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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頁 喬安 「沒有為什麼。」玫瑰低頭轉身,企圖躲開他逼視的眼神。 龍威板過她的身子,語氣急切的說:「為什麼要這般自甘墮落?為什麼要去讓那些日本人糟蹋?」 龍威因氣憤而顯得激動,他恨不得殺了那些膽敢對玫瑰動手動腳的傢伙,他不准任何人碰她一下! 「為什麼?」玫瑰喃喃自語。 這些年來,他如願地從一個默默無聞的市井小民,快速竄升到洪幫堂主跟前的得意助手,而她只能以自己的方式更「貼近」他。不要成為他的牽絆。 這全是為了他!但──她能說嗎? 不!當然不能,她不能再次暴露自己的脆弱,她必須讓他知道自己是堅強的。 最後,她以連她自己都覺得驚訝的冷靜語氣說道:「為了生活。」 「你說謊!」龍威望進她的眼眸深處。他太瞭解玫瑰了,以她剛烈的性格是不可能就此屈服於現實的。「你爹娘呢?他們絕不容許你這麼做的。」 「──他們死了。」她強忍著硬咽的語氣說。 「你……為什麼不來找我?」他幾乎是用吼的,該死!她的脾氣非得這麼頑固嗎? 「找你?」玫瑰隱忍的淚水還是不爭氣的滑出眼眶。「就在你剛要出人頭地的時候?就在你差點為我而喪命的時候?就在你將我送回上海的時候?」她越講越激動。 「小玫──」龍威低吼一聲,這是他對她專有的匿稱。 「不要憐憫我!拜託,永遠不要!」 玫瑰推開他的手,迅速逃離了他的視線。 她不要讓他看到她淚流滿面的樣子。 更不願像當年一樣以淚水來軟化他。 但──氾濫的淚水依舊無聲無息的爬滿了她的雙頰…… 面對玫瑰的掩面而逃,龍威一時錯愕得不知所措,他想追上去,腳卻偏偏像被定著似的。 六年了,六年的相思……當初是他狠狠地傷了她,不是嗎?現在他有什麼權利要求她再回去?可是── 小玫,你可知道,這一切都是不得已呀!龍威的心湖只為一個人攪動;龍威一生真摯的情意只為一個人付出,而那人──正是你啊! 但他能告訴她嗎?像他這種時時刻刻徘徊在刀口上的危險人物,怎麼能帶給她安定與幸福呢? 癡望著那漸去漸遠的倩影,龍威十分痛恨自己,一個連心愛的女人都無法保護的男人,算什麼男子漢! 夜空下,飄來細雨綿綿。清冷的街,一位硬錚錚的鐵漢子就這麼垂下兩行悲傷情淚…… * * * 國民革命軍正式攻下上海了。 全中國持續籠罩在內戰的陰影中,雖然統一在即,但仍有少數的軍閥不願放棄最後的纏鬥。 全上海的企業界呈現一片低迷之氣,就在此刻,一則令人跌破眼鏡的消息──郁孟霆要結婚了。 什麼時局了?偏挑在這節骨眼結婚?上海商界對這項消息全都半信半疑,但郁孟霆向來不按牌理出牌的行徑也早是大家公認的事實呀! 不過郁孟霆本人根本沒去理會這些驚奇與錯愕。 安葬了石仔的父親之後,郁孟霆和梅都一致要求石仔留下來,他已沒有任何親人了,況且石仔的父親也是為了保護梅才中槍身亡的,於情於理,他們都有責任照顧石仔。 但是,石仔是個倔強的孩子,寧願憑自身的能力養活自己,也不願接受別人的施捨,他堅決求去的態度使得眾人皆拿他沒轍,這小子果如其名,脾氣硬得像石頭。 一天夜裡,石仔決定偷偷離開郁宅。才開房門,就見語聆拿著枕頭窩在房門口──難道她知道他預備離開?一個四歲女娃? 語聆睜著水汪汪的藍眸,輕輕地拉扯石仔的衣角。 「小聆不哭,哥哥也不要哭。」 年僅八、九歲的石仔竟深深被這個小女娃所感動──從爹爹去世以來,他一直沒哭過,為什麼她會認為他在哭? 難道她看穿了他內心深處的寂寞與傷痛? 「不要走,小聆陪你。」 言聆輕輕環著石仔,而石仔就這麼呆望著宛如「洋娃娃」般的小聆許久許久…… 於是,他留下來──同時也在心中暗自發誓,將來勢必要傾注他的生命來保護語聆。並成為一個可靠又有作為的人。 就像郁孟霆一樣。 * * * 梅乘著大夥兒忙亂之際,藉機潛到外面透透氣。 這些日子局勢重蕩,又連續發生些事情,讓她心情頗為煩悶。雖說結婚是件天大的喜事,但梅心中實在存有著不安與不確定的感覺,她想去聖母堂找穎竹談談,此刻她真的需要一份肯定的建言。 