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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頁     雷恩娜(雷恩那)    


  他的口氣好瞧不起人,笑眉當然感激他的搭救,是該說些道謝的話,但他這麼一說,那些好話又讓她嚥了下來,激上來的卻是要強不認輸的性子。

  「童家的人那麼壞,強搶良家婦女,霸佔小老百姓的棉田,而官方都沒人敢出來插手,他們狼狽為奸,收受賄賂——你、你不是神通廣大、眼線遍佈嗎?我不信你不知道!」

  「我沒說我不知道。」他語氣持平,不經意地甩頭,將淡發甩至頰邊。「我要問,你為什麼只身前去童府?而且該死的還曾受過傷?」受一次傷,學一次乖,她偏偏不怕死,倔強要強。

  笑眉愣了愣,不太明白他是不是生氣,因為那句話夾著「該死」兩字,可是語氣又出奇平緩。隨即,她思緒又轉,自己做什麼要去猜測他的心思?做什麼怕他生氣?他氣暈了、氣炸了、氣死了最好!那才教自己稱心如意。

  「肩頭的傷是為了救出被童家大少搶去的民女,是阿廣叔的女兒秀芝,他們在華家做事,有了困難,當主子的自然要替他們出頭。腿上的傷是為了要偷回城南幾戶人家的棉田地契,他們雖不在華家工作,但童老爺把人家一家子逼得要上吊自盡,這種不平事自然要管。」夠清楚了吧?哼!

  原來是受她那熱情豪爽的性子所驅使。「你這次失敗了,還差些回不來。」他眼細瞇,猜測這小妮子莫非……

  「我會再去,非把東西得手不可!」等傷好些,她就帶一大包迷藥,童府若又養更多的狗,她就把每隻迷昏,免得重蹈覆轍。

  果不其然。霍希克冷哼,「有勇無謀,去了也是白去。取回地契又如何?把它還給原主,然復再讓童家奪回?」

  聞言,她惱了起來,身子變得僵硬,想回嘴卻不知說什麼好,用一對美眸瞪住他,雙頰氣鼓鼓的,好一會兒才道:「你管我做什麼?你又不是我什麼人,對我而言,你什麼都不是!你、你放開我,把衣服還來,還有我的珠花,我要回家!」她氣得掙扎了起來。

  霍希克臉色鐵青,但抱住她的力道仍控制若,不願弄疼了她,聲音冷然道:「當然,我什麼都不是,更不是你心裡頭的煜哥,那個男人,你愛他很久了吧?」語氣雖靜,卻將笑眉的心神炸得四分五裂。

  「你胡說什麼!」

  「我沒有,是你親口說的。」坦然吧,去面對她心中已有別人的事實吧,他要將她奪來,橫刀割去她對那男子所有的愛戀,不留一絲半縷。

  「昨日昏迷,你口中念的都是他的名字,一次又一次。」

  「你胡說!」她嚇著了,真的是嚇著了,這個屬於自己的秘密,她從不告訴誰,也不能告訴誰,如今攤在他面前,毫無遮掩。笑眉蒼白著臉,堅定地指控,「你胡說、胡說!」

  霍希克不同她辯,俯首要去親吻她,還未觸及到她的唇,迎面又是一個巴掌,力道之大、氣憤之深,狠狠甩在他左臉,燒辣生疼。

  他稍頓,目光深沉莫辨,頭仍壓下,笑眉反手再一掌,掃過他的右臉。

  任她掌摑,男性的唇堅定無比地含住她的小嘴,強行撬開柔軟的兩瓣朱紅,逼她承受這折磨人的誘惑,要她口中吞吐自己的氣息,即便那男人已根深柢固理在她心底,他也要連根將之拔除。

  笑眉嗚咽著,她極少掉淚,應說自懂事以來,就不曾哭得如此傷心。

  一股委屈在心頭糾纏,秘密被知曉了,她好難堪、好無措,而他還這樣欺負她,想抗拒又無能為力,不只是體力上此拚不過,連自己的意志到得最後……也變得半推半就。

  終於,他主動放開她,望著姑娘帶淚的臉蛋,他神情雖凝,心已柔軟,靜靜地長歎,「別哭了,姑娘。」

  這句話換來反效果。

  笑眉吸吸鼻子哭得更響,兩手猛地聯合攻擊,辟里啪啦的一陣,左右開攻連甩了他好幾個巴掌。

  「你混蛋!你混蛋!你混蛋!」她喊著,胸口劇烈起伏,不知是否打累了,她終於停手,淚仍流著,眼睛亮澤無比。

  她看著眼前任自己捶打的男子,心沒來由一陣痛,卻不懂為的是什麼,見他直勾勾迎接她的目光,他的平靜和默然承受,是投入她心湖的一顆石子,引出一圈又一圈的漣漪,不能遏止。

