 她沒有放開成揚飛,三個人走進那間群聚高齡貴婦的雅致麻將間,手氣正好的林老太太一見到方楠,手上的「八萬」那張牌停在半空中打不出去,比實際年齡年輕十歲有餘的臉呆住。 「媽,這是小楠,記得吧?您見過幾回。」林庭軒介紹著,「這位是成醫師,也是張醫師的事業夥伴。」 林老太大鎮靜地笑笑,點點頭道:「小楠啊?成熟不少啊!越來越像……」她機敏地止住到嘴邊的名字,把注意力轉移到成揚飛身上,「成醫師啊!坐、坐!您肯來賞光太好了,明莉跟我提到你好幾回,說您醫術比她還高明!王太太,李太大,你們不是對抽脂的效果有問題嗎?一道來請教請教……」 成揚飛瞬間被七嘴八舌的眾太大們團團圍住,方楠失去了他的牽繫,才發現另一隻手一直被握住不放。 「成醫師大概沒空招呼你了。」林庭軒笑著。「小楠來——」他覷了個空,帶著她溜出麻將間,回到方才樂音環繞的舞場。 隨著軟性的香頌歌吟,已有幾對男女翩然起舞。 「請你跳個舞吧!賞光嗎?」他不等她應允,左手輕握她的享,右手攪住她的腰,頰貼著頰,在她耳邊輕歎息著。 不必細瞧,也知道多雙眼睛在窺伺他們,她拒絕不了,悄聲道:「大哥,我不會跳舞。」 「沒關係,跟著我就行了,你看,並不難的。」 他輕擁著她迴旋著腳步。他豈止是在跳舞,他是在享受如幻境的瞬間,他擁抱的,是巧笑倩兮的方薇;她幾乎可以聽見他粗重的心跳聲,和柔軟的歌聲如此不協調,纖腰被迫貼近他,她舞步禁不住凌亂。 「小楠,你今天很美,我很高興你肯來。我,是不是給了你很大壓力?」 她微愕,預期不到他出言若此。「沒有,大哥,我只是希望你快樂,你對姊姊的好,我不會忘記。我很抱歉不能為你做什麼,如果可以選擇,我希望那天能代替姊姊——」 「別說!」他凜然斥止,拉近她軀體。「一切都過去了!我今天其實要告訴你的,是我和薇薇的過去,到此為止,大家都該好好過下去。你是薇薇的妹妹,我不會混為一談,你和成醫師的事,我都明白了。」 她大驚,抬頭看住他,「大哥——」 他溫柔地捧起她的臉,「我不是第一天認識你,你不會突然愛上一個女人不斷的男人,更不可能容忍女人進出他家,你為了要斷絕你母親的念頭,不惜搬進他家,製造假象。小楠,你不願意的事,我不會勉強你,我對薇薇的誓言必然做到,我不會讓你因我而受到傷害。」 她驚疑不定,嘴裡仍倔著:「成醫師是好人,他對我很好——」 「你不適合住在他家,女人的名譽很重要,你好好考慮。」他認真而溫和,眸裡的火炬不見了。 她細細觀察他表情變化,他清朗的面貌,和昔日一樣,如果不是那場意外,他們會是極親的親人,不會有後來的心結和糾葛。她和他一樣想念方薇,她不該視他若洪水猛獸…… 「大哥,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她頹喪地低下臉,「我會考慮的。」 他隨即展顏,「那就好。唔?那天送你的墜子呢?怎麼不戴呢?」他撩起她胸前髦曲的髮絲,潔白的胸口垂掛著黑色皮繩繫著的銀心墜飾,並非預想中的昂貴美鑽。「你今天戴正好啊,美得像一朵薔薇,下次別忘了……」他聲如呢喃,尾音消散在喧嘩的笑鬧聲中。 她睜大眼,不停眨著眼睫,幾秒鐘前,她幾乎就要軟化了——聰明的林庭軒,深情的林庭軒,怎會輕易忘記方薇?他最渴望的,還是她能變成那朵薔薇。 透過他的肩,她看到了走近的成揚飛,終於眨落了一滴淚。「成醫師。」她感到了安心,僵硬的肩膊鬆軟下來。 「對不起,我可以要回我的舞伴嗎?」成揚飛安撫的朝她微笑。 林庭軒極慢地放開她。「小楠,別忘記我的話。」他朝成揚飛頷首,體貼地將她交回對方手中,再彬彬有禮地退開。 「沒事吧?」成揚飛端詳她,在橘黃的柔光下,她難掩憔悴。「想走了嗎?還是要跳支舞?先聲明,我舞跳得不好,我的手比腳靈巧多了——」 「成醫師,麻煩你一件事。」