可能是戰亂之故,一切情勢還不定,聖母堂大門深鎖著,梅只好無功而返。 走到異常寂靜的街道上,偶有三兩行人過往,他們也都是形色匆匆。能像梅如此安定自若地閒走著的人已沒有了,而梅也不想再攔黃包車,因為那會教她心酸,想起石仔他爹的犧牲…… 戰爭?這教科書上的名詞,若非身歷其境,永遠感受不到它的可怕與無情,多少家庭因而破碎了,這些發動戰爭的人,難道他們都沒有親人、沒有朋友? 看到沿街尚有許多未及處理的屍體橫豎著,乏人認領,更有人不以為意的跨過…… 梅真的好難過,她痛恨戰爭……因為那是殘酷的、沒有道理的。 「來人呀,強盜啊!那個混帳東西搶了我的金鍛子呀!那可是我唯一剩下的──」突然前頭一片混亂,頻頻傳來叫喊聲。 怎麼回事?梅還沒搞清楚時,就被人使勁一撞,根本沒看清來人,那人就飛也似地狂奔離去。 「快呀!快追!他往那邊跑了!」 梅驚魂未定,又被一群喊打喊殺的人潮給衝撞得魂不附體,拚命地往後踉蹌,卻在後腦勺一陣疼痛之後,整個人昏了過去── 當梅漸漸有了些知覺時,只感到嘴唇間濕濕潤潤的,一顆頭好像臥在一處溫暖而厚實的臂彎裡,身子也有著柔細舒服的觸感……這是哪裡?又是怎麼回事呢? 梅勉強地睜開雙眼,仔細而真實地看到──一對關切擔憂的眸子。 這一驚,可嚇醒了梅不少的意識。她發現自己的頭確實正俯臥在一名男子的胸懷中,身體覆蓋著一條棉絨的毯子,而唇上的濕濡是來自一支沾著水的棉棒,那正由這個男人的手執著。 天!梅欲奮力而起,但整個人卻又不聽使喚地癱下。 「你醒了!先別亂動,慢慢來,我扶你──」這男人攙起梅的身子,讓她成坐臥狀,但仍舊躺靠在他的胸膛上。語氣謙和有禮且極具耐性,這聲音──似曾相識。 「你剛醒來,還虛得很,這樣有沒有讓你舒適些,「五月」?」語氣穩健而儒雅。 五月?他叫我五月? 梅定睛一看,果然是他──渡邊緒夫! 「你……我怎麼會在這兒?」梅至今仍感迷糊,頭有些疼。 「你被一大堆的人擠推撞到牆上而暈了過去,正巧我路過。你現在覺得怎樣?有沒有想吐的感覺?」他細心說明一切,又充滿憂慮地問。既然人已醒,應該不會是腦震盪了吧! 「原來是這麼回事。我現在很好,謝謝你,我又欠了你一次。」梅感激地說。 「何必如此客套呢?相逢自是有緣,而且我也說過我們必會再見面的,只是沒想到是在這種情況下會面。」 渡邊緒夫說話一直都保持不疾不徐的速度,除了眼神散發著一股令人不敢逼視的熾熱外。彷彿像個久經戰禍而能臨危不亂的將領,儼然有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的氣勢,不過那看來並非暴戾之氣,反而顯得睿智、冷靜又──斯文。總之,悔覺得他的內心比外表要複雜許多。 「你怎會一個人走在上海街頭,難道不知目前局勢混亂,隨時都有可能引起暴動的,你這樣簡直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郁孟霆竟然罔顧你的安危。太不像話了!怎麼說你也還是他的客人,不是嗎?」他有些激動地說。 渡邊緒夫對於「五月」可能遭受的危險顯得有點忿恨不平,一方面卻又鬆了口氣,因為外界盛傳郁孟霆結婚的消息,新娘身份至今成謎,他本以為……不過,現在他知道不是「五月」。想郁孟霆怎可能在這戰亂中放心地讓新娘子獨自一人出遊呢?所以……渡邊可以感覺到內心一股難言的喜悅在孳長著。 孟霆!他若知道她又偷溜出來不知是何表情?想必是極端震怒吧!他現在在做什麼?有沒有急著找她?梅想著。 結婚?孟霆會不會只是在哄她?因為當時她確實情緒甚是低潮,還哭泣不已。 「是我不好,是我乘機跑出來想散散心的,孟霆他並不知道。」梅心中縱有再多的不確定,她仍本能地護著孟霆。 「沒事就好。」渡邊再拉了拉梅身上稍微下滑的毯子。「有什麼事心煩,說出來會覺得舒服些的,就把我當成朋友如何?」溫文儒雅的談吐,若不是那對銳利的鷹眼。他該是位飽讀詩書的斯文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