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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頁     芃羽    


  她的美非常少見,既非艷麗,也非清純,而是一種接近靈性的娟秀清麗。她和櫻井鈴子是完全不同的典型,鈴子嬈媚狂野,她則含蓄動人,即使脂粉末施、僅著單薄便服,那份優雅的意態亦難以磨減。

  「如果她治不好你呢?」櫻井鈴子瞪著方天艾繼續問,下巴拾得好高。

  「那我會殺了她!一個庸醫不需要留在世上!」狂龍的口氣冷到極點。

  方天艾暗暗穩住上揚的怒氣,倪湛實在太狂妄了,自以為是天神,能判定每個人的生死?

  「哼!我說方天艾,你最好拿出看家本領,否則暴風島將會是你的葬身之地,懂嗎?」櫻井鈴子順著倪湛的話恐嚇她。

  方天艾沉穩無波的臉上輕輕一笑,點點頭:「懂了。」

  看她不畏不懼,櫻井鈴子大步走過去,益發生氣地推了她的肩一把,斥道:「你笑什麼?」

  「我笑也犯著你了?」她站穩身子,不慍不火地反問。

  「你……」她很有膽識嘛!明明已是個階下囚,還敢反抗她!櫻井鈴子候地驚覺她的不凡。

  「夠了。鈴子,出去吧,我的腳有點疲,想讓她替我按摩一下。」倪湛音量不大,但威嚴十足。

  「想按摩由我幫你就行了,幹嘛要她……」櫻井鈴子留著眉心反駁。

  「我要測測她的實力。你先出去。」倪湛話雖是說給她聽,雙眼卻直盯著方天艾。

  「你……哼!小心她暗做手腳,要了你的命。」她恨恨地道。

  「她不會的,妙手天女濟世救人,這種不道德的事她是不會做的。」倪湛譏諷地瞇起眼。

  「這我可不敢肯定!我若是你,就不會小覷女人的惡毒。」櫻井鈴子朝方天艾重重哼一聲後,大步離開。從她身上散發出來的無明火充斥在整個房間,餘燼未褪。

  「石剛,你也出去!」倪湛支走侍僕。

  石剛走後,房裡只剩下他和方天艾。

  隔著五、六公尺看著靠躺在大床上冷笑的倪湛,方天艾謹慎地戒備著,心裡有數,她的災難就要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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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過來!」倪湛命令道。

  大床的床單是冷冷的黑緞,他優雅地坐靠在床頭,一身的黑衣與背景相融,略顯削瘦的清逸臉龐凝聚著整個空間的張力。雖然紋風不動,但明顯地表示出他正主導著空氣中每個分子的力量,只有他能決定氣氛是喜是憂,是松是緊。

  方天艾慢慢踱向他,盯著他那張揭去面罩後的臉,思緒一下子跳到去年在日本的那一刻。中槍後的倪湛狂笑地投身人大海,她伸手想抓住他,卻只來得及看到他嘲弄全世界的孤傲表情。在那一瞬間,她在他眼裡發現愛恨交織的迷憫,也看出一個男人放棄一切的萬念俱灰……

  如今,應該死了的人竟然活生生出現在她面前,同樣嘲諷的嘴角,同樣峻厲懾人的眼神,同樣不可一世的驕傲,惟一不同的,是他掠奪的氣勢正漲得滿滿。事隔一年,他彷彿重生了似的,挾著萬鈞霸氣重回江湖,那自信十足的姿態,正說明了他東山再起的雄心!

  倪湛……他為何會打著海盜的旗幟出現在暴風島?他這次捲土重來有何企圖?

  「你在看什麼?」他沉聲打斷她的凝視。

  「我只是好奇,你竟然沒死……」她也不避諱,實話實說。

  「你希望我死?」他冷睨著她,一動也不動。

  方天艾正視他的臉孔,這雖是第二次見面,但她卻首次有機會仔細端詳這個男人。

  及肩的黑長髮整齊地向後梳成馬尾,光潔的輪廓因此更顯得剛稜有力。刀鋒般的利眉下,是一雙隨時能將人凍成冰棍的寒眸,過於銳挺的鼻子加上始終抿緊得近似無情的唇形,以及一身永不改變的黑衣打扮,使臥在黑床被之間的他活像是一個張著黑翅從地獄來的魔神,光看一眼就能讓人屏息發顫,無法動彈。

  他和倪澈不僅個性天差地別,連長相也迥然不同。如果拿倪澈比做白天,那麼他就代表黑夜。

  黑色,再適合他不過了。

  「不,我只是驚訝。你那天受了重傷,墜身入海……」如果她沒記錯,他中彈的部位應該在心臟附近,能活著除非奇跡。

  「那又如何?我是鐵打的,一發子彈又能奈何得了我嗎?」他狂肆地哼一聲,對死神猶然奈何不了他而自得。

  「別逞強了,鐵打的人可不會是這副氣虛的模樣。」她率直地反駁他。經驗告訴她,他的身體正承受著他人所無法瞭解的痛苦。

  倪湛的臉倏地染上冰霜,為什麼這個女人總是能輕易地激怒他?

