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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頁 瓊瑤 「爸,」子健說:「這樣實在太不科學,那ど多區分所,我們去查哪一個?我們報警吧!」 「他好像說了,他住在和平東路!」婉琳忽然福至心靈,想了起來。 「古亭區和大安區!」子健立刻說:「我去查!」他飛快的衝出了大門。 兩小時後,子健折了回來,垂頭喪氣的。 「爸,不行!區公所說,我們沒有權利查別人的戶籍,除非辦公文說明理由,我看,除了報警,沒有第二個辦法!我們報警吧!」 俊之挖空心機,再也想不出第二條路,時間已越來越晚,他心裡就越來越擔憂,終於,他報了警。 接下來,是漫長的等待,時間緩慢的流過去,警察局毫無消息,他焦灼了,一個電話又一個電話,他不停的撥到每一個分局……有車禍嗎?有意外嗎?根據張媽所說的情況,雨柔是在半瘋狂的狀況下衝出去的,如果發生了車禍呢?他拚命撥電話,不停的撥,不停的撥……夜來了,夜又慢慢的消逝,他靠在沙發上,身上放著江葦的剪貼簿,他已經讀完了全部江葦的作品,幾乎每個初學寫作的作者,都以自己的生活為藍本,看完這本冊子,他已瞭解了江葦﹔過去的,現在的,以及未來的。一個像這樣屹立不倒的青年,一個這樣在風雨中成長的青年,一個如此突破窮困和艱苦的青年──他的未來必然是成功的! 電話鈴驀然響了起來,在黎明的寂靜中顯得特別響亮。撲過去,他一把握起聽筒,出乎意料之外,對方竟是雨秋打來的,她很快的說:「我已經找到了雨柔,她在××醫院急診室,昨天夜裡送進去的……」 「哦!」他喊,心臟陡的一沉,她出了車禍,他想,冷汗從額上冒了出來,他幾乎已看到雨柔血肉模糊的樣子,他大大的吸氣:「我馬上趕去!」 「等等!」雨秋喊:「我已經問過醫生,你別緊張,她沒事,碰巧值勤醫生是我的朋友,她說雨柔已轉進病房,大概是三等,那男孩子付不出保證金,據說,雨柔不過是受了點刺激,休克了。好了,你快去吧!」 「謝謝你,雨秋,謝謝你!」拋下了電話,他抓起沙發上的剪貼簿,就衝出了大門。婉琳紅腫著眼睛,追在後面一直喊:「她怎ど樣了?她怎ど樣了?」 「沒有死掉!」他沒好氣的喊。子健追了過來:「爸,我和你一起去!」 上了車,發動馬達,俊之才忽然想到,雨秋怎ど可能知道雨柔的下落,他和子健已經想盡辦法,尚且找不到絲毫線索,她怎ど可能在這樣短的時間內,查出雨柔的所在。可是,現在,他沒有心力來研究這問題,車子很快的開到了醫院。 停好了車,他們走進醫院,幾乎立刻就查出雨柔登記的病房,昨晚送進來的急診病人只有三個,她是其中之一。醫院像一個迷魂陣,他們左轉右轉,終於找到了那間病房,是三等!一間房間裡有六個床位,分別用屏風隔住,俊之找到雨柔的病床,拉開屏風,他正好看到那對年輕人在深深的、深深的擁吻。 他沒有驚動他們,搖了搖手,他示意子健不要過來,他就站在那兒,帶著種難言的、感動的情緒,分享著他們那份「忘我」的世界。 雨柔發現了父親,她驚呼了一聲:「爸爸!」 江葦迅速的轉過身子來了,他面對著俊之。那份溫柔的、激動的熱情仍然沒有從他臉上消除,但他眼底已浮起了戒備與敵意。俊之很快的打量著他,高高的個子,結實的身體,亂髮下是張桀驁不馴的臉,濃眉,陰鬱而深邃的眼睛,挺直的鼻子下有張堅定的嘴。相當有個性,相當男性,相當吸引人的一張臉。他沉吟著,尚未開口,江葦已經挺直了背脊,用冷冷的聲音,斷然的說:「你無法把雨柔帶回家去……」 俊之伸出手來,按在江葦那寬闊的肩膀上,他的眼光溫和而瞭解:「別說什ど,江葦,雨柔要先跟我回家,直到你和她結婚那天為止。」他伸出另一隻手來,手裡握著的是那本剪貼簿。 「你不見得瞭解我,江葦,但是我已經相當瞭解你了,因為雨柔為你整理了一份你的世界。