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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頁 雷恩娜(雷恩那) 天啊!她到底喝下多少水?肚子好不舒服……皺著小瞼,她忍不住又嘔出一口吐在他身上。 真是她!他們還真是有緣人哪。風琉自嘲地想。這姑娘幾歲了?十七,抑或十八?那時是乳臭未乾的丫頭,如今竟已出落得標緻又……軟玉溫香。方才將她摟緊在懷裡,便感覺到完全的女性曲線了。 她依舊靠著藥汁過活嗎?怎麼身上這股藥香味兒如影隨形,愈來愈濃郁? 這時,三娘咳了咳,掙扎地坐起身子,意識已全然清楚,只是胸口悶氣過久,有些不順暢,服一顆沁心養氣丸就沒問題的。她美眸望向蹲在身旁的男子,眼瞳中閃爍著算計、得意,和某些連自己也沒察覺的東西。 「你這般瞧我何意?該不會是心中過分感激,而不知做何反應吧?」風琉下意識拍撫著她的背,未留心這個小動作。 「你救了我。」三娘臉上的笑漸漸擴大,清亮亮地睨著他,「你沒有袖手旁觀,你到底還是下水救我了。」方寸間,一抹微帶甘甜的滋味散染開來,為他的相救,更為他無心的小舉動。這滋味掩蓋了那股莫名的失落,擺脫了沉重,心緒是輕飄飄的,似乎……三娘有些明白了。 風琉覺得氣息一窒,視線竟很難由她眼瞳深處移開。她的雙眸是五官之中最明亮、最吸收人的地方,如同深潭又似貞巖,難以捉摸卻閃耀著固執的精神。 勉強拉回思慮,風琉清清喉頭,粗聲說道:「你這樣想死,就勞煩你死遠一點,別三番四次在這裡投河,你可以死得暢快,我也省得麻煩。」 這人說的話實在惡劣得緊,不過她不會同他計較的,因為心情還不錯。 「人世無常,總有意外,我哪裡想尋短?」她緩慢地解釋,蒼白的臉龐上,一對眼格外的黑白分明。她繼而又道:「小女子石白玉,敢問公子高姓?」 她不想以真姓名示人,畢竟「碧煙渚」在這地方名頭太響,若說姓「碧」,很容易聯想出來的。她現在扮演的是一身病骨的弱女子,怎能和碧家女神醫有所牽扯呢。 風琉微微怔住,不知她葫蘆裡賣什麼藥,直覺她笑得有點不懷善意,似乎早將落水的恐懼拋出了九霄雲外,一點也沒有劫後餘生該當的反應。 「在下風琉。琉璃的琉。」 「風琉……」她低頭沉吟了一下,再次接觸他的視線時,唇邊帶著一抹勝利的笑。「好,風公子,」她又咳了咳,「往後,你要聽我的話……首先,麻煩你找個舒適乾淨的地方,讓我換掉一身濕衣。暫時先這樣了,以後的事以後再說,我現在累得可以倒頭就睡。」 逭這這……這女人說什麼鬼話?! 風琉瞧鬼怪似的盯著她,「荒謬!你憑什麼指使我?!」這輩子,他是把命賣給嘯虎堡了,除了堡主,誰也沒資格對他下命令。這姑娘讓江水灌昏頭了嗎?盡說些莫名其妙的話。「不知恩圖報無所謂,你倒得寸進尺指使起我來了!弄明白,若我不救你,你早屍沉江底了。」 「誰要你下水救我?還不是你自願的!」三娘杏眼圓瞪,理直氣壯的,「男子漢大丈夫,願賭服輸,說過的話豈可違信?!」 第二章 然後,風琉憶起了那個賭約。 而現在,三娘正身處於一個舒適得不得了,且乾淨得不得了的廂房。 床上罩著鵝黃軟褥,熏過花香的羽被,帷幔輕柔如蟬翼,雕花桌面置著燈火檯子,火光燃著油照了滿室明亮。三娘窩在澡盆中,讓團團的溫暖水氣包圍,及腰長髮披散著,在水面上鋪浮開來。 一個玩笑戲譫的賭誓,加上兩次巧合相遇,思及風琉初初頓覺的震愕模樣,她心情實在很愉快--愉悅的是,縱使他心不甘情不願,依舊信守賭約。她曉得,他尚未由震撼之中轉回,等到他消化了眼前的狀況,冷下腦袋,絕對會想辦法來「解決」她。 她頑皮地皺起小巧鼻頭,想著心中風琉的印象。 他這人實在有意思,表相斯文俊秀,個性卻出了軌,常說不到三句話,憤世嫉俗的本態就表露出來。對人對事,他心底自有一套評定,價值以下的,就是瞧一眼也嫌煩;而一旦認定其意義,他能堅持的耐心和毅力則無人能及。 好詭怪啊!