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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頁 瓊瑤 「我一氣,就回來了!」 雲飛瞪大眼睛,失望得心都沉進了地底: 「哎!你怎麼這麼沒用?」 阿超嘻嘻一笑,從口袋中取出一張信箋,遞了過去。 「對我有點信心好不好?做你的信差,那次交過白卷呢?她要我把這個交給你!」 雲飛瞪了阿超一眼,一把搶過信箋,急忙打開。 信箋上,娟秀的筆跡,寫著四句話: 「憶了千千萬,恨了千千萬, 畢竟憶時多,恨時無奈何!」 雲飛把信箋往胸口緊緊一壓,狂喜的倒上床。 「真是一字千金啊!」 阿超笑了。 夢嫻對這樣的愛,不能不深深的震撼了。那個「複雜」,會唱歌,會編曲,會拿刀捅人,會愛會恨,還是「詩意」的,「文學」的,她到底是個怎樣的姑娘啊! 這個姑娘,每晚在待月樓,又唱又跳,娛樂佳賓。 這晚,待月樓依舊賓客盈門,觥籌交錯。 在兩場表演中間的休息時間,雨鳳姐妹照例都到鄭老闆那桌去坐坐。現在,她們和鄭老闆的好友們,已經混得很熟了。在鄭老闆有意無意的示意下,大家對這兩姐妹也有一些忌諱,不再像以前那樣動手動腳了。 鄭老闆和他的客人們已經酒足飯飽,正在推牌九。賭興正酣,金銀花站在一邊,吆喝助陣。雨鳳、雨鵑兩姐妹作陪,還有一群人圍觀,場面十分熱鬧。鄭老闆已經贏了很多錢。桌上的牌再度開牌,鄭老闆作莊,慢慢的摸著牌面,看他的底牌。面上的一張牌是「虎牌」。所謂虎牌,就是十一點,牌面是上面五點,下面六點。 雨鵑靠在鄭老闆肩上,興高采烈的叫著: 「再一張虎牌!再一張虎牌!」 「不可能的!那有拿對子那麼容易的!」高老闆說。 「看看雨鵑這金口靈不靈?」鄭老闆呵呵笑著。他用大拇指壓著牌面,先露出上面一半,正好是個「五點」!全場嘩然。 「哈哈!不是金口,也是銀口!一半已經靈了!」金銀花說。 鄭老闆再慢吞吞的開下一半,大家都伸長了腦袋去看。 「來個四點,正好是癟十!」許老闆喊。 「四點!四點!」賭客們叫著。 「癟十!癟十!癟十……」高老闆喊。 大家各喊各的,雨鵑的聲音卻特別響亮,她感染著賭錢的刺激,漲紅了臉,興奮的喊著: 「六點……六點……六點……一定是六點!虎兒來!虎兒來!虎兒到!虎兒到……」 鄭老闆看牌,下面一半,赫然是個「六點」。 「啪」的一聲,鄭老闆把牌重重擲下,大笑抬頭: 「真的是虎兒來,虎兒到!虎牌!」他看看其他三家:「對不起,通吃!」 桌上的錢,全部掃向鄭老闆。圍觀者一片驚歎聲。 「鄭老闆,你今晚的手氣簡直瘋了!」高老闆說。 許老闆輸得直冒汗,喊: 「雨鵑,你坐到我旁邊來,好不好?也帶點好運給我嘛!」 金銀花笑得花枝亂顫,說: 「雨鵑,你過去,免得他輸了不服氣!」 雨鵑看了鄭老闆一眼,身子膩了膩: 「我不要……人家喜歡看興家的牌嘛!」 鄭老闆大笑,高興極了,拍拍她的手背: 「你是我的福星,就坐這兒!」他把一張鈔票塞進雨鵑的衣領裡:「來,給你吃紅!」 雨鵑收了鈔票,笑著: 「下面一把,一定拿皇帝!」 「再拿皇帝,我們大家都不要賭了,散會吧!」許老闆叫。 「好嘛!好嘛!那就拿個大牌好了!」雨鵑邊笑邊說。 鄭老闆被逗得開心大笑。 雨鳳什麼話都不說,安安靜靜的坐在那兒,看著兩鵑。一臉的難過。 大家又重新洗牌,正在賭得火熱,歡歡喜喜的時候,忽然,一個聲音囂張的響了起來: 「小二!小二!先給我拿一壺陳紹,一壺花彫來!那醬牛肉、腰花、豬蹄、雞翅膀、鴨舌頭、豆腐乾、蔥烤鯽魚……通通拿來!快一點!」 所有的人都回頭去看。只見,雲翔、天堯,帶著四五個隨從,佔據了一張大桌子,正在那兒呼三喝四。 雨鵑身子一挺,雨鳳僵住。姐妹倆的臉孔都在一瞬間轉白。 金銀花警告的看了姐妹倆一眼,立即站起身來,眉開眼笑的迎向雲翔: 「喲!今晚什麼風,把展二爺給吹來了?趕快坐坐坐!」她回頭喊:「小范,叫廚房熱酒!珍珠、月娥,上菜啊!