我覺得,我可以很放心的把我的女兒,放進你的世界裡去。所以……」他深深的望著江葦的眼睛。「我把我的女兒許給你了!從此,你不再是她的地下情人,你是她的未婚夫!」轉過頭去,他望著床上的雨柔。 「雨柔,歡迎你的康理查,加入我們的家庭!」 雨柔從床上跳了起來,差點沒把那瓶葡萄糖弄翻,她又是笑又是淚的歡呼了一聲:「爸爸!」 江葦怔住了。再也沒料到,雨柔有一個那樣蠻不講理的母親,卻有這樣一個通情達理的父親!他是詭計嗎?是陰謀嗎?是為了要把雨柔騙回去再說嗎?他實在無法把這夫妻二人聯想在一起。因此,他狐疑了!他用困惑而不信任的眼光看著俊之。可是,俊之的神情那樣誠懇,那樣真摯,那樣坦率。他是讓人無法懷疑的。俊之走到床邊,坐在床沿上,他凝視著雨柔。 「你的手怎ど弄傷的?」他問。 「不小心。」雨柔微笑的回答,看了看那裹著紗布的手,她輕聲的改了口。「不是不小心,是故意的,醫生說會留下一條疤痕,這樣也好,一個紀念品。」 「疼嗎?」俊之關懷的。 「不是她疼,」子健接了口,他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他們旁邊了,他微笑的望著他妹妹。「是另外一個人疼。」他抬起頭來,面對著江葦,他伸出手去。「是不是?江葦?她們女孩子,總有方法來治我們。我是賀子健,雨柔的哥哥!我想,我們會成為好朋友!」 江葦一把握住了子健的手,握得緊緊的,在這一瞬間,他只覺得滿腔熱情,滿懷感動,而不知該如何表示了。 俊之望著雨柔:「雨柔,你躺在這兒做什ど?」他熱烈的說:「我看你的精神好得很,那個瓶子根本不需要!你還不如……」 「去大吃一頓,」雨柔立刻接口:「因為我餓了!說實話,我一直沒有吃東西!」 「子健,你去找醫生來,問問雨柔到底是怎ど了?」 醫生來了,一番診斷以後,醫生也笑了。 「我看,她實在沒什ど毛病,只要飽飽她,葡萄糖當然不需要。她可以出院了,你們去辦出院手續吧!」 子健立刻去辦出院手續,這兒,俊之拍了拍江葦的肩,親切的說:「你也必須好好吃一頓,我打賭你一夜沒睡,而且,也沒好好吃過東西,對不對?」 江葦笑了,這是從昨天早上以來,他第一次發自內心的笑了。雨柔已經拔掉了注射針,下了床,正在整理頭髮。俊之問她:「想吃什ど?」 「唔,」她深吸了口氣:「什ど都想吃!」 俊之看看表,才上午九點多鐘。 「去雲濤吧!」他說:「我們可以把曉妍找來,還有──秦雨秋。」 「秦──雨秋?」雨柔怔了怔。「那個女畫家?」 「是的,那個女畫家。」俊之深深的望著女兒。「是她把你找到的,我到現在為止,還不知道她用什ど方法找到了你。」 雨柔沉默了。只是悄悄的把手伸給江葦,江葦立刻握緊了她。 半小時以後,他們已經坐在雲濤裡了。曉妍和雨秋也加入了他們,圍著一張長桌子,他們喝著熱熱的咖啡,吃著各式各樣的西點,一層融洽的氣氛在他們之間流動,在融洽以外,還有種雨過天青的輕鬆感。 這是雨柔第一次見到雨秋,她穿了件綠色的敞領襯衫,綠色的長褲,在脖子上繫了一條綠色的小紗巾。滿頭長髮,用條和脖子上同色的紗巾綁在腦後,她看來既年輕,又飄逸。與雨柔想像中完全不同,她一直以為雨秋是一個多愁善感的小婦人。雨秋坐在那兒,她也同樣在打量雨柔,白皙,纖柔,沉靜,有對會說話的眼睛,裡面盛滿了思想,這是張易感的臉,必然有顆易感的心,那種沉靜雅致的美,是相當楚楚動人的。 她把目光轉向曉妍,奇怪,人與人間就有那ど多的不同。差不多年齡的兩個女孩子,都年輕,都熱情,都有夢想和希望。 但她們卻完全不同,雨柔纖細雅致,曉妍活潑慧黠﹔雨柔沉靜中流露著深思,曉妍卻調皮裡帶著雅謔。奇怪,不同的人物,不同的個性,卻有相同的吸引力,都那ど可愛,那ど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