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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頁 芃羽 「我不只一次地想讓我爹將婚事退了,偏偏我爹的死腦筋硬是不開竅,拚命把我推進深淵。」 深淵?他的火氣又上來了,她把他家形容成深淵? 「你別不識好歹了!以你這種不清白的女人,有人要已經偷笑了,還有臉裝腔作勢。」他氣得口不擇言。 語柔僵了半晌,才緩緩開口說:「我是不是清白之身我自己知道,用不著別人多費口舌替我說明。早知道你如此在意這件事,我還寧願待在小賊窩,總好過在這裡遭人羞辱。」 「現在你已經嫁進門了,當然可以聲稱沒有退路。哼!你打什麼主意我清楚得很。或者,你在賊窩玩上癮了,這會兒還念著那些粗俗之人對你的『上下其手』?」 這話實在太傷人了!語柔再堅強也敵不過他的陰損,她張大了眼,因人格被曲解而潸然落淚。 為什麼嵇澤飛會這麼討厭她?真的只是為了外頭對她的謠傳?男人若真如此在意女人貞操的話,那他們為何又天天流連青樓,樂不思蜀? 嵇澤飛一見她晶瑩的淚珠就愣住了,她的淚比任何犀利的言詞都還要撼動他。剛才脫口而出的氣話只為了平衡心中的不快,話一出口他也知道太過分了,只是語柔自進門以來從未表現出柔弱的一面,他才會以強硬的口氣對她說話。此時見她受創的表情,他心中竟興起一絲悔意,一口氣梗在胸口,不知如何是好。 「原來你一直把我想成淫蕩不潔的女人。我瞭解了,以後我絕對不會去打擾你,你愛怎麼玩都隨你。不過,爹只有你這麼一個兒子,你就算不喜歡我,也看在他年邁又辛苦經營家業的份上,留點時間幫幫他老人家吧。」 語柔把嵇元成交代她的話轉達之後,轉身拭乾了淚,把外頭的春水喚進門。 「春水,待會把東西收拾一下,我搬到西廂房去。」她吩咐道。 「小姐……」春水被她濕潤的眼眶嚇了一跳。在聶家,她可從沒見過頑皮的小姐為任何事掉淚。 「你幹什麼?」嵇澤飛眉心擰成一團,伸手拉住想往外走的語柔。 「離你遠遠的。這不就是你的意思嗎?碰上我這個不潔的女人,小心弄髒了你的手。」她睨了他一眼,又低頭看著他抓住她衣袖的手。 他倏地放開,像被燙到一般,轉身背對她以掩飾自己的失態。 「別再給我惹麻煩。我爹要是知道你搬出去,又要臭罵我一頓了。這房間就留給你住,我住到書房去。」 「我擔當不起。讓一個殘花敗柳住在新房,你不氣悶,我才失禮呢。」她面無表情地嘲諷。 「我叫你住下你就住下!」這丫頭存心來找他的晦氣是不是?才說沒兩句話就頂撞他。在鶯暖閣哪個女人不對他百依百順,偏偏這丫頭總喜歡用言詞招惹他。 「我說不就是不!新房空著,好讓你納個妾啊,這不就是你的想法?」 「你……」他為之氣結。 「我很明理。你上鶯暖閣也好,買個妾進門也無妨,我呢,只是個佔了正室位置的女人,伺候不起你這位富家少爺。」 「好!你說的。既然你認清自己的身份,以後不管我做什麼你都別管,其它的隨你愛如何便如何。」他劍眉一攏,大聲喝道。 語柔仔細地看了他一眼,這男人雖然相貌堂堂,卻沒有一顆溫柔的心。 