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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頁     單飛雪    


  白雨荷揮開他的手。「我不懂,你怎麼能夠將仇恨淡忘?想來傷害不夠深刻。我不同,我一定要替父母報仇,明年夏天我就啟程。」她又柔聲道:「為了怕到時候忘了同你道別,在這裡我先說聲再見。」

  「什麼都不能動搖你復仇的決心?」他問,雖然他不懂自己為什麼要問。

  她則堅決說道:「不能。」

  第六章

  漫漫冬日,或許是白雨荷眷戀龍浩天溫暖的身軀,他們不再分床而睡,夜夜相擁共寢,兩人間雖無親密的言語,然而行為舉止上已自然地流露出親密的姿態,像是一對夫妻,弔詭的是,他們並無名分。

  春晨來時,霜氣寒寒,露水濕濕。

  白雨荷在紗帳內睡沈了,而龍浩天一早便去溪邊汲水,行前他將暖被重重裹覆她的身軀,怕她著風寒。

  時過半晌,熟睡間,雨荷突然感到頸間一股涼意,她睜眼,猝然驚坐起,只見一把利劍抵在她頸間,執劍的是一名陌生女子,著紅衣、方形臉、刀字眉,杏眼薄唇,眉眼間透著一股殺氣。

  「你是誰?」白雨荷問。

  那陌生女子凝視了雨荷半晌,黑溜溜的眼珠子靈巧的轉了轉,厲聲喝道:「我才要問你是誰,為何在浩天的房裡?」

  白雨荷凝睇那劍鋒,再看看那女子蠻橫無理的神態,她皺眉道:「姑娘請先收劍再細談……」

  「不,你先回答我的問題……」話未畢,剎那間白雨荷身子一偏,伸腿往那女子虛晃一踢,閃身打落了她手中利劍。

  那女子瞪雨荷一眼,甚是詫異惱怒,她旋身踢向白雨荷身子,隨即拾起劍,俐落的躍身刺將過來,誰知半點也近不了白雨荷的身,招招都被擋下揮開,兩人比劃了一回,雨荷見如此纏鬥無益,她不戀戰,躍身取下牆上龍浩天的彎刀出鞘,轉身朝那女子胸前一劃,力道剛好只割破她衣衫,她吃了一驚卻無停戰之意,反而興致更起,提劍益發想和雨荷比試,招招凌厲逼人。

