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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頁     芃羽    


  難得聽見他開口的眾女生對他有副渾厚好聽的嗓子感到意外,大家都安靜地聽著他和卞則剛的對話,恨不能將他的聲音錄下來。

  「好吧,既然想聽就專心一點。」

  卞則剛皺了皺眉,覺得事情似乎變得有些怪異,可是對環境感覺較遲鈍的她並沒把教室中不尋常的氣氛放在心上,她轉過頭,在黑板上寫下一篇英文詩,並用一種輕柔莊重的聲調吟詠著詩篇。

  於慎謀收起玩笑的心態,他得承認她講得很好,把作者的生平和詩的意境精闢地加以註解,在她口中,每個詩人都具備其獨特風格,如雪萊的靈秀、濟慈的蘊藉、斯賓塞的絢麗、霍思曼的沉鬱、鄧肯的詩句剛健而峭刻、彌爾頓的詩風華嚴雄渾,以及莎士比亞的兼備眾美,在短短兩個小時不到的時間內讓他領略了她淵博的學問和豐富的內涵。

  他對她的對感更強烈了。

  其他來看熱鬧的學生似乎也被她滔滔不絕且生動活潑的授課技巧深深吸引,有些人還主動做筆記,打算下課後去圖書館借點相關書藉來看看。

  下了課,卞則剛直接走回系辦公室,離開教室前她看見於慎謀被一大群女孩子包圍,受歡迎的程度令許多男生吃味。她微微一笑,沒想到他還真出名。於慎謀低頭整理書本,沒有理會身邊嘰喳的一群麻雀,拿起背包冷冷地站起來,等著大家讓出一條路。

  「喂,於慎謀,你和我們助教之間的事到底是不是真的?」有人開口問道。

  他沒回答,抿緊的唇看不出喜怒。

  「你今天是衝著卞助教來的嗎?」另一個女生又問。

  他仍是板著臉也,伸手推開擋在他面前的女生,走出教室。

  「喂……」還有人不放過他。

  「你們煩不煩?」他回頭喝道,第一次顯露出他的脾氣。

  女同學們都被嚇了一跳,紛紛走避,其中一人嘴裡還咕噥著:「校刊上說得沒錯,他是個怪胎。」

  「酷什麼酷?電機系的狀元又有什麼了不起的!」有男生幫女生講話了。

  「是啊!」

  於慎謀沒理會那些聲音,背起背色,以他特有的步伐走下樓去。

  才剛來到林蔭步道,一個柔美的聲音自他身後叫住他。

  「於慎謀。」

  他轉過身,一個美麗纖細的長髮女孩吟吟地對著他笑。他眉心一皺,不認得這張生面孔。

  「我是外文系的許瀠,這是我們繫上辦的舞會,就在這個周示,請你賞光。」

  許瀠是外文系一年級的榜首,一進學校就聽說了於慎謀的事,一直很想找機會認識他,驕傲美麗的她難得碰到與自己程度相同又長得不錯的男孩子,所以身邊一直沒有固定的護花使者,但這一回她看上了才貌兼備的於慎謀,覺得他最有資格來豐富她的大學生活,才會親自遞上舞會的邀請卡。

  「我沒空!」於慎謀用簡短的三個字拒絕她。

  許瀠臉色一變,她紆尊降貴地親自邀請他,熟料他竟不知好歹地給她難堪!

  「回絕一個女孩子的邀請是不禮貌的行為。」她秀眉一揚,柔弱的樣子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受挫的憤怒。也不想想繫上有多少男生等著她的青睞,她主動約他算是禮遇了,這個於慎謀未免太過猖狂。

  「我本來就不是個懂禮貌的人。」於慎謀說著就走上步道,把外文系的系花拋在身後。

  「於慎謀,你是個膽小鬼!」她下不了台地兀自說道。

  於慎謀撇撇嘴,他是不是膽小還毋需她來下定論。

  「算了,許瀠,他那種人根本不配和你在一起。」許瀠的好友都來勸慰她,想撫平她的尷尬。

  「我就不信他真的無動於衷!」她恨恨地說完就僵著臉跑開。

  於慎謀沒想到到外語學院聽個課也會引起騷動,他真受夠了那些幼稚的女生了。

  或許高中讀的是男校,又從小看多了家中老三於慎行日換女友的荒唐行徑,他對於愛情並沒有太多的幻想,總認為女人不過是種見識淺薄、愚蠢、缺乏安全感的個體,隨時想工個男人依附,當然,他的大姊於慎言也在他的批評之內,所以在那個青少年最容易浮躁的十七歲,他例外地只對書本和電腦感興趣。除此之外,他的朋友也很少,友情對他而言不過是手足之情的延伸,他已經有兩個大而無腦的哥哥夠讓他操心了,他可不想再找幾個名之為「朋友」,卻要花心思聯繫的同儕來浪費自己的寶貴時間。

  這就是他個性孤僻的由來,他從不認為自己需要朋友,尤其是「女朋友」!

