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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頁     喬安    


  和官水心這一段短暫的相遇。確實為他的這趟旅程平添不少樂趣,但是向來瀟灑自若的邵巡,是不會為女人掛心的。

  邵巡強迫自己將全部的心思放在今天晚上的正事上,洛陽方面還在等他的消息呢!他可不能耽擱。

  就在他行經先前發生騷動的街角時,他忍不住朝人潮聚集處望了一眼。那裡有一輛載貨馬車因為車輛的橫軸斷了,正停在路中間,馬車的主人似乎和人起了爭執,雙方人馬韁持不下,連旁觀的民眾都分成兩派。

  邵巡策馬正要穿越人群時,他以為自己眼花了,倘好像看見了——尼姑?

  而且是正在吵架的尼姑?

  他不信邪,眨了眨眼,再看一次。這回他可看得非常真確,吵架的尼姑不只一個——有三個。

  三個正在吵架的胖尼姑!

  邵巡翻了翻白眼,忍不住在心裡咕噥道:「見鬼了!最近怎麼和尼姑這麼有緣?」

  ※  ※  ※

  官水心已經在「大興善寺」附近,來來回迴繞過不下數十趟了。

  她看了看手中的地圖,再比對附近的地形,奇怪?怎麼看都是這裡沒錯,可是為什麼這裡不是「法雲寺」,而是「大興善寺」呢?

  難道是遷寺了嗎?

  「對不起,請問一下『法雲寺』怎麼走?」

  天色已暗,難得又有一個「女人」經過,官水心逮到機會上前詢問。

  「法雲寺?沒聽說過[口也]!」對方搖搖頭回答道,便丟下一臉愕然的官水心往大街上走去。

  這已經是她問到的第九個人了,而她的回答和前八個一模一樣,官水心不禁開始懷疑是不是所有長安城的女人都不知道「法雲寺」在哪兒?可是她又不敢找男的來問,因為她發現好像除了邵巡以外,其它的男人,她看起來都有些……怕怕的。

  也許她應該往城的另一個方向我找看。

  有了這個念頭,官水心立即付諸行動,沿路上她又問了好幾個女性路人,但是依然沒有斬獲。就在一籌莫展、不知該如何是好時,她決定重新走回「大興善寺」找裡頭的師父直接問個明白,也許是「法雲寺」改名了也說不定!

  官水心為這遲來的好方法感到雀躍不已,早想到不就得了,她也不必走得這麼辛苦。

  官水心高高興興循著「記憶中」的路線往回走,她的肚子也有些餓了,幸運的話,她也許趕得上和寺裡的師父一同用餐。

  可是,她走了好久,還是不見「大興善寺」的蹤跡,她記得她沒走那麼遠呀?

  沒關係!路是人問出來的,官水心聰明的又找人問了路。

  豈知,不問還好,越問越「花」,她到現在才知道光是長安城內,就有佛寺一百多座。且每個人跟她說的都不太一樣,有人跟她說過街後左轉,有人說右轉,有人甚至把在晉昌坊的「大慈恩寺」和靖善坊的「大興善寺」搞錯了,害得她白跑一趟。

  官水心就這樣持續在長安城裡繞來轉去,約莫一個時辰半之後,她才終於體悟到一個事實——長安城的女人都和她一樣,是個路癡!

  因為在她們「明確」的指點之下——她迷路了!

  她又累又餓又困,已經快走不動了。

  兩相權衡之下,她決定先填飽自己的肚子再說,可是……另一個實際的問題又來了,從她出渡塵庵以來,她就沒「真正」化過緣,充其量她化過緣的對象只有邵巡一個人,她現在該怎麼辦呢?

  官水心站在街道上左右張望,想起師姑教她的化緣第一要訣——要向人多的地方化緣。

  人多的地方?天都黑了,要到哪兒去找人多的地方?

  她記得剛才有經過一個滿熱鬧的地方,也許可以去試試看。

  嗯!就這麼決定!

  ※  ※  ※

  入夜後的長安,非但沒有特別冷清,相反地,更是熱鬧非凡,呈現另一番不同的繁榮景象。

  醉杏樓,是長安城內規模最大的高級妓院,這裡的姑娘不但長得國色天香,琴技歌藝更是沒話說。每晚來此尋歡作樂的達官顯貴有如過江之鯽,個個出手闊綽,姑娘們自是使出渾身解數,以博得大爺們更豐厚的犒賞。

  但儘管琴藝再精湛、歌聲再動人,此時的邵巡卻覺得相當索然無味、無聊得直想打瞌睡。可惡!他今天來醉杏樓是另有目的,但卻有一個影子老是在他心中盤旋不去,嚴重干擾了他一個晚上。

  邵巡仰頭重重飲下一口酒,企圖將腦中那抹身影摒除掉。

  真是!他現在人可是在妓院[口也]!眼前出色動人的女子一堆,為何他老是會想到那張氣呼呼的小臉?他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有病?否則怎會對一個尼姑念念不忘?