  「姑娘休逼人太甚!」雨荷怒斥,招招讓她。

  那女子並不罷手,直嚷道:「我倒要看看你有啥本事,吃我這招!」她躍身大喝,劈劍過來,雨荷提刀揮擋,左手往她胸口一擊,輕易地將她擊倒在地。

  「你……」她氣憤地站起,拍拍衣上灰塵,打量白雨荷。

  「失禮了……」白雨荷收刀入鞘。「姑娘貴姓?」

  「辣鳳子,你聽過這稱號沒有?」她趾高氣昂道。

  白雨荷搖頭。「沒有。」

  「沒有?方圓五百里內,竟有人不知我辣鳳子?」她困惑地問:「你真不知道  ?」

  白雨荷再度搖頭。

  辣鳳子凝視著眼前白淨清麗的女子,看她穿著白色素衣睡在這裡,念頭一轉,大刺刺地往桌前一坐,凝神便道:「原來龍浩天藏了個野女人,怪不得他捨不得回家。」

  白雨荷聽得莫名其妙,那女子昂起下巴道:「我是龍浩天的誰,你可知道?」

  白雨荷只覺她霸道無理,她沈默搖頭。

  「我是他妻子。你是他打哪偷來的野食?你這賤人好大的膽子,竟敢偷我夫君  !」辣鳳子咄咄逼人道。

  龍浩天的妻子?白雨荷心底暗吃了一驚。「我從不知他已娶妻。」

  「他愛上你了?」辣鳳子斥問:「你姓啥名誰?你們如何相識又苟合多久?」

  這女子說話甚是難聽無禮,白雨荷不悅地說:「龍夫人不必擔心,我沒有半點想搶走他的意思。」

  「哼!鬼才相信,」辣鳳子犀利地打量雨荷的衣衫。「你都睡上我夫君了,總不會說你們還是清白的?」

  雨荷抿唇惱道:「夫人放心,我們只是各取所需,如今得知您的存在,雨荷不會再和龍浩天有任何干係。」她字字斬釘截鐵。

  辣鳳子聽了卻呵呵大笑,她試探地問道:「這麼寬容、懂事、不在乎?你沒半點不捨?沒半點心痛?知道他有老婆,你不憤怒和嫉妒嗎?你不愛他?」

  「我說過了,我們只是各取所需罷了!」事實如此,雨荷的心中只想著復仇,哪還理會什麼情愛?更不可能和人爭風吃醋。

  「取什麼?需要什麼?」辣鳳子以手撐起下巴,甚覺有趣的問。

  這時龍浩天的聲音忽而自她倆背後傳來。「錦鳳!你瞎鬧什麼?」

  那女子抬頭,興奮地揮手嚷嚷:「大哥,我和你的新歡聊天哪!」

  大哥?新歡?白雨荷莫名其妙地瞪著他們兩人。

  「你不是他的妻子嗎?」雨荷疑惑地問道。

  龍錦鳳呵呵大笑。「我還希望你是他的妻子呢!不好意思誆了你,不過你好像不驚也不氣。」

  無端被人耍了半天,白雨荷不悅地斂容道:「原來你是他妹子,你們聊吧!我不打擾你們說話。」她拾了衣衫,轉身離開。

  龍浩天凝視她僵直的背影,旋身對妹妹斥道:「你胡說了什麼?」

  龍錦鳳滿不在乎地交叉雙腿,逕自倒了茶水。「你生氣了?你緊張她?」她笑瞇瞇地刺探著哥哥。「原來大哥已經走出陰霾,有了新的春天,真是可喜可賀。」

  「你別在那搖唇鼓舌、興風作浪,我和她不是那種關係。」

  「那是什麼關係?」龍錦鳳饒富興味地盯著他逼問。

  龍浩天瞪妹妹一眼,坐了下來。「告訴你幹啥?」

  「你不說我也知道,方纔那什麼雨荷不是說了嗎?各取所需,是不是?」龍錦鳳不以為然問道。

  雨荷這麼說?龍浩天臉色一暗、眉頭一擰,懶得回應妹妹的問題。

  龍錦鳳研究著哥哥的表情,旋即壯膽問道:「大哥,你不氣弟弟和那女人啦?你終於想開了嗎?那麼你願意下山回咱們酒館了嗎?自你和弟弟鬧翻後,我一個女人扛著那麼大一間酒館甚是無聊、吃力呢!」錦鳳抱怨。

  「不必多說,你沒興趣就賣了它。」

  「胡說什麼?那是爹娘的祖產,怎麼可以賣?」錦鳳斥道。

  「人都死了,留著那祖產做啥?」

  「大哥,」錦鳳瞪他一眼。「你還是那麼冷淡,那麼久沒看見妹妹,也不見你招呼幾聲,老闆著臉。」她說著又惱道:「哥哥甚是偏心,從前我日日央求你傳我武功,你也只傳了一半,現在你竟將龍家武功傳給了外人,太不公平了!」

  「傳你武功,你也只是鬧事而已,武術不是用來逞兇鬥狠。」他太瞭解這個妹子的性子。

  「但不知那名喚雨荷的女子有什麼過人之處,讓哥哥甘心授予武功,妹妹願聞其詳。」她淘氣地直瞪著哥哥追問。

  龍浩天斜睨妹妹,沈默半晌,暗自尋思:他若不稍加解釋同雨荷的關係,憑錦鳳的脾氣,勢必會煩著雨荷追根究柢。

  於是他索性坦白道:「我教她武功是為了助她殺一個人。」

  「殺人?」錦鳳這一聽,更覺刺激有趣。「那樣一個女子竟想殺人?」

  「沒錯,為了報仇,我授予她武功,讓她有足夠的能力殺人。」

  錦鳳咋舌問道:「哥哥幾時這般熱心了?那人叫啥名字?怎麼會得罪了她?」

  「他叫王逵。」

  「王逵?」錦鳳笑了。「有你親傳的武功,我看這王逵是命在旦夕了。」

  *****

  位於中原的銀凌縣,只要提起龍浩月,可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七年前,龍鳳酒館鬧了一件大醜聞而名噪一時,龍浩月的嫂嫂紅杏出牆,竟和自己的小叔談起戀愛,兩人還無恥地央求龍浩天成全。

  這事鬧得人盡皆知,可縣民們畏懼龍氏一門的武功了得,誰也不敢明目張膽的議論紛紛,但這背地裡,大家對龍二少爺的行徑可說相當不齒。

  然而事過境遷,如今龍浩天消失多年,龍錦鳳隻身擔下酒館,而龍浩月或許是想彌補罪惡感,竟然在四年前,和他的夫人——前嫂嫂葛香雲,搬進了雲鵬山莊,開始廣納各方落魄的英雄好漢,不時周濟饑寒窘迫的縣民,只要縣民有難,他一定熱心幫忙、來者不拒,利益所趨下,現在他反成了縣民口中的大善人。

  他一出門可說是前呼後擁,沿路「恩公」聲不絕。莊前總是聚集著十方好漢前來投奔,如今龍浩月的義行遠近馳名,他的雲鵬山莊簡直可當是銀凌縣的代表。

  龍浩月贏得了葛香雲的青睞,也贏得了權勢與財富,更贏得了縣民的心,然而他仍慣常的神色黯然,眉頭深鎖、落落寡歡。

  他的憂愁,葛香雲自然全看在眼底。

  他們的愛情經過了太多風雨,也傷了無辜的人,然而,倘若時光倒回,她深信他們仍會犯同樣的錯,因為愛的力量那麼兇猛,令人身不由己、情不自禁。

  今兒個是個艷陽天,龍浩月同他那批好友們上茶樓飲茶,她則堅持要親自幫他整理書房,而傭人們則站在一旁聽候差遺。

  她先收拾了桌上雜物,跟著擰乾抹布,仔細地擦起書櫃,擦到最後一格時不小心碰落了一部辭典,一卷畫軸滾落地上,軸心滾開來,秀出清麗脫俗的山水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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