她彷彿識他極深。自那首次相遇,意識中便不曾將他忘記,時時思量著,這般模樣的人,該是如何的性子?她對他真的很好奇,很想探究,像是面臨了一種不為人知又極其難纏的病症,她可以廢寢忘食地與它周旋,渴望去征服。 當然,她不是要征服他。她只是……只是…… 只是什麼?三娘小鼻頭皺了更緊,忽然整個人沉入大澡盆裡,溫熱的水埋沒了一頭烏絲--想來想去,她找不到適當的說詞。 她吐出空氣,氣體在水中咕嚕咕嚕地往上冒。而她太過沉于思索了,一個不注意,水竟嗆進鼻口,引起一陣劇烈的咳嗽。 才欲抬起頭,屏風已被掀倒,就聽見一句咆哮-- 「該死的!你瘋了?」 三娘根本來不及回答,身子即騰空讓人撈了起來。算她手快,匆促間還記得扯來擱在澡盆邊緣的絹巾,急急遮掩著赤裸。 「這回又怎麼了?!你忌水啊?洗個澡也會出事!」風琉一股火沒地方發。 「登徒子,放開我!你……你這沒禮貌的傢伙!」上一刻還覺得他有意思,現在三娘恨不得賞他幾記巴掌。她又羞又怒,不敢掙扎胡亂扭動,怕那些不能讓人亂碰的「地方」,會被他碰光了。 這是第二回聽到人家罵自己是登徒子,風琉心裡那股火竄得更高。他怒哼了一聲要回嘴,突然意識到手底如緞細膩的、屬於女性的膚觸,跟著聞到三娘身上飄散的獨特藥香,他心頭一怔一震,像被滾燙的水燙著了手,反射地鬆開雙臂,然後二娘便由他懷裡掉落,咚的一聲直接栽入澡盆之中,激起的水花還真不小呢。 「該死的!你把我的衣服又弄濕了!」 「該死的!你別動不動就罵「該死的」可不可以?」三娘掙扎地冒出頭,長髮黏在兩腮和胸前,掩蓋了大部分的春光,獨露小巧香肩。 風琉還想出口反譏,視線一溜,話頭便梗在喉間,兩眼發直地緊盯住人家的巧肩和胸前的脂玉光華,腦海回想起方纔那一抱。 「閉上眼,轉過頭去!非禮勿視你懂不懂啊?」三娘不由自主地往水面下縮了縮身子,語氣雖是逞強,雙頰卻紅如彩霞。 一聲嬌笑適時打破兩人之間的尷尬,三娘朝銀鈴笑源望去,那名女子艷若桃李,雲髻上簪花斜戴,自有一股慵懶味道。三娘瞧著她,她也瞧著三娘,眨著一對帶媚桃花眼。 「石姑娘莫驚莫怒。剛剛原本要叩門請問的,可是廂房中忽傳聲響,風琉一時心急,怕姑娘發生危險,便莽撞地闖了進來。」 女子蓮步輕移,扯了扯風琉衣袖,戲謔著:「請您閉眼轉身移駕他處,別杵在這兒可好?這裡我來照料,你走吧你。」 風琉快被惹毛了,兩手撐著澡盆邊緣,突然俯下身來,臉龐嚇唬地直直逼近三娘。三娘輕呼一聲,裸背緊靠著盆邊,閉起眼頭一偏,張口大叫。 「別過來!」千萬別過來,再過來就瞧得一清二楚了。 「鬼才想過去!你淹死好了,看我下次救你不救!」 風琉話說完,掉頭便走了,忿忿的踩過倒在地上的屏風。那屏風受了他一腳,竟支離破碎了。 聽到甩門音響,三娘先睜開一隻眼偷覷,見他離開,才吁了口氣。 「該起來了。你不覺得冷嗎?」 「啊--是--是有點冷。」三娘調回目光,重新鎖定眼前這張美臉,心頭沒來由地酸了一下。「未請教姑娘姓名?」 女子掩嘴又嬌笑起來,桃眼梅腮,能輕易攝人心魄。 「早不是姑娘了!我已嫁了人,目前是名寡婦。」她的嗓音十分柔和,如聽一曲輕歌。「小女子竇嫣繯。」 寡婦?三娘怔了怔,從未見過這般亮麗,又笑得這般無所謂的寡婦。 「對不起,我不是要探你的隱私。竇……」怎麼稱呼好呢?總不能稱呼她竇寡婦吧! 「嫣繯。叫我嫣繯便可。」她取來一條乾淨的絹巾,替三娘將長髮挽干。 三娘不習慣讓人侍浴,即使是麝香丫頭,也不曾瞧過她裸裎的身軀。她臉蛋有些燥紅,捉住竇嫣繯在她身上忙碌的玉手,「我自己來就好了。」 她媚眸對著三娘笑,撤了手,只是遞來乾淨熏香的衣裙。 一會兒,三娘已著裝完畢,坐在梳妝台前,一邊梳著及腰秀髮,一邊由銅鏡裡瞧著竇嫣繯。好幾個疑問梗在胸口,她好想問清楚呵。 「嫣繯,現在幾時了?」 「打更的敲過二更天了。」竇嫣繯斟著茶,小啜了一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