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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頁 齊晏 柳旭聳了聳肩,輕輕地走向床榻,猶豫著該不該喚醒他。 突然間,昏睡中的百鳳厲聲大喝—— 「膽敢暗害寶親王,難道不怕誅連九族……」 柳旭整個人呆愣住。 什麼!他喊什麼!寶親王?她沒聽錯吧? 她慢慢轉過身望了爹娘一眼,發現他們的表情也和她一樣驚呆,證明她並沒有聽錯半個字。 「他、他是寶親王……」柳天明瞠目結舌,一雙腿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 柳旭緩緩地、僵硬地轉過臉,丟了魂似的瞅著床榻上俊偉絕俗的男子。 他——竟然就是寶親王!? 「微臣青浦知縣柳天明給寶親王請安。」 百鳳剛從昏睡中睜開眼,還搞不清楚自己身在何方,就聽見身旁傳來恭謹的請安聲,讓他忽然有種錯覺,以為自己回到了王府。 他緩緩撐起上身,怪異地審視著跪了一地的男男女女。 昏迷之前,他記得自己被柳旭拉下水面逃命,為什麼一醒來,眼前跪了一大群陌生的人,卻反而沒見到柳旭那張熟悉的臉蛋? 「你們是誰?」他警戒地注視著這群人,懷疑他們如何知道他是寶親王的身份,並不知道根本是他自己夢囈時洩漏的。 「微臣是青浦知縣柳天明,身邊這些人是臣的家僕和衙役。」為首的瘦小老翁叩頭回稟。 「你是柳天明?」他微訝地挑眉。不敢相信眼前這個貌不驚人、鬚髮半白的老翁居然就是柳旭的父親。 「是。」柳天明戰戰兢兢的答。 「柳大人請起,不必行此大禮。」百鳳深深凝視著他。 「謝王爺。」柳天明扶著柳夫人的手一同站起來。 「我怎麼會在這裡?」百鳳四下打量著。宗爾克和史永青一直沒跟上他,想來是已經失去聯繫了。 「王爺,這裡是青浦縣衙,王爺受了傷,是小女將王爺救回來的。」柳天明不慌不忙地回話。 百鳳記得他身上並未帶有任何可以證明他身份的東西,在他昏迷這段時間內發生過什麼事是他不知道的?是柳旭發現他的身份嗎?對了,繫在腰間的鳳凰玉珮不見了,憑一塊鳳凰玉珮就能猜出他是誰嗎? 他中止自己的胡亂猜測,決定直接問個明白。 「柳大人與柳夫人請留下,本王有話要單獨問你們,其他人都退下去吧。」他語氣平和地吩咐。 家僕和衙役叩了頭後,紛紛起身迅速走出去,輕輕掩上門。 「柳大人,你為何知道我是寶親王?」他和煦地輕問。 「這……」柳天明怔了怔,立即躬身說道:「因為王爺在睡夢中,無意間大喊出『膽敢暗害寶親王,難道不怕誅連九族』這樣的話來,所以……微臣便猜出您是寶親王了。」 「我說夢話!」百鳳呆住,神情透出淡淡的難堪。「除了這句,我還說了什麼嗎?」最好沒有更教他難堪的話。 「有,王爺還說了些斷斷續續的囈語,不過都聽不清。」柳天明輕描淡寫地答道。 「救本王一命的人是柳大人的千金?」百鳳整了整困窘的神色,優雅貴氣的面容上漾起了淺笑。 「是,小女閨名旭兒。」柳天明臉上露出慈父的驕傲。 「梨花淡白柳色青,柳絮飛時花滿城。」百鳳低吟蘇軾的這兩句詩。「柳大人給千金取了一個很風雅的名字。」 「呃,王爺誤會了,小女的名字是旭日東昇的旭。」柳天明暗咳。 「是嗎?」他一直以為她叫「柳絮」,原來竟是「柳旭」。 「不瞞王爺,當初微臣確實給小女取名『柳絮飛時花滿城』的柳絮,但是算命先生說小女的命盤不適合取太柔弱的名字,最好霸氣些的名字會比較好,後來便改了旭日東昇的旭字,倒沒想到日後小女的性情,竟真的會像男子一樣,霸氣得很咧。」一提起女兒,柳天明便打開了話匣子,呵呵談笑著。 「老爺,這麼說自己的女兒,也不怕王爺聽了笑話。」柳夫人暗暗扯著夫君的衣袖,就怕他得意忘形。 「王爺見笑了,小女個性剛烈,時常是得理不饒人,若有得罪王爺之處,還望王爺海涵海涵。」柳天明拱手行禮。 「柳大人言重了,柳姑娘性情坦然率真,頗像行俠仗義的俠女,是一個十分難得的好姑娘。」百鳳發自真心地說。 