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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頁 秦方鈺 「你朱世伯他……」話語停頓五秒,封錦昌與朱元清相交多年,對他溫厚忠良的個性十分清楚。「是個盡忠職守之人,他對後台老闆向來忠心不二;對咱們封家,他念著友情助我們不少,宏國有今日的輝煌,可以說若沒有朱元清就無宏國。這次的事件……說來怪不得他,他有他的難處。」 「我明白。」 「想過其他的退路?」封錦昌低吟著,推敲著幾日來的沙盤演練。 「都試過了,但……終究是治標不治本,問題早晚會露出來。這個階段、這個情況就算有財團想伸手,也會畏懼被拖累。」朱元清的撤資行動牽連甚廣,宏國的危機如骨牌效應一一浮上檯面。 容智的目光瞥向兒子。「你可曾想過,朱元清避不見面的主因?」 封仕德像被點醒般,掃除多日來的陰霾,眸底的晶光乍現,死自思付後路。 「他不見你,情有可原;他不見我,是無能為力。明知我找他的原因,依他的身份,卻無法做出超越權責的事,不見我們是不想彼此尷尬。一切的轉機不在朱元清,在他後台老闆的女兒。」封錦昌平著聲音分析現下的情況。「朱元清的職責是管理顧家的產業,你母親得罪顧家千金,這件事要得到解決就得解開那個結。或許仍有轉機。」 封仕德點頭。「爸,謝謝你。」當局者迷,他全然忘卻最重要的關鍵。 「咱們是父子還道什麼謝?這件事還有得處理,咱們分頭好好努力。我會繼續跟朱元清聯絡,商量其他的對策。」 「是!」 「對了,那個丫頭呢?」封錦昌驀然問起存於心間多年的擔憂,分離多年,人事是否已變遷?曾經以為兒子會在她大學畢業當天,迎娶她人封家大門。 十多年已過,兒子仍單身,婚事幾次生波,新娘的名字竟不是那個丫頭,著實讓身在國外的他憂心不已。 封仕德聞言渾身一震,笑意頓失。沉默許久後,沉痛的神色躍上眉宇間,他站起來走至窗邊,遙望著遠方的藍天白雲,品味著苦澀的滋味。 昏沉的腦際傳來尖銳的刺痛和無力感。 封仕德用力的揮開不適的感覺,粗啞回道:「當年,爸爸跟商姨遠赴美國後,媽媽要我在兩者之中選擇其一,我……」他痛苦的呻吟著,仿若多年前的痛苦抉擇仍在眼前,狠狠的刮著他的心。「我選擇媽媽。」幾近一分鐘的沉默後,他吐出答案。 封錦昌聞言,心如刀割,重重的歎口氣,沉吟數分鐘後,目光凝重的射向兒子。 「你後悔嗎?」封錦昌認真的問。 封仕德悶不吭聲。後悔……又能如何? 當初被逼著說出分手的抉擇後,他失去她的芳蹤,事後瘋狂的尋找她,想祈求她原諒,想哀求她再等些時候,等母親的怒意冷卻,凡事仍有商討的餘地。 她竟連最後的機會都吝於給予,消失在茫茫人海中,連學校方面也辦理休學,徹底的消失無蹤。十一年過去了,至今連她身在何方他都不知。 或許她早已為人妻、為人母? 一抹刺痛狠狠地侵入他的心,想及她會屬於別的男人、冠上別的男人的姓氏,鮮明的嫉妒啃噬著他的心房,卻無能為力。 封錦昌大手拍著兒子的肩頭,拍不去他心底的痛、心底的酸澀。灰白的眉頭糾結深鎖,看穿他的偽裝。 「沒料到當年上一代的恩怨情仇會牽連到你,何其無辜、何其可笑?」封錦昌感慨的搖頭,惋惜歎道:「虧許盈如想得出來, 如此折磨我們封家的男人!選擇?這算哪門子的選擇?她分明是逼你放棄那丫頭。你母親她,永遠就只知道威脅,硬的不行,就以死相逼。這招她百試百靈,折磨我近三十年,到頭來竟連自己的親生兒子都不放過。」 封錦昌感傷分析,對結髮二十多年的妻子許盈如並無感情存在。 當年,封家長輩執意拆散他與深愛的女友商宛柔,因商宛柔是寒門孤女,無法興旺封家。硬逼著封仕德迎娶富豪千金許盈如,欲獲得金錢上的贊助,以便發展封家的建築業。 家人無所不用其極的逼迫他成婚後,商宛柔毫無預警的消失了,僅留下一封信,言明今生情緣已盡,要他善待妻子。