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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頁 雷恩娜(雷恩那) 「我知道!」所以才不動聲色地引他們來此,想借地形之利將之擊潰。 「你、你不要大聲對我吼,我聽得見。」她心中好擔心,他卻一副深惡痛絕的模樣,好似她的出現帶來極大的困擾。 對霍希克而言,這的確是天大的困擾。狀況萬分凶險,他怎捨得她涉險。 深深地瞧著姑娘,不知該說些什麼好,石龍在此時仰天長鳴,將他心智拉回,四面八方又來飛箭,這會見一口氣射出八支,霍希克挺身出去,彎刀劃出一個個銀圈,兵器碰撞聲「鐺襁」一陣,八支箭紛紛教他擋落。 「快走!」他將笑眉猛地丟上馬背,琥珀腳力極佳,放縱飛馳,定能脫困。 又來七、八支箭,這些蒙族漢子騎射一流,每支箭力這強勁,他流星飛舞地格開擊落,連續承受震力,持著彎刀的虎口微微泛麻。 「你也走!」笑眉奮力地控制琥珀,伏低身軀喊著。 「銀毛虎只戰不走。」 這個該死固執的男人! 「你不走,我也不走!」看誰固執?她跳下馬,背對背與他站著,長劍替他護住身後。 「笑眉!」霍希克發誓,待得脫險,他定要將她按在腿上狠狠教訓一頓。 圍攻的人終於現身,十來名左右,他們迅速地縮小圈子,部分的人仍弓箭連發,霍希克與四名撲來的漢子廝殺,一面格開飛箭,那些人的刀法猶不及他,交手幾個回合便受傷掛綵,但似乎瞧出某些端倪,其中一人用蒙語大喊,眾人會意,下一刻,所有的箭和刀全指向霍希克身後的姑娘,終於找到銀毛虎的命門。 霍希克狂聲怒吼,彎刀在笑眉週遭劈縱劃橫,想將攻擊引回自己身上,但保護一個人比護住自己更難,一支箭由防守的空隙中飛至,笑眉側首後仰,堪堪避過,卻在右頰拖出一條細長血痕。 手勁已無法節制,他狂喝一聲,連砍兩人,腳下勾帶,又扳倒兩人。 對方明瞭近身搏鬥佔不到便宜,猛地飛箭如雨。 琥珀淒厲嘶鳴,肚腹已中一箭,前腳登時發軟跪倒下來。 「琥珀!」笑眉驚喊,這匹馬跟在身畔許多年,感情極深。她下意識朝它撲去,卻未注意自己已暴露在危險當中—— 箭,又至一波,她跳出他彎刀的守護,成為明顯的攻擊標的。 霍希克狂吼,身軀跟著飛撲過去,將她撲倒於地。笑眉在他身下,不及開口,卻聽見「噗噗」幾聲,他悶哼,雙目緊閉,軀幹猛地痙攣僵硬。 「媽巴羔子,老子來也!」千鈞一刻,熊大領著弟兄終於趕至。他們的坐騎沒琥珀快,落了一大段路,還險些尋錯方向。 頓時,馬蹄雜沓,叫罵聲和打鬥聲不絕於耳,距離太近,那些蒙族漢子不及拉弓射箭,紛紛回身與熊大和鳳二等人鬥了起來,已沒空暇攻擊伏在地上的男女。 「霍希克!」笑眉躺在他身下,雙手捧住他的臉,緊聲一喚。 那對濃眉擰住又放開,金揭眼睛怔怔地瞧住她,唇上緩緩露笑,「沒事,我沒事。」他又吸了口氣,微微喘息,「你沒事……就好。」 不對勁! 笑眉心一驚,急急爬起,見到的景象教她幾要暈厥。 他急於護她,以自身做為屏障,背脊上中了四支羽箭,左大腿亦插入一箭,適才「噗噗」響音正是箭頭沒入血肉之聲。 「霍希克——」這樣還說沒事?笑眉咬唇要自己別哭,雙手牢牢抱住他,全身不自覺地顫抖,慌得不知所措。 「姑娘,我沒事……」他咬牙挺著,仍是笑,勉強地撐起身軀。他一手握住彎刀,一手則抬了起來碰著地頰上的擦傷,「苦大娘有生肌藥膏,擦一擦就瞧不到臉上的傷痕,不要擔心……」 她捉住他的手,心痛無以復加。「你受傷了,不要動。」 他好似沒聽見,眼神望向已控制局面的弟兄,又緩緩移回她的臉上,柔聲道:「別怕,沒事了。」 「不要動來動去,霍希克……你不要動,好不好?」她真的好怕,人生至此,從未體會過這般恐懼的程度,見他背上血不斷滲出,那些箭拔不得,一拔,血就會狂噴出來。她想安撫他,可是他不聽,提著刀硬要爬起,結果血流得更多更快,整個背都染紅了。 「不要動。我怕,霍希克,我怕……」她雙手攬住他,眼淚忍不住滾滾而下,滴在他的臉龐。 