「王爺厚愛,不敢當、不敢當。」柳天明謙虛地笑著。 談了這半日話,柳旭始終不曾出現,百鳳深覺奇怪,與她在生死關頭走過一遭,他現在突然很想見她,想聽她說在他們兩人跳下水之後還發生了什麼事? 「柳姑娘人在府裡嗎?本王想親自謝她救命之恩。」 「小女此刻不在府裡,王爺請好生靜養,待小女回來,定要她過來給王爺請安。」柳天明故作輕鬆地笑說。 百鳳看出柳天明的笑極不自然,似乎想掩飾某種不安的情緒。 「好,柳姑娘若是回來,請她來見我。」 「我不想見他。」 柳旭神情冷漠地低頭繡畫屏。 「旭兒,別鬧脾氣,人家是寶親王,又是你親自救回來的,為什麼不願意見他?」柳天明緊張不安地看著她。 「我救他的時候並不知道他是寶親王。」原來他根本不是買賣繡品的客商,大騙子! 柳旭忽然反常的疏離態度,讓柳氏夫婦都感到她變得很不對勁。 「不管他是不是寶親王,你也不會見死不救的.不是嗎?」柳天明努力忖度女兒的心思。 「當然,我怎麼會是那種人。」討厭,為什麼他偏偏會是寶親王? 「那麼知道他是寶親王以後,為什麼又後悔救他了呢?」他實在一頭霧水。 「我沒有後悔救他,我只是不想再見他了。」她冷冷地說。 「為什麼?」柳天明急出一頭冶汗。 「因是他是滿人,我是漢人,滿漢不兩立。」她衝口而出。 「噓——」柳天明嚇得差點昏死過去。「你不是想爹娘早點進棺材吧?」 柳旭面無表情地繡著畫屏,當她知道百鳳是寶親王以後,就打定主意不再跟他打照面了。 雖然她也不很明白自己到底在氣惱些什麼,一知道他的身份以後,她突然莫名地想笑,卻不知道什麼事值得她發笑;莫名地想哭,又不知道自己到底在難過些什麼?情緒忽然間變得很亂很亂,有個想法佔據了她的思緒,就是從此以後,她不能再見他,也不要與他有任何瓜葛了。 「爹、娘,總之在他傷好離開之前,我都不會見他。」就這樣了,什麼都沒再多說了。 柳天明急慌了手腳,實在搞不懂女兒在鬧什麼彆扭,人是她救回來的,還廢寢忘食地看顧他一夜,怎麼現在說翻臉就翻臉。 倒是冷靜旁觀了許久的柳夫人彷彿發覺到了什麼,神色怪異地瞅著柳旭,嘴角噙著過分欣喜的微笑。 「可是人家寶親王說要見你,要親自謝你的救命之恩,你怎麼能不去呢?」柳夫人首度出言相勸。 「他要見我,我就一定得去見他嗎?他是哪根蔥哪根蒜吶!」王爺很了不起嗎?她才不願意讓人呼之則來揮之即去。 「嗯,娘知道了。」柳夫人意味深長地歎口氣。「他是滿族親王貴胄,你是漢族小官之女,你覺得兩人之間沒有未來,索性不要相見,免得以後痛苦是嗎?」 繡花針一滑,刺進了柳旭的指尖。 「娘!你在說什麼!」她兩頰驀然脹紅,手足無措地吮著刺痛的食指,滿臉尷尬又心虛的神情。「什麼未來不未來,痛苦不痛苦的,娘想太多了一點吧!」 柳夫人把少女情竇初開的心懷全看進了眼底,所有的疑惑頓時清明。 「但願是娘想太多了,唉——」原來女兒連自己心動了都弄不明白,她繼續替女兒咳聲歎氣。「十八年來頭一次為一個男人動了心,卻偏偏人家貴為王爺,怕人家瞧不起自己,乾脆就讓自己先死了心,娘說得對嗎?」 柳旭不可思議地呆住了,連她自己都不明白的心情,娘竟然三言兩語就說穿了,難道真像娘所說的,知道他是寶親王以後所有發生在她身上的反常行為,是因為對他動了心的緣故? 唉,她懊惱地閉眸慨歎。 怎麼會這麼倒楣,對誰不去動心,偏偏對身份截然不配的人動了心。 「旭兒,你……你對寶親王動了心?」柳天明直到此刻才豁然明白。 「才沒有!」柳旭嘴硬地駁斥。「人家可是寶親王,我是哪根蔥啊!」 「就算身份配不上,也不表示你就不能喜歡人家呀!」柳夫人握住她的手,幽幽一歎。 這句顯白的話刺中了柳旭的痛處。 她現在才知道,原來喜歡上一個人是那麼簡單的事,但看清兩人之間的距離而勉強自己死心卻是那麼困難。 好奇怪,心好像空了,剛才莫名的煩躁和怒氣突然全部消失了,什麼感覺都沒有了。 「娘,等我繡完了畫屏,就去向寶親王請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