有什麼就去給我拿什麼上來,沒有什麼就去給我做什麼!大家動作快一點,麻利一點!」 珍珠、月娥、小范一面高聲應著,一面走馬燈似的忙碌起來。 雲翔看看金銀花,看看鄭老闆那桌,大聲的說: 「不知道可不可以請兩位蕭姑娘,也到我們這桌來坐一坐?」 鄭老闆眼光一沈。雨鵑和雨鳳交換了一個注視。鄭老闆歪過頭去,看雨鵑: 「你怎麼說?要我幫你擋了嗎?」 雨鵑眼珠一轉,搖搖頭,很快的說: 「不用了。我過去!」 「不許鬧事!」鄭老闆壓低聲音。 「我知道。」 雨鵑起身,雨鳳立刻很不放心的跟著起身: 「我跟你一起去!」 ※ ※ ※ 鄭老闆抬頭,對屋角一個大漢使了一個眼色,立即,有若干大漢不受注意的,悄悄的散立在雲翔那桌的附近。 天堯眼觀四面,耳聽八方。對雲翔低聲說: 「伏兵不少,你收斂一點!」 雲翔頓時莫名其妙的興奮起來: 「唔,很好玩的樣子!有勁!」 姐妹倆過來了,雨鵑已經理好自己紛亂的情緒,顯得鎮定而且神秘奕奕。對雲翔嘻嘻一笑,清脆的說: 「我老遠就聽到有鳥叫,叫得吱呀吱的,我還以為有人在打獵,獵到夜梟還是貓頭鷹什麼的,原來是你展某人來了!」她伸手就去倒酒,抬眼看眾人:「好像都見過面哦!幾個月以前,寄傲山莊的一把火,大家都參加過,是不是?我敬各位一杯。祝大家夜裡能夠睡得穩,不會作惡夢!家宅平安,不會被一把野火燒得一乾二淨!」 兩鵑舉杯一口乾了,向大家照照杯子,再伸手去倒酒。 天堯和滿桌的人,都驚奇的看著她,不知該如何反應。 雲翔被這樣的雨鵑吸引著,覺得又是意外,又是刺激。仰頭大笑: 「哈哈!火藥味挺重的!見了面就罵人,太過份了吧!我今晚可是來交朋友的!來來來,不打不相識,我們算是有緣!我倒一杯酒,敬你們姐妹兩個!這杯酒乾了,讓我們化敵為友,怎麼樣?」他抬頭,一口乾了杯子。 雨鳳瞪著他,儘管拚命努力克制著自己,仍然忍不住衝口而出: 「你為什麼不在自己的樹洞裡,好好的躲著,一定要來招惹我們呢?表示你很有辦法,有欺負弱小的天才嗎?對著我們姐妹兩個,搖旗吶喊一下,會讓你成英雄嗎?看著別人痛苦,是你的享受嗎?」 雲翔怔了怔,又笑: 「喲,我以為只有妹妹的嘴巴厲害,原來這姐姐的也不弱!」他舉杯對雨鳳,嘻皮笑臉的:「長得這麼漂亮,又會說、又會唱,怪不得會把人迷得神魂顛倒!其實,哥哥弟弟是差不多的,別對我太凶喲!嫂子!」 這「嫂子」二字一出,姐妹倆雙雙變色。雨鳳還來不及說什麼,雨鵑手裡的酒。已經對著雲翔潑了過去。 雲翔早有防備,一偏身就躲過了,順手抓住了雨鵑的手腕: 「怎麼?還是只有這一招啊!金銀花,你應該多教她幾招,不要老是對客人潑酒!這酒嗎?也挺貴的,喝了也就算了,潑了不是太可惜嗎?」 金銀花急忙站起身,對雨鵑喊: 「雨鵑!不可以這樣!」又轉頭對雲翔,帶笑又帶嗔的說:「不過,你每次來,我們這兒好像就要遭殃,這是怎麼回事呢?你是欺負咱們店小,還是欺負咱們沒有人撐腰呢?沒事就來我們待月樓找找庥煩,消遣消遣,是不是?」 另一桌上,鄭老闆談笑自若的和朋友們繼續賭錢。眼角不時瞟過來。 雲翔仍然緊握住雨鵑的手腕,對金銀花一哈腰,笑容滿面的說: 「千萬不要動火!我們絕對不敢小看待月樓,更不敢跑來鬧事!我對你金銀花,或者是鄭老闆,都久仰了!早就想跟你們交個朋友!今晚,面對美人,我有一點兒忘形,請原諒!」 金銀花見他笑容滿面,語氣祥和,就坐了回去。 雨鵑忽然斜睨著他,眼珠一轉,風情萬種的笑了起來: 「你抓著我的手,預備要抓多久呢?不怕別人看笑話,也不怕我疼嗎?」 雲翔凝視她: 「赫!怎麼突然說得這麼可憐?我如果鬆手,你大概會給我一耳光吧?」 雨鵑笑得好嫵媚: 「在待月樓不會,我答應過金大姐不鬧事。在什麼荒郊野外,我就會!」 雲翔抬高了眉毛,稀奇的說: 「這話說得好奇怪,很有點挑逗的意味,你不是在邀我去什麼荒郊野外吧?」 「你那裡敢跟我去什麼荒郊野外,你不怕我找人殺了你?」雨鵑笑得更甜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