  「霍希克,你混蛋!」她還罵人。

  他笑,白牙閃爍,「這個混蛋為你著述。」

  第四章

  夏季已過大半,暑氣消退不少,笑眉仰望天空,今天雲淡風清,枝頭上的小鳥吱吱喳喳,唱著好聽的歌音。她眉稍擰,俯下頭,拱橋下的鯉魚兒游來游去,色彩斑斕,圓嘴開著合著,滾出許多小氣泡。

  園子裡還是老樣子,鳥語花香、游魚戲水。

  她探出身子,在碧波上瞧見一張再熟悉不過的鵝蛋臉,兩邊梳著粗粗的麻花辮,卷卷的劉海總不聽話,她捏了捏臉頰,歪嘴擠眼的,對住倒影扮鬼臉,連續變換七八種模樣,還沒將看家本領全使出來,突地沒了興致,她垂下手,怔怔然,莫名地有些提不起勁。

  變了。自認識那隻銀毛虎後,她變得不太像以前的華笑眉。

  那日的衝突,讓他突來的一句話截斷。

  煜哥說,他喜歡她;他說,他為她著述。

  也不知是真是假?嘻皮笑臉的,說話沒一句正經,而當時窯洞中光線幽暗,她望住他,心怦怦地跳著,只覺他臉上的笑真討厭!

  才第二次相遇呵,他救了自己,請那位爽利的大娘為她療傷,他、他還抱她、親她,知道了她藏在心底最隱密的事。而送她回來後,接連過了好幾日,他未再出現,消失得無影無蹤。

  想起他的吻,笑眉裡在軟鞋中的腳心彷彿癢了起來,不大自在,她掄起小拳頭捶了捶拱橋上的圓木,發洩似的,臉頰不知是因天熱還是怎麼的,泛著不尋常的紅潤。

  這只臭虎,憑什麼這麼對她?

  從沒誰吻過她,但笑眉知道,只有親密親愛的兩個人,才會把嘴對著嘴吸吮,才能互相擁抱,在彼此懷中棲息。然而,他又不是她什麼人,卻對她做了一堆亂七八糟、無法無天的事,更糟的事,她竟然沒法反抗!

  下意識揮動小拳頭,把拱橋圓木當成假想敵了。

  她糾正自己,不是沒法反抗,是力氣天差地遠,她甩了他好幾下巴掌,不是嗎?她是討厭他的,不喜歡他的笑,不喜歡他的擁抱,更不喜歡他的親吻,她心裡只有一個人,永遠也不改變。

  正奮力整理心頭紊亂,園中另一頭傳來男女交談聲,笑眉回過神來,聲音入耳,已知來者是誰,當下一拐一拐地下橋,側身縮進池邊的大假山後。

  花木扶疏中,靜眉和駱斌一前一後步出,緩緩跨上拱橋,由笑眉藏身位置望去,恰巧能將他們兩人的神情分辨清明。

  笑眉會避開其實全憑意識。展煜和駱斌前些日子那段對談無意間教她聽取後,一個個疑惑在心中發泡,她開始去觀察姊姊、去觀察冷面冷心的駱總管,去瞧這一男一女相處的模樣,旁敲側擊想誘出點什麼,可是徒勞無功,駱斌依然冷淡,克盡職守,無丁點破綻。

  她想,煜哥肯定弄錯了,這冷冰冰、硬邦邦的男子,怎可能會愛上她那個嬌弱又聰慧無端的姊姊?固涸的旱地若無水無泥,怎庭養得活一株蓮花?即使有情,又能如何?

  橋上,女子身形裊娜,柳腰柔軟,她微傾上身瞧著碧波間的游魚,男子負手立在身後,凝住她腦勺的目光複雜難辨,在對方回身相視時變得平靜無跡。

  「笑眉無故受傷,問她,又不肯說實話,只道是不小心被惡犬攻擊,然後讓人救了,說得這麼輕描淡寫的,我很擔心呵,那個男人……」

  「他是銀毛虎,在江湖上有些名聲,不是宵小之輩。二姑娘豪爽英氣,會結交一些武林人士並不奇怪。」他面無表情的說。

  話題在自己身上兜轉,假山後的人兒不由得怔了怔。

  夜探童家那日,她一夜未歸,已急壞家中的人,次日一早,霍希克送回她,看門招呼的僕投見著了,趕緊通報,娘親、靜姊、煜哥和駱總管迎了出來,每個人都瞧見那隻銀毛虎抱她下馬,登時,笑眉真想裝暈,在大庭廣眾下與他拉拉扯扯,要他放開自己,還不如暈在他懷裡乾脆。

  「你和煜哥說的……就是他?」靜眉輕語。

  駱斌頷首。「華家總倉遭竊之事,他答應幫忙。兩日前,他手下的人找到一批華家的成棉和成布,藏在童府城南新建的倉庫中。」

  「所以……咱們倉中這兩日多出的貨……」她擰著眉,有些難以置信。

  駱斌又頷首,話氣持平,「是他幾名手下替華家暗自搬回。」此事展煜和他皆參與了,而銀毛虎玩性一起,還一把火燒了童府幾處倉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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