  接下來的兩堂他沒課,下午的課要一點多才開始,了決定去昨天通知他面試的地方看看,或許能賺點零用錢。他很明白,這年頭錢比任何東西都來得重要。

  踱步往校六走去,行經教職員停車場時,他一眼就看見卞則剛熟悉的身影站在一輛白色喜美轎車旁,手裡抱著一疊書,正東張西望又蹲下蹲上地做著奇怪的舉動。

  於慎謀不知不覺在大樹旁站定,雙手環胸,想看她究竟在搞什麼鬼。

  結果,穿著短窄裙的卞則剛把書放在腳旁,然後左右看看沒人之後,就趴下身子往車底猛撈,她賣力地做著同樣的動作,直到筋疲力竭才無奈的站起來,偏偏又把擱在地上的書踢翻,書散了一地不說,夾在書中的一些資料被正巧刮過的風吹得四處亂飛,她驚慌地想把那些紙抓回來,不顧形象地追著行蹤不定的紙張。

  於慎謀簡直快笑死了,哪有那麼拙的女人?這就是剛才在教室裡侃侃而談著莎干比亞的女學者嗎?

  卞則剛終於將紙張收齊了,喘著氣把那些不安分的紙壓回書頁中,將書本整理好置於後蓋上,然後靠著車子喘口氣。

  於慎謀敢打賭,她在找車鑰匙。

  他緩緩走近她,半路撿起一根樹枝,在她還來不及看清他時,就蹲下身將車底正中央的一串掛著米老鼠的鑰匙給撈了出來。

  「你在找這個?」他拎起鑰匙在她眼前晃著。

  「是……於慎謀,你……你怎麼會在這裡?」卞則剛張大眼睛,秀髮凌亂,衣衫歪斜,她這時看起來像極了一隻戰敗的母雞——被米老鼠打敗!

  「我經過時碰巧看見有人像個呆子似的不知道借助東西拿回鑰匙。」他將東西交到她手裡。

  「你怎麼可以說我是呆子?」她不悅地轉身開了車門,把嘴邊感謝的字眼收了回去。接受幫忙還得受氣,誰規定的?

  「我看,上課時你是天才,可是一下了課,你的腦細胞就全都打烊了。」他一語道破她的兩極化。

  「才不是呢!謝謝你的幫忙,但一個學生說老師是呆子是非常沒有禮貌的!」她臉紅地抗辯著,滑坐進駕駛座,發動車子,並關上車門。

  同一天被兩個女人指稱沒禮貌,可是感受完全不同,他對卞則剛紅著臉的責難只覺得有趣。

  於慎謀瞄了一眼後車蓋上的書,又看著準備將車駛離的她,忍住笑意,彎下腰輕敲車窗。

  「什麼事?」她按下車窗問著。

  「書不要了?」他朝車後努努嘴。

  「書?啊!我的書——」她這才記起那一疊被遺忘的書,忙不迭地開門下車,跑到車後,準備將書搬進車內。

  然而,她忘了將車子的手煞拉起,有點傾斜的車道讓她的車開始往前滑行,她還沒抱到書,書已因車子的移動而跌落,她忍不住驚叫:「車啊!我的車!」

  於慎謀眼明手快,及時跳進敞開車門的車內,將手煞車拉起,車子這才安穩地定在原地,他一跨出車子,就看見散了一地的書和紙張,一切回到片刻前的模樣,而卞則剛則是滿臉郁卒的神情,氣也不是,哭也不是。

  「哈……」他再也忍不住了。哦,老天,再不笑出來他會憋壞。

  卞則剛的迷糊可以堪稱世界第一了。

  「有這麼好笑嗎?」卞則剛瞪了笑聲誇張又刺耳的他一眼,訕訕地撿起腳邊的書。

  他邊笑邊幫她拾起書本,兩人的身影愈來愈接近,他蹲著身子將手裡的書遞給她,笑意還未從臉上褪去。

  「謝了。」卞則剛推推眼鏡,微慍地一把將書搶過來,抬眼看他。

  「不客氣。」他一瞬不瞬地盯著她。她真是讓他印象深刻,他發現自己近來常會想起她,即使在家看著他最喜歡的書或是打著電腦的時候,她迷糊又美麗的臉也硬是不經允許就闖入他的腦海。

  他已經嗅到某種「危險」的訊號了!

  卞則剛這才發現於慎謀長得挺好看的,不笑的時候滿臉酷樣,很性格;但笑起來的臉則斯文許多,而且眼尾嘴角還帶點稚氣。

  「我……我並不常這樣的,今天正好心不在焉,才會弄成這副局面。」她不想讓一個男同學看到她威嚴盡失的樣子。

  「哦?」他站起來,很自然地扶起她。

  「真是謝謝你的幫忙。」她深吸一口氣,扯出一個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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