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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頁     樓雨晴    


  千襲不是你想的那樣,他並不寡情。反過來說,他最大的錯,或許就是在於太過多情。

  腦海忽然浮現君楚泱感慨之言,於寫意深思地再一次打量那張噙著邪笑的俊美面容。

  他哪是多情?那根本就是濫情嘛!

  父母都被他氣走了,猶不思反省,還不寡情?

  "你知道本性難移?可你的本性並非如此。"他深思地說道。

  鳳千襲不明顯地一愣,旋即輕笑。"人生得意需盡歡嘛!"

  為什麼他總覺得,午襲那抹笑,有點空洞寂然?是錯覺嗎?

  也罷,再種這傢伙說下去,他會氣死。

  於寫意決定遷就他。"好,那你'盡歡之下'的成果呢?怎不抱來讓我看?"

  "通常這個時候,你該說'令千金'。"鳳千襲語調慵懶,很有閒情逸致糾正人。

  於寫意用力吸了口氣。"好!那敢問'令千金'呢?"

  "嗯,有禮貌,聽來順耳多了。"他點了下頭,評論起人家的態度來。

  "你夠了沒有,鳳千襲--"放棄壓抑,直接用吼的。

  偏偏天公不作美,一串不滿才正要爆發,突然闖入的人兒阻斷他的計劃。

  "公子!"依鳳一路撞進來,步履凌亂,神色慌張。

  鳳千襲笑意一斂,迎上前穩住她的身子。

  "怎麼回事?依依?"

  "娃娃--娃娃她--她--"一向不善詞令的她,心慌意亂下,更是不知從何說起。

  "娃娃怎樣?別緊張,慢慢說,我會聽你把話講完的。"鳳千襲伸出手,輕柔地拍撫她,試圖平定她的心神。

  "娃娃--怪怪的,一直哭,臉紅紅的,熱熱的,好像很不舒服......"她斷斷續續,努力拼湊字句表達語意,眸底已浮現淡淡的水光。

  "好好好,別急,娃娃不會有事,我們先去請個大夫來瞧瞧,好不好?"

  "好。"她點頭,轉身要往外跑。

  鳳千襲拉住她。"大夫讓下人去請,你擔心娃娃,我陪你回房看看情況。"

  "好。"匆匆走到了門口,她回身看他,想了下,又往回走,拉起他的手往外跑。

  這一來一去,裡頭的於寫意看了。

  這、這、這--是什麼情況啊?

  他是眼睛花了?還是氣過頭,產生精神錯亂?剛才那個不知所措、神色慌亂的女人......真的是平日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雪山壓於身而凍不死的依鳳嗎?

  她幾時變得這麼--呃,這麼像人了?他還以為她只是沒有情感、不會哭也不會笑的木偶咧!

  這難道就是千襲好心情的來源?

  一番手忙腳亂後,請來了大夫看診,證實娃娃只是出了疹子,並無大礙。

  交代完一些注意事項後,送走了大夫,娃娃也安穩入睡,這才鬆下懸在半空中的一顆心。

  "都過午了,餓不餓?我讓下人去準備一點吃的。"鳳千襲摟住她,一路走回花廳。

  沒想到,那個被冷落了個徹底的客人,尚未離去。

  枯等許久的於寫意,一聽到他的聲音,跳起來正欲抗議他差到極點的待客之道時,眼前所接收到的畫面,教他驚異地忘了說什麼。

  這又是什麼情形?鳳千襲居然會用這麼溫存的方式摟著依鳳,那柔情萬千的呵護姿態,不曉得的人,還以為他們是一對恩愛夫妻呢!

  恩愛夫妻?!呵,開什麼玩笑?

  千襲不是怨死了她嗎?

  鳳千襲挑眉隨意瞥了他一眼。"你還沒走啊?"

  這什麼口氣?他很礙眼嗎?於寫意一腔不滿。

  鳳千襲逕自喚人備了一桌美食,順口邀約。

  "我們要用餐,一道來吧!"

  "這還差不多。"於寫意悶聲咕噥,雖然口氣還是有待改進,但勉強可以接受。

  鳳千襲擁著依鳳落座,將她安置在腿上,修長的手輕撫她疲憊的臉龐。"你看起來累壞了。"

  她清眸半斂,纖長的眼睫低垂著,面容微倦。

  昨晚娃娃哭鬧了一夜,而她也被折騰了一夜,卻沒聯想到娃娃的哭鬧是因為身體不適,等她察覺到不對勁時,整個人慌了手腳,唯一想到的人便是他。

  如今終於放下心來,煩擾了一夜的倦怠,也隨之湧上。

  很累,但心頭卻像是盈滿了什麼,好充實。

  "你需要吃點東西,好好睡一覺。"他挾起食物,一口口餵她。

  "娃娃--"

  "放心,我會看著。你和她,我都會好好看著。"他低語,旁若無人的飲了口酒液,俯首哺入她口中。

  "嗯。"她輕應了聲,安心地偎靠在他胸懷之中。

  自從得知她極差的酒量後,他總愛以這種方式,出其不意的灌她酒,說她微醺的模樣極媚,他要看。

  他再灌上第二口後,輕輕舔吮她的唇,共享酒香。心知這已是她的極限,再下去便要受宿醉之苦了。

  "你方纔的模樣好著急。"他輕緩地撫著玉顏、秀髮,像在珍愛著某樣心頭至寶般。

  "告訴我,依依。喜歡我、喜歡娃娃嗎?"她--已學會人世間的情感了嗎?

