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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頁 祁歡 「不要假公濟私好不好?現在是我的下班時間。」 「好吧,不談公事,談我們的私事也可以。」 「誰跟你有私事?」 「你忘了你說過決定要選我?」 「先生,說了一百零八遍的話,你還聽不厭嗎?那我就不厭其煩的再重複一次,這是我情急之下的戲言。」經過之前的一些事,舒雲和他早成為朋友,所以敢把話說得直接,不怕傷害他。 「唉,你隨便說說,我可是聽得認真呢!」季煒翔故意裝出一臉受傷的表情。「沒關係,總有一天等到你。」 「你慢慢等吧。」她兜他一頭冷水。 果然不出所料,一年來,不知上演幾次的相同對答。不過,還好,他早已練就金剛不壞之身。 將高腳椅轉個圈,季煒翔跳下來。 「只是來告訴你,和邵氏土地開發合作案的企劃,我們得快點擬定,不能再大意失荊州了。」 「知道啦,大忙人,快去應酬吧。」 「這是下逐客令嗎?」 舒雲聳聳肩,不置可否。 「我歹命呀!走了,拜拜。」季煒翔揮揮手,總算離開。 忙了一個段落,終於可以坐下來鬆口氣。看著客人們都各自安然享受在他們的一隅,舒雲覺得很滿足。 幾乎從一早開始,她便處於一種很不尋常的煩躁裡,隱隱覺得好像會有什麼事發生?現在已進入一天的尾聲,總算可以悠閒的喝口茶,看看報。 在吧檯放上靠窗客人要的星期五特製桔梗花茶,隨意一瞥旁邊正攤開的報紙藝文版,斗大的標題,硬生生刺入眼簾,舒雲顫抖的手,險些將杯子打破。新銳畫家曹譯個展,今起在市立美術館展出,一連展出十天。 曹譯,這個幾乎從她的生活消逝的名字。她以為自己已經將關於他的記憶徹底埋葬,沒想到只是光見到他的名字,便足以撼動她自以為無堅不摧的心房,更別說如果見到他的人了。 他又出現了,他又出現了,舒雲的腦子一團混亂。 雖然只是幾個字,卻讓她的心情百轉千折。 經過一個上午的掙扎,舒雲還是在星期六下午往美術館方向駛去。曾經因為畫展的聯繫,讓她和曹譯的關係起過微妙變化。既然注定要讓她看到這則消息,她便很難忘記,越是特意想忘掉,越是忘不掉。記憶像一隻蟲,冷不防蝕你一口,讓你無處可躲。 看到美術館特有的金屬圖騰,原來堅定的心,突然萌生退意。他會不會在自己的畫展上出現?如果碰到面,她該怎麼辦? 最終她還是進場了,拿不定主意,就將命運交給天意。轉動骨碌碌的雙眼,迅速打量四周,確定沒有曹譯的身影,她不禁鬆口氣,卻又有種莫名的失落壓在胸口。遇不到當然最好,她實在不願承認,自己其實是很想見他。 總算可以放心觀賞他的畫,每一幅她都看得很仔細,隔著畫的距離來揣測這兩年的他,她覺得安全。 曹譯這次展出的畫,以景物居多,幾乎看不到人像。色彩傳達的訊息相當強烈,強烈到霸佔人的視線,讓人很難能夠忘記。無疑地,他在用色、光影的掌握上,技巧進步許多。但她還是喜歡他的水彩畫,比較柔和。而這種印象派與後印象派結合的油畫,舒雲總覺得缺少了些什麼? 她從一幅畫轉到下一幅畫,如此急切與倉皇,為的就是要捕捉他缺少成分的靈光。當停駐在整幅以深藍漩渦佔據畫框的面前時,她終於知道他缺少的是什麼了,是陰、是柔、是完整的愛。他的畫太強烈、太偏執、太陽剛,沒有陰陽調和、剛柔並濟的平和美感。 他的畫裡沒有愛!舒雲不知為什麼,心裡一陣疼。 緩緩退出會場,看見不算少的人潮,她不禁開心起來,又不是自己的畫展,真不知道自己開心個什麼勁。 阿駒走進偌大的辦公室,對著背過座椅,面向窗外的堅挺背影報告著。 「她現在已經跟大學死黨在東區開了一家店,店名是『回家』。」 出乎意料地,座椅上的人兒沒有轉過身,也沒有發一發言,阿駒忍不住清清喉嚨,再度開口。「老大,你還不打算現身?」 椅子突然轉個圈,一張雖然冷、線條卻完美無缺的俊臉就近在咫尺。 「還不是時候!」 語氣中的威嚴與森冷,足以震退任何人,阿駒卻還是鼓起勇氣造次。 