原本掙扎著要爬起的身軀猛然一震,他感覺到那溫潤的濕意,心臟擰著,可能是失血太多,思緒已不甚清晰,只覺得有好多景象晃過、好多事情浮現。 他想起敦煌那面石壁,虎與玫瑰,想起那一晚自己的獸行,想起她害怕瑟縮的眼神,還有一聲聲的恨言,她罵得對,他是混蛋。 而今,她又在他面前哭泣,淚如雨下,如此傷心…… 他做錯什麼了?怎又惹她傷心難過?是自己又去欺負她了嗎?他該死,真該死! 「頭兒!」有人衝過來。 「糟糕!」又有人蹲在身旁,揮舞五指,「頭兒,你還醒著吧?」 「不、不!箭拔不得!先帶頭兒回去再說。」旁邊的人七嘴八舌。 好多人聚集過來,黑壓壓地一片,他雙目很沉,合著又勉強張開,定定瞧住一個姑娘,她在眼前,更在他的心中。唇在笑,帶著祈諒的味道,「是我不好……別怕,別哭……是我不好……」 他雙目閉上,伏在地上動也不動了。 ※ ※ ※ 費了番工夫,眾家弟兄才將受傷的一人一馬帶回,琥珀肚腹一箭已經處理,在馬棚中四腿併合橫躺著休息,而霍希克讓人扛進四合院內房,苦大娘見狀,臉色陡地沉重,不發一語,只忙碌著替他止血治療。 眾家弟兄心中有數,頭兒這會兒的狀況極是凶險,一個不小心,恐怕要提前見閻王了。 笑眉反倒冷靜下來,小臉蒼白,唇無血色,手卻緊緊握住他的。 「我要替他拔箭,你迴避一下,要不,會濺得一身是血。」苦大娘將必須的器具準備妥當,在床邊坐下。 「我看著他,我不走。」笑眉固執搖頭,她不走,她握住他,絕不放手。 苦大娘歎了一聲不再堅持,要熊大幫忙壓住霍希克,那些箭是倒勾的,不將肉劃開無法取出,她剪開霍希克衣衫,將刀子過火消毒,一手按捺一手下刀,入膚切割,動作俐落無比,箭簇取出,一名手下趕忙用淨布按住傷口,待苦大娘以牛筋穿線縫合。 連續取出五支箭,整個過程約奠一個時辰。 霍希克神智昏迷,他未發出一聲呻吟,卻緊緊反握掌心中的小手,彷彿那是他的支柱,當左大腿最復一針縫合,眾人鬆了口氣,那昏迷的人不知是否被痛醒,雙目已睜了開來,衝著笑眉笑著。 「你受了傷,別動。」笑眉抽不回手,用另一隻替他揩去額上的冷汗。 他沒動,事實上也沒力氣動,只環顧了眼內房裡的人,苦大娘和弟兄們,還有立在角落的男子,他與展煜目光相接,恍恍惚惚又掉回笑眉臉上。 「你要回關中了嗎?」他留不住他的姑娘呵…… 笑眉怔了怔,他向來是意氣風發、強健爽朗,見他這個模樣,都是為了護她,方寸絞痛難當,憐惜之情大增。 撫著他慘白如鬼的臉龐,她輕輕道:「你要我回去嗎?」 他手勁加強,渾不知力道之大已握疼笑眉的小手。 「你不要我回去?要我留下來?」 他看著地,眼神有些飄忽,覺得她的問題太難、太複雜,他無法回答,只靜靜地、啞啞地、懊惱地歎息著。 「我對不起你……是我不好……」 好像是自言自語,他邊喃著邊合上眼,手上的力道已然卸去,幾縷淡發覆垂而下,這張峻顏在笑眉眼中是如此脆弱,她目中含淚,臉頰輕輕靠著他。 「你要我留下,我就留下,你要我走,我偏不走。」 立在角落的男子悄悄步出房門,他已經得到答案了,看來,他仍要獨自一個回關中,那個姑娘找到心愛的人了,他會好好地祝福他們。 淡淡地笑,他駐足在院中,今夜的月娘極美,彷彿安慰著他。 此時,一隻粗臂搭在他的肩頭,他側眸,見熊大和其他漢子都已陸陸續續走出,咧著大嘴笑道:「煜少爺,咱們要辦喜事啦。」 「是呵,煜少爺,咱們家的頭兒愛你們家的姑娘愛慘啦,你們家的姑娘對咱們家的頭兒也是情深意重,真個是非君不嫁,非卿不娶,喜事不辦不行啦。」 「頭兒情況已經好轉,他向來身強體壯,一定熬得過,等他清醒再來跟他敲日子,看何時把姑娘娶進門。」 「哈哈哈,辦喜事喝喜酒,煜少爺,歡喜不?你要嫁妹子啦!」 「當然。」他靜靜頷首,笑得溫和,「當然歡喜。」 ※ ※ ※ 正如眾人所想的,他身子骨一向強健,箭傷雖說嚴重,但有苦大娘治外傷的良藥,又在床上連躺幾日,吃好喝好,復原的狀態極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