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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頁 樓心月 戀兒根本不將她的否認當一回事,直接拋來一句,「妳當我娘好不好?」 又一次,成功將南湘翊嚇愣到萬里長城去了。 「為、為什麼?」 「為什麼啊?」戀兒偏頭,很認真地思考了一下。「因為妳的身材很棒,就算生孩子,一定也不會變形,可以保障我爹爹的福祉。」 「咳!」南湘翊差點被口水嗆死。 老天爺,她聽到了什麼?這小鬼簡直早熟得讓人吐血。 「如果妳是我女兒,我會想一頭撞死。」教養失敗呀!她的父母該以死謝罪。 「才不,這是妳的榮幸。」戀兒很不可一世地昂著下巴宣告。 「是,我的榮幸。」她靠著戀兒的肩,慎重考慮著自己到底該哭還是該笑。 「知道就好。」戀兒心滿意足地偎向她,小手圈上她頸子,往下滑的衣袖露出一截手臂,也露出了一道淡淺的疤。 南湘翊注意到了。「怎麼會有這個?」 「呃!沒有啊!」戀兒不甚自在地抽回手。 「說實話!」她動作更快,飛快掀起袖子。疤痕雖已淡淺,依稀可看出細長的痕跡,斜斜劃過,沒入胸前。 是誰?誰如此狠心,對一個孩子下這麼重的毒手?雍莫離又怎會讓女兒傷成這樣? 「是……」戀兒囁嚅了一聲,「秋姨。」 單秋娘! 南湘翊恨恨地握緊拳頭。「她為什麼要這麼做?」 「她氣爹。」 「所以就拿妳出氣?」 為了引起他的注意,我可以不擇手段毀掉他所在乎的一切,就算是恨我也好,但別永遠是傷人的無動於衷! 她總算明白單秋娘當時說的那句話是什麼意思了。難怪見到她時,單秋娘會怕成那樣,心虛嘛!傷了人家的女兒,當然怕鬼魂來找她算帳了。 這應該也是雍莫離容不下單秋娘的原因了,他不介意替別人養孩子,卻不能忍受有人傷害他最珍愛的寶貝,對吧? 難怪戀兒初初見到她的那一晚,會有這麼深的敵意;難怪戀兒會說,她和單秋娘一樣……小小年紀的孩子,在經歷這樣的對待後,誰不會成為一隻小刺蝟? 單秋娘那該死的女人!她真後悔那時沒殺了她! 「湘姨……」戀兒怯怯地喊了一聲,「妳在生氣嗎?」那個時候爹也是這樣的表情,像要發狂一樣…… 「戀兒!」南湘翊難以自己,緊緊地、激動地抱住戀兒。「妳受苦了,我可憐的孩子……」她好心痛!那些人怎麼可以這樣對待她的小戀兒? 「湘姨?」戀兒怔怔地看著她。湘姨這樣……好像一個當娘的在為孩子心疼。 她也可以有娘……可以嗎? 爹總說他最大的願望是希望娘能活過來。如果人一輩子真的能許一個願望的話,那現在她要說──她希望湘姨是她娘。 ◇ ◇ ◇ 當夜,臨睡之前,雍莫離在床畔陪著女兒,哄她入睡。 「爹,你喜歡湘姨吧?」 「嗯?」雍莫離挑眉。「妳也這麼問湘姨了,對吧?」 果真是知女莫若父。 「湘姨很喜歡爹喔!」戀兒與有榮焉,講得很驕傲。她爹這麼帥,有眼睛的女人都會喜歡的嘛! 雍莫離輕輕一笑。「我知道。」 戀兒伸長了手,雍莫離憑著父女之間的默契將她抱起,摟在懷中輕拍。「小丫頭,妳想說什麼?」 「娘她……是怎麼死的?」 雍莫離沉默了一下。「怎麼又提起這個?」自從南湘翊出現後,戀兒已經好久沒問過關於母親的事了。 戀兒伸出小手,自動自發地開始剝雍莫離的衣服。 他苦笑,也沒阻止。這世上有膽這麼對他的,就只有兩個女人,其中一個就是她戀兒姑娘。 「這個……」她撈起雍莫離胸前的煉墜──一塊月牙形墨玉。「是一對的嗎?」 「是啊!這是妳娘的傳家物,當年訂下親事,就是以它為信物。」 戀兒仰頭。「湘姨也有這個,還有……」她指了指雍莫離胸前幾乎淡去的齒印痕跡。「她胸前也有這個印記。」 「嗯!」雍莫離淡應,沒太大反應。 「爹早就知道了,對不對?」既然是雍莫離的女兒,戀兒當然也不笨。「所以爹才會留下她,對她這麼好。」 雍莫離只是沉默著,沒有給予任何響應。 良久、良久,父女倆都只是靜默著,沒再說一句話。 直到── 鬆開手中的月牙形墨玉,戀兒仰起臉,認真而專注地問了出來,「湘姨……是娘吧?」 ◇ ◇ ◇ 湘姨……是娘吧? 一句話,在寂靜的夜裡,衝擊出千般思潮激盪,關不住的過往回憶,如潮水般一一湧回腦際。 清秋呵…… 雍莫離閉上眼睛,任思緒翻飛,飄回那一段塵封已久的往事,多少心酸甜蜜,一一輾過心頭。 寂寞梧桐,深院鎖清秋。 清秋啊清秋──剪不斷,理還亂。 ◇ ◇ ◇ 三歲!他的命運居然在三歲時就被決定!他們居然這樣欺負一個無法自主的小生命,這還有天理嗎? 雍莫離氣瘋了,來來回回地在房內走動。 「案發」的經過,是在十二年前,爹與那個什麼狗屁生死至交把酒言歡,醉後一時忘形,居然沒分沒寸的玩起結成兒女親家的把戲,把當時才三歲的兒子──也就是苦命的他,爽快的給出賣了! 這也就算了,最要命的是,爹還收下了人家的傳家物,害得他現在想賴都賴不掉。 他恨恨地扯下胸前的煉墜。早知道這是訂親信物,他才不會傻傻地戴上十多年。 這下好了,人家的父母早登極樂世界,臨死之前囑咐孤苦無依的女兒過來投親,要雍家信守諾言,照顧她一輩子。 要住這裡,當然可以!住到死都沒問題。 要他拿她當妹子疼,也可以,孔融讓梨都甘願。 可是,要他娶她當老婆?想都別想,作夢比較快! 這整件事真是荒唐透頂,要他說,他只有一腔無語問蒼天的感覺。 一個當時才一歲的小女嬰……光想就覺得頭好痛,他連她長得是圓是扁都不曉得,只知道她叫童清秋,這樣就要他娶她? 如果她人醜性情差、三八愛作怪,他也得娶嗎? 老天爺,為什麼要讓他遇到這種事情?他為什麼會這麼倒霉? 無力地撐著頭,他開始感覺前途慘晦黯淡。 ◇ ◇ ◇ 或許是負氣吧!從雍莫離知道自小就訂了親之事後,他一直沒出房門一步,尤其在得知去接童清秋的人今日會返回堡內,他更是打死也不願露面。 接風洗塵是他們的事,他寧可餓著肚子也不要見她! 對,抗議、抗議!他在表達無言的抗議,那童清秋只要不是白癡,絕對會知道她有多麼不受歡迎。 可惡的死老頭!憤怒中的雍莫離對雍世翰總是這樣稱呼。死老頭居然將童清秋的房間安排在他隔壁,撮合意味連瞎子都看得分明! 這樣他就免不了要時時看見她了。 可惡、可惡、可惡透了!居然給他玩陰的,死老頭怎麼不去當龜公算了! 雍莫灘懊惱地握緊拳頭,正覺怒火無處燒、拳頭無處揮時,一聲幽幽的低泣聲傳入耳中,在寂靜的夜裡更顯清晰、淒愁。 他凝神細聽,發覺是從隔壁傳來的。 隔壁?那不就是害他差點氣壞五臟六腑的元兇嗎? 「懶得管她……」 他嘴裡是這樣咕噥,但全副精神卻一直在留意隔壁的動靜。 一個時辰過去了,低低淺淺的啜泣聲仍未停止,他實在坐不住了。 「那丫頭還想哭多久啊?哭到眼瞎嗎?」嘖!女人就是這樣,麻煩死了。 抱怨歸抱怨,他腳下還是不受控制的往隔壁房移去。 「喂!妳哭夠本了沒呀?」 正沉浸在自身悲傷中的童清秋,被突然出現的聲音給嚇到,一臉驚訝地看向倚在窗邊的少年。 「你……你是……」 「雍莫離啦!」他不耐地報上大名。「喂!妳到底開不開門?」 「呃!哦!」她愣愣地點頭,移步走向門口開門,看他大大方方地晃進來。「你怎麼還沒睡?」 「有人哭聲像母豬難產,難聽得要死,我怎麼睡得著?」 「對不起。」擾人好眠,她自知理虧。這下子又多了一個他討厭她的理由了。 見她這樣,雍莫離反倒於心不忍。他本來就沒有嘲弄她的意思,會過來看她,也是關心她的狀況,只是面子上拉不下來罷了。 「誰要聽妳說對不起,我要知道的是妳在哭什麼?」 「我、我……」她垂下頭,不甚自在的動作像在遮掩什麼,反倒引起雍莫離的注意。 他朝她後頭望去,是兩塊牌位。「妳爹娘的?」黑暗中,他看不清上頭的字跡。 她不安地點了一下頭。「我馬上收起來……」 原來是在想爹娘啊!「收什麼啊?」雍莫離翻了一個白眼,直接伸手將牌位供上桌,徒手拜了拜。 「可是……這樣會不會太……」她就是怕他們會覺得觸了楣頭,所以正逢父喪期間,卻連白花都不敢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