「那要到什麼時候?」 果然銳利的眼神迸射出一道駭人的光。「快了,但不是現在。」 「老大,你還真沉得住氣呀!」阿駒不禁搖頭,嘖嘖稱奇。 「要成功得先學會沉住氣,你跟著我不就為了學這個?」曹譯睨了他一眼。 的確,這就是他崇拜老大的地方。不過,沒有人是毫無弱點的,再冷靜的人,碰到「愛」,一樣抓狂,甚至爆發力更驚人呢! 他決定繼續捋虎鬚,不信激不了他。「你也知道舒雲小姐的魅力無窮,她的常客自然很多……」 「常客」?話還沒說完,就被曹譯略嫌激動地打斷。「什麼叫『常客』?不准你用這樣的字眼,把她說得好像接客小姐!」 阿駒張大嘴,老大未免太敏感,常到店裡的客人,不叫「常客」,叫什麼?都還沒講到重頭戲呢!看來老大比他想得更容易激動。 「好,我修正,女主人的仰慕者很多,不在話下,最慇勤的,還是非季煒翔莫屬。」 曹譯的眉毛,迅速擰成一道。「季煒翔?他還在?」 阿駒不禁賊笑。「當然。老大你再不現身,舒雲小姐就快被人追跑了。」 「不會!他不會有機會的。」曹譯說得堅決又篤定,話鋒突然一轉。「土地開發案的第三波企劃發給廠商了嗎?」 「發了,果然引起他們高度的興趣。」 曹譯點點頭。「很好,等這個案子搶到手,便是時機成熟的時候。快去辦事吧!」 關上門,阿駒開始大笑。不是說還不是時候嗎?怎麼這會兒又猴急起來?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哪!自制力再強,仍是會被嫉妒燒昏頭。 擎天集團蕞爾的大樓,矗立在東區最精華的商業金地帶,從接待大廳的不凡氣勢,就可看出這集團握有的財力有多雄厚。 總裁辦公室的任均毅,正聚精會神地研究連搶「擎天」三件土地開發案主角的小資料。 有趣! 近些年,「擎天」的業務已趨於穩定成長,幾乎沒有可資競爭的強敵出現,任均毅也漸漸將棒子移交,不大管事。雖然表面上如此,暗地他仍是會插手輔助他這雙兒女,尤其是他那在爾虞我詐的商場中仍嫌稚嫩的女兒。 他早就注意到連續讓舒雲吃三次敗仗的對手,之所以不出面,是因為他欣賞這來勢洶洶的後起之秀,他激起了任均毅想與之較勁的興趣。 完美的構圖、新穎的點子,使他的企書勝過舒雲好幾籌。最值得玩味的地方在於他沒有任何財團靠山,卻膽敢把價錢壓低「擎天」一成,顯出勢在必得的決心。 志不在賺錢,而在贏,為什麼? 敲門聲打斷任均毅的沉思,他期待異常,看來答案馬上可以揭曉。 從門外進來的是一個俊挺的身形,陽剛味很重,冷硬的臉部線條找不到一絲斯文,但卻另有一種獨特的氣質。 在任均毅銳利的評量目光下,沒有一丁點兒的侷促與不安,自然地落座蹺起腿,宛若王者的架式,散發自信的丰采。 第一回合的較勁,任均毅輸了! 「說吧,為什麼勢在必得?目的在哪兒?」 曹譯雙手倚著桌緣,定定著向任均毅,字字清楚。「為、了、你、女、兒,理由夠不夠充分?」 任均毅一陣驚愣,雖然知道他針對舒雲而來,卻訝異地直截了當。 他忍不住讚賞地笑了,他喜歡這個不拐彎抹角的年輕人。 「你就是那個曾經讓綿綿誤以為擾亂擎天股市,其實卻無形解『擎天』 危機的人吧!」 「我是。」曹譯顯得坦蕩。 「哈、哈!是了,原來就是要你這個樣子,怪不得我們綿綿對我安排的相親對像始終激不起興趣。」 任均毅打量的眼光更犀利了。「但你不夠愛她吧!不然怎麼可以憋得二年才出現?」 曹譯無懼地迎視。「你錯了,就是因為夠愛她,我才能忍二年。我要的不是短暫的歡愉,而是永久的結果。二年前出現注定是炮灰,現在卻可以成為任家女婿人選。沉得住氣才是贏家,我勢在必得的決心,你還看不出?」 「好個沉得住氣!」 「我夠格嗎?」 「啥?」 「你可以阻止我的,不是嗎?遲遲不出手不就是為掂我的斤兩?請問我通過考驗了嗎?」 任均毅這回是發自肺腑的暢笑。「看來第二回合,我連女兒都輸了。去吧,是你們面對面爭鋒的時候,我不插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