  邵巡一直努力思索這個問題,絲毫沒注意到燕歌姑娘已彈完一曲,正充滿深意地打量著他。

  燕歌姑娘可是醉杏樓的當家花旦,琴棋書畫,樣樣精通,言行舉止之間更是充滿了一股慵懶的媚態,想花大錢為她贖身的大爺到處都是,但她卻獨獨鍾情於邵家的長公子邵巡。

  邵家是長安城內首屈一指的巨富人家,也是全國出了名的陵宮建商,連當今皇上都欽點邵家負責中央一切的宮殿和陵墓的建造,可說是擁有響噹噹的盛名。

  可是儘管邵家名氣之大,但一般人也僅僅見過邵巡和他的父親邵雍。

  至於邵巡的爺爺邵農平、母親呂翠意、小妹邵尋尋的一切,都只限於聽說,沒有人真正見過他們,連邵巡本人,因為個性比較漂泊不定,本身也很少待在長安的家中,大部分的時間他都遊歷各地,享受閒雲野鶴、雲淡風輕的日子,只是偶爾會順便到一些據點打點邵家相關的業務事項。

  「邵公子難得前來,怎麼一來這兒儘是埋頭喝悶酒,可有什麼煩人之事?不妨說來給燕歌聽聽?」燕歌起身坐在邵巡身邊,微笑著為他斟酒。

  她一向欣賞邵巡。雖然邵家富可敵國,但邵巡絲毫沒有富豪公子的貴氣與流氣,同樣地,他也許倜儻不羈,卻沒有時下文人詩者的靡爛與浪蕩。

  「喝悶酒?我看起來像是會喝悶酒的人嗎?」邵巡淡笑道。

  「那麼……就是燕歌的琴藝退步了,無法逗邵公子開心……」

  見燕歌一臉自責,邵巡揮著手解釋道:「沒的事,和你沒關係,大家都曉得燕歌姑娘琴藝過人,歌聲自不在話下,為姑娘著迷的人比比皆是……」

  「邵公子也是嗎?」燕歌淡淡地問,一顆心早已忐忑不安,她一直希望邵巡為她贖身。

  邵巡眼中閃過一抹警戒,隨即又露出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說道:「是不是又如何?我可爭不過天宇那小子。」他喝著酒,並且偷偷觀察燕歌的反應。周天宇和他也算是舊識了,而他這次回長安的目的就是要查一查周天宇近幾個月都在幹什麼。

  「您別誤會了,我和周公子可沒什麼,完全是他一廂情願,況且周公子已經好一陣子沒來了。」燕歌連忙撇清關係,心中不免有些竊喜,她將邵巡的反應視為他很在乎她和周天宇的事。

  「沒來?」邵巡挑眉道,不落痕跡地慢慢切入他想知道的重點。「天宇對燕姑娘的喜愛,在長安城內眾所皆知,他怎麼可能不來呢?」

  燕歌再為他斟滿酒。「是真的,他到洛陽去了,他說要去做賺大錢的生意。」

  「哦?」邵巡的興致可來了,但他並沒有明顯表現出來,只是有些氣憤地說:

  「這種事天宇竟然沒有告訴我,太不夠意思了。我人就在洛陽,他也不會來找我,人生地不熟的,做起事來總是會有些不便。」

  周家和邵家還頗有一點交情,因此燕歌可以瞭解邵巡的感受。

  「這件事其實不是周公子告訴我的,是他和另外兩位客棺談話時,被我聽到的……」燕歌的話被房門外疾步而過的腳步聲給打斷,她微微皺眉地看向門外匆匆走過約兩名保鑣,心想大概又有人在大廳鬧事了。突然意識到自己的分心,燕歌覺得有些不好意思,忙道:「對不起,我剛才說到哪兒了?」

  「那兩位客棺。」邵巡經扯嘴角提醒道。

  「哦,對!那兩個人!後來他們還和周公子來過這裡一次,好像是在慶祝第一筆生意的成功。」

  本來邵巡還覺得自己刻意套話的行為有些小人,但沒想到這會兒燕歌反而在聊天中洩漏了更多蛛絲馬跡。

  正當她請到周天宇在醉杏樓認識那兩個人的經過時,房外的迴廊又傳來一陣腳步聲,這回換成一個丫頭急匆匆地往裡頭的廂房走去,半晌,只見醉杏樓最有名的風騷老闆娘楨娘,正氣急敗壞地趕往大廳方向,嘴裡還不住咒罵著。

  這次,連邵巡都不由得被分散了注意力,因為……他好像聽到老闆娘說了那兩個他最害怕的字眼。

  這簡直是噩夢,他怎麼連來妓院都會聽到「尼姑」這兩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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