  "喜歡。"她眼瞼垂了下來,迷濛半昏。

  "喜歡什麼?我?還是娃娃?"

  "娃娃。"應答聲輕不可聞。

  "真傷人。"他無所謂地輕笑,吻了下她前額,放她入夢去,不再擾她。

  鳳千襲收攏雙臂,讓她在他胸懷最舒適的角落安穩入眠,密密圈住的不天地,細膩而溫柔,護住她不受驚擾。

  微一仰首,迎上於寫意錯愣迷惑的眼神,他一笑置之,以手勢示意他放輕音量。

  "我現在開始懷疑一件事了。"於寫意喃喃道。

  "哦?什麼事?"鳳千襲心知肚明,悠閒地單于舉著用餐,未曾驚動懷中佳人。

  "你真的恨她嗎?"真正恨一個人,怎能做到這般溫柔?那樣的柔情,不只是行為上,就連最無法作假的眼神,都流露出絕絕對對的極致憐寵。

  鳳千襲揚唇,似在嘲弄他的大驚小怪。"我從沒說過我恨她,那全是你自以為是的認定。"

  "誰自以為是了!我是依常理推斷!"於寫意抗議道。

  懷中人兒蹙了蹙眉,像是不滿他過高的音量,鳳千襲放下筷子,輕輕拍撫她,抬首瞪了他一眼。

  "是啊,就依常理推斷,然後再自以為是的認定嘛!"都叫他聲點了,還這麼嚷嚷,活該氣死他。

  "你--"於寫意恨得牙癢癢的。

  為什麼他會覺得這傢伙的口氣像在嘲笑他智慧不足,膚淺短視?

  人人盡說他於寫意俊秀風雅,氣度絕佳,可一遇上鳳千襲,他的氣質就會立刻破壞殆盡,這傢伙分明是生來殺光他的修養的。

  "既然不恨她,為何用這種方式慢性的折磨她,不放她自由?"他沒好氣地問。

  "你是這麼認為的嗎?"鳳千襲沉吟道,劍眉凝視著那張沉靜的睡容。

  她,也是這麼認為的嗎?

  "從以前,我就一直不懂,你愛她哪一點?那張臉嗎?我承認,美則美矣,但卻沒有靈魂,充其量,也不過是一個雕琢完美的冰像,不足惜之。"

  "不,她有的,只是被牢牢禁錮在無人探知的角落。"鳳千襲仰首意味深長地道。"冰像,融了只會面目全非,不再完整,可依依不是,她本質上是有血有肉的,只不過是被冰霜給裹覆住,融了才會回歸真實的自我,她也是有情緒、在感覺的,只是忘了該怎麼釋放而已。"

  他幽幽歎了口氣,輕撫她柔嫩的臉兒,黑眸融進一抹不知名的情緒。"我有苦、有怨,她又何嘗沒有?直到後來,我才發現,她亦有一顆多情的心,只是為著我們所不清楚的原由,強迫自己將心淘空,不去容下任何事物,任自己麻木無感的過日子。

  "寫意,我們的心,多多少少都有牽掛,有惦念在乎的事物,可她沒有,一顆空無一物的心,活得能不空寂茫然嗎?而我現在做的,也只是一點一滴的填滿她的心,讓她不再空洞無助。"

  於寫意忽然有些懂了。"所以,你才會將孩子給她?"

  "是的。"只要能教會她學會釋放情感,總有一天,她會以他為念。

  於寫意沉默了,良久、良久,不再多發一言。

  長長的愀寂之後,於寫意深思地吐出一句。"你待她這般用心良苦,怕是至今猶為忘情,依舊戀她如昔吧?"

  第五章

  時光,總在人們不知不覺中,悄悄溜逝。

  小小娃兒在依鳳綿密的呵憐中,由襁褓到學坐、學爬,一點一滴長大,如今正牙牙學語,成天咿咿呀呀的發出別人聽不懂的聲音,而後再自覺極有成就感,格格地逕自笑開。

  依鳳一走進房,便見娃娃在她床上爬來爬去,玩著糾結成團的毛線球。

  "娃娃,抱。"她張手,小小娃兒一見到她,立刻歪歪斜斜地偎倒過去。

  公子說,嬰孩對母親都有依戀天性,而娃娃已然視她如母。

  她不大會逗孩子,也不知如何陪她玩,娃娃正在學說話,而她向來沉默寡言,只能將娃娃交給婢女去帶。但娃娃總是不肯,才分離片刻,便哭著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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