她貼近他的胸,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你讓我佔一下便宜,改天我一定替你應付那些女人,我說話不打折扣。」 他表情新奇又好笑,「我有什麼便宜可以讓你佔的?」 「你可不可以吻我?像上次一樣。」她惶急地使個眼色。 他呆怔了一下,掃了眼遠處目光灼灼的林庭軒,再移回胸前乞求的小臉,乾笑兩聲,「方楠,別逗了,萬一尺度不合乎你標準,我可不想眾目睽睽之下挨你耳光。」 「不會的,我發誓。」她有些發急,見他不甚積極,她索性踮起腳尖,攬住他脖子,「那——你別見怪,我自己來好了。」 她說到做到,仰起臉攫住他的唇。她力道來得太猛,門牙撞擊他的下唇,他一下吃痛,「嘶」一聲,她的舌趁勢鑽進他齒間,蠻纏吮吻。他一隻腳後移,抱住她的腰穩住重心,發現她來真的,像頭小斗犬在舔攻主人,兩手緊張得扯住他衣襟和領帶不放,令他快要窒息。 「放輕鬆,不是這樣的。」他抽離她的吻,拇指拭去她唇瓣上沾上的微小血點,那是他破皮處滲出的血絲。「你可別後悔。」 舞池裡湧進更多的男女,圍繞在他們周圍。不知誰調暗了燈光,香頌換成了慵懶的男性歌手嗓音,吟唱著「Theme from a summer place」,歌聲沒有鬆綁她的神經,她聽而不聞,惴惴不安地攀著他;他兩手裹住她的臉,輕輕地、溫柔地印上她的唇,貼住一會後,舌尖再撬開她的齒,與她溫柔交纏。 明知他只是表演,宛如情人般的唇舌交會仍使她心跳不規則地躍動,她十指揪緊他的腰間衣衫,忍不住低喘;他感覺到了,驟然放開她,拽住她手臂,低啞道:「快走!你把林庭軒的火給燒起來了。」 她隨著他穿越重重人群,離開林宅,鑽進家僕守候在外的專用電梯內。 電梯裡,她急促的呼吸聲清晰可聞;他則面不改色,平穩如常地靠在牆上,還撫拍她的臉,嗤笑著,「緊張什麼?他不會追來的。」 她趕緊背對著他,盯著樓層燈號遞減,手指指腹捺過口紅被吻掉的唇,霎時,她無法判斷,此刻快速奔躍的心跳是為了林庭軒,還是那個吻? ☆ ☆ ☆ ☆ ☆ ☆ ☆ ☆ ☆ ☆ ☆ ☆ ☆ ☆ 醫院長廊燈火通明,晚上九點多鐘,看診的病人絡繹不絕,醫護穿梭不停。照說並非門可羅雀,置身其中無陰森之氣,但從她尋到這個部門,與一群候診病患同處一室,她就渾身不自在,視線無法定著一處。 那一個個病息,和其它科診不同,不是因燙傷或灼傷包紮著嚴密的繃帶,就是顏面畸型或嚴重的缺損;好不容易看到一張姣好完整的容貌,往下探卻有兩條遮不住的象腿;側面看正常的男人,另一邊卻沒了耳朵;唇顎裂已算是較輕微的病症了。她左瞟右瞄地觀覽一個接一個進出診察室的病人,內心某一塊悄悄起了化學變化,每天置身在這樣無奈的殘缺中,得需要多少勇氣? 「小姐,你來看什麼?」大概看她坐立不安,身旁的女病人問了她一句。 「嗄?」她嚇了一跳,往女病人身上一瞧,頓時心涼了半截。女人半張臉都是肉瘤,身形卻很健美,完好的另一邊面龐看得出十分清秀。她的眼睛莫名地起了熱氣,無從掩藏惋惜之情,她不禁結巴,「我……我來看……胎記……」 「胎記?在哪裡?」女人大方地打量她。 「背……背後。」她心虛地抱緊背包。 「噢。」女人咧嘴笑,「那是小問題,成醫師有辦法讓你一點痕跡都看不見,你不必擔心。」 她失笑了,女人看來很樂觀,惡疾在身,仍能出言安慰他人。她忽然起了愧心,她的痛苦,遠不如這些可能一輩子殘缺的病人吧? 「成醫師仁心仁術,他長得這麼好看,卻從不看輕病人。我是從別的醫生那轉診來的,他們連碰我的臉都在忍耐,我看得出來。」女人含笑細聲說著。 她傾聽著,胸口盤踞著一團暖意。「他們視力不好,看不見你的心,你的心一定很美,他們替你提鞋都不配。」她握住女人的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