  「氣虛?」雙眉挑得高高的,渾沉的聲音中已聚著慍怒。

  「你雙腿不能活動,氣血不能運行,體內新陳代謝相對減弱,再加上槍傷的衝擊,我相信你雖然活著,可是身體狀況一定非常差。」方天文不知不覺端起了醫生的架子,侃侃而談。

  倪湛這回真的變臉了,上次一個弟兄在他面前提到「腿」字,就被他用槍打傷右腿;這娘們好大的膽,竟敢大聲大氣地談論他的腿,她敢情是不想活了?

  他的眼眸在瞬間冰封,以一種能致人於死的口氣陰森地說:「再敢說我的腿,我會殺了你!」

  方天艾噤聲不語,看著那張冷傲的俊臉,直覺他這句話並非僅止於口頭上的威脅而已。

  「你的毛病如果按摩就會好,你就不會這麼痛苦了。」她平心靜氣地說,眼光緩緩移向他的心臟。那裡被黑色的襯衫擋著,看不見傷口,但他比一年前更形瘦削的臉頰及略顯蒼白的臉色都說明了他身體上依然有著病痛。

  「別用醫生的嘴臉對我說話。」他討厭她面無表情的模樣。

  「我本來就是醫生。」她犀利地反駁。

  「不!你現在是我的俘虜、女奴!我要你往東,你就不能往西;我要你替我按摩,你就不能拒絕。」他口氣變冷,臉色微厲。

  「既然如此,你何不乾脆找個按摩師,何必費事地將我擄來?」看他反被她惹火,她更肯定自己的猜測。面對他,不驚不懼就是最好的保身之道。

  「我就是要你!方天艾,這是你惹怒我的代價。」他用力扣住她的手,將她拉近,存心要她感受到他炙人的怒氣。

  「能輕易被我那些話激怒,而且記恨到現在,可見你病的不只是腿,你的心也病得不輕。」她低聲道,直視他冷晶般的眼眸。

  「你……」好個丫頭!膽子倒不小。從小到大,人人見他都是敬畏三分,尤其是女人,沒幾個敢正面挑戰他的脾氣。方天艾的勇氣是從哪來的?從一開始就不斷惹得他冒火。

  「別氣了,我既然落進你手中,就沒想過要活著離開。倒是若能治好你的腿,這也算報答你們倪家對方家前幾年的財務困境伸出援手。」她淡然地說。

  「報恩報到我頭上來了,你還真有良心。只可惜我早已不是倪家的人了,你這借花獻佛可是白搭。」倪湛放開她的手,又靠回背枕,掛著訕笑。

  「我真不懂,你為何要背棄縱橫幫所有人的敬愛,做出兄弟相殘的事來?難道在你心中,手足之情竟比不過一個總舵主寶座?」方天艾百思不解,倪湛為何對倪澈有那麼大的恨意。流著同樣的血脈,有什麼事非得刀鋒相向才能解決?

  「你當然不懂,你又怎麼會懂,連阿澈可能永遠也弄不明白我在想什麼……」他咕噥一聲,被心中一件隱藏了許久的秘密刺痛著。

  方天艾沒忽賂他臉上一閃而逝的落寞,有點驚訝他在這短暫的一瞬所流露出的脆弱……

  倪湛也發覺自己的失神,迅速又武裝自己。他叼上一根煙,正準備點火,驀地一隻雪白的手迅速摘掉他口中的煙;他楞了楞,看著手的主人,竟忘了要生氣。

  方天艾搶過他叼在口中的煙,警告道:「要想身體復原,第一步就是戒煙。」

  瞪著她理所當然的模樣,倪湛心底的怒氣陡地飆上腦門。

  「你的舉動,已足夠讓我有理由殺了你。」他語調極輕,可是,只有呆子才會看不出他眼中的殺機。

  「殺了我,你現在下肢逐漸增強的麻痛就沒人幫你治了。」她早就看出他正在忍耐著疼痛。

  倪湛楞住了,她怎麼會知道他的腿又在隱隱作痛?

  「你用看的就能診斷病症嗎?」他譏諷地道。

  「中醫講究望、聞、問、切;總要比別人懂得察言觀色。」她沉著應付難纏的他,一步步幫自己脫困。

  「是嗎?那你能猜出我現在在想什麼嗎?」他一手支著下顎問。

  「你在想是要殺了我乾脆,還是留下來折騰比較有趣。但是你比較偏向後者,因為你一來想賭賭看我的醫術能不能讓你重新站起來,二來也不願讓我死得太容易。」她沒被他問倒,而且對答如流,不忘在話中加上暗示與挪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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