封錦昌傷心之餘也曾真心真意的經營這樁婚姻,無奈許盈如的脾氣和個性過於霸道無禮、驕蠻高傲。 二十五年的婚姻關係換來被此的怨懟,兩夫妻相敬如「冰」,不時針鋒相對。 也換來他身體亮起紅燈的警戒。 遠在美國的商宛柔乍聞他數次人院急救的消息,倉皇回國,舊情復燃。 「兒子,或許你心裡頭還怪我,當年狠下心來拋棄你們母子三人,不顧你母親以死相遏,執意跟你商姨遠赴美國!當年你和心晴都不能體會,只有那個丫頭懂。如果你至今還想不通,那麼你跟她注定這輩子有緣無分!」封錦昌以弦外之音談及往事。 封仕德凝視著該熟悉卻渾然陌生的父親,午後陽光下的父親頂著朝陽般的活力,這是他從未見過的一面! 怔忡了…… 當年,他真的錯了嗎? 第五章 昏眩感盤旋在腦際,像黑色漩渦狂肆的捲動,灼熱和刺痛如針攻擊著他的身心,雙重的煎熬他虛弱的身體;喉嚨像吞人火焰,連喘白氣都嫌沉重,連帶牽動起胸口的悶痛。 他想要呼喊出聲,身子骨卻虛弱得連一個單音都吐不出來,四肢動彈不得,彎根手指都辦不到。昏昏沉沉間不知過了多久,週遭似乎一直有人在走動徘徊,額頭上的毛巾時時被換成冰涼的毛巾,降低他額上滾燙的溫度。 「他是太累,又患了急性感冒,才會昏過去。近來的感冒愈來愈猖獗,可得小心照料。我已經替他打支退燒針,每四個小時服一次藥,如果臨時又發起高燒,就服用紅色的藥包,相信他很快就會痊癒。」醫生低沉的聲音響起,細訴著他的病情。 封仕德迷迷糊糊的暗想著,他病了嗎?他什麼時候病的?疑惑在腦中響起,卻無法出聲詢問。 「謝謝你,醫生,麻煩你跑這一趟。」慵懶的女子聲音淡淡的回應。 他的心神猛然一驚,彷彿陰暗的世界注入一道溫暖的清流,滋潤他乾涸的心靈,喜悅和生氣緩緩在胸中滋長。那聲音?那熟穩卻又令人痛心的俯懶聲音…… 怎麼可能會再度出現在他面前?是他病糊塗了嗎? 他虛弱的想出聲喚她,留住那擁有甜美回憶的聲音。 可乾澀的唇瓣吐不出半個字。是她嗎?真的是她嗎? 迫切的心湧起慾望,渴望破除重重的不適,撥開陰沉的烏雲,見到她成為他最想望的目的。 「哪兒話,有需要的話,隨時給我電話。」醫生收拾器具的聲音響起,跟著皮箱扣住,穩重的腳步聲外加清脆的高跟鞋聲,雙雙注遠方而去。 那股長久以來的撕裂痛楚再次襲上心坎,絕望地想出聲喚住那熟悉的聲音,留住心靈間唯一的盼望。別走!別走呀!費盡力道卻徒勞無功,昏眩仍像游渦似的捲住他,瞬間跌人黑暗中,無力反擊。 良久、良久之後,迷迷糊糊中,纖柔的手緊實的握住他的掌心,纖細的手指輕緩的撫著他的臉龐。 濕熱的水珠落入他的臉,滴在他的掌心。 渾身的熱度逼得封仕德數度徘徊在昏沉幽暗間。一雙柔細的纖纖玉手不時更換他額上的毛巾;偶爾會有另一雙小手幫著她扶起他,強行餵他藥物。 半睡半醒之際,似乎聽見一個小男孩好奇的問著: 「媽咪,他是誰?」 「一個朋友!」女子愣了一下,才平淡的回道。 「為什麼他會昏倒在路邊呢?」小男孩蹲在床邊,手肘撐在他枕畔,小手心捧著小下巴,好奇的眸光直瞅著昏沉入睡的大叔叔。 昏倒在路邊?封仕德困惑的想著,是指他嗎?他昏倒了?腦海中不停的搜索記憶。 這些日子忙於處理愈形惡化的公事,心理和身體疲憊不堪,隱約覺得體力大不如前,不時感受到頭疼、悶熱…… 「這你可能要等到叔叔醒來,自己問他羅!」女子慵懶的聲嗓把話題轉移,撇得乾乾淨淨。 「還在發燒嗎?」小眼睛好奇的瞅著女子用耳溫槍測量溫度的舉動。 「嗯!退下四十一度了,仍在三十九度半徘徊。」女子皺皺眉心,將電子測溫器放在床頭茶几上。 「叔叔燒了那麼久,病得好像很重。是不是他很不乖,沒有定時吃東西、定時睡覺的關係才會生病呀?」小男孩盜用平常媽媽威脅的話語,媽媽老是說不乖乖聽話就會生病,就要打針喲! 「或許吧!」她輕聲的應著,失神的凝視他昏迷的模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