他是一個被金錢和女人寵壞的男人! 她傷感地搖搖頭,不得不為父親為她選擇的婚姻哀歎。 「後天的歸寧宴,你得陪我回定安鏢局,之後,你的事我再也不管,這樣行了吧?」她不能讓父母擔心她與夫婿處得不好,所以才做此要求。 「行。」吃頓飯而已,這容易。 她又看了他一眼,默然地走出房門,與春水走進園中的桂花叢裡。 她的下半輩子就這樣過了嗎? 不!就算嵇澤飛與她無緣,但她總有權利在嵇家快樂地過日子吧?婚姻上不能和樂,起碼她得讓自己在公婆和下人面前抬得起頭來。 一想到此,她陰霾的心情又再度放晴了。 是啊!她聶語柔可不是這麼容易就向命運屈服的,她得打起精神來才行! 第四章 歸寧之日,定安鏢局張燈結綵,喜氣洋洋,一早就備好筵席,等著迎接女兒和乘龍佳婿回門。 語柔在嵇澤飛的陪同下,乘著轎子回到娘家,剛下轎子,便見大哥聶允謙和二哥聶允諒在門口相迎。 「大哥。」語柔親熱地上前拉住聶允謙的手,眼眶竟有些紅了。 「柔兒,怎麼了?」聶允謙對妹妹的反應有些驚訝,輕聲問道。 語柔搖搖頭。以前在家從沒細想過哥哥們對自己的好,誰知才嫁出兩天,就開始想念他們了。 聶允諒則瞭解地拍了拍妹妹的肩頭,眼神充滿溫暖。 聶家這兩位公子雖不似嵇澤飛文雅俊逸,卻也俊偉煥然。聶允謙身為長子,眉宇間自有一股逼人英氣,風度不凡。聶家老二則天生就冷漠嚴峻,不擅言詞。 聶允謙笑迎妹妹及妹婿進了鏢局大門,口裡客套地說:「柔兒沒給貴府添麻煩吧她。她自小就率性活潑,只怕會招惹公婆的不滿。」 嵇澤飛見到他們兄妹感情深摯,倒也放下身段,不再端著架子。 「沒有。語柔天性聰穎,很得我爹娘的心。」他說的是實情。全嵇府的人這兩天來倒有一半以上和她成了好友,其中最疼她的就屬嵇元成夫婦。連那個眼高於頂的銀月丫頭也成了她的密友,真是沒有道理! 「是嗎?那就好。」聶允謙沒有忽略嵇澤飛冷淡的語氣。他掃了妹妹一眼,並沒多問。 語柔打從一進門就開始和家中的人攀談起來,彷彿她已經離開數月之久似的,大夥兒見她回門連忙上前噓寒問暖一番。 除了管家嬤嬤拉著她的手問東問西。眾鏢師一聽見她回來,莫不衝出門來與她寒暄,尤其是林志海,在屋裡就嚷了起來:「柔丫頭回來了嗎?讓我瞧瞧,有沒有被欺負呀?」 「海叔,您說的是什麼話,柔兒會是被人欺負的料嗎?」語柔笑著撲進林志海的懷裡。 「是哦,看我糊塗的,你這鬼丫頭哪有吃癟的份?」 「是嘛!」 一老一小笑成一團。 嵇澤飛沒想到語柔在家中是如此開朗,聶家上下幾乎都和她打成一片,就連小丫鬟也都能和她有說有笑。 他理不清心中浮上的情緒是什麼,暖暖的、輕輕的、沒有壓力…… 嵇家家規甚嚴,上下有分,從不逾矩,加上人丁單薄,因此整個嵇府益發顯得清冷空洞,這也是他不愛待在家中的原因。 聶鐵君和劉氏從正廳走出來,笑容可掬地來到他面前,「賢婿請進。」 「謝謝岳父。」他雙手抱拳,隨著聶鐵君到正廳去。 劉氏則拉著語柔的手,慢慢踱向靜樓。 「柔兒,聽說成婚那天澤飛去了鶯暖閣?」 「娘,您怎麼會知道?」語柔吃了一驚。 「你二哥不放心,又去嵇府外巡了一回,正好撞見澤飛帶了個小廝往鶯暖閣的方向而去。」唉!這個女婿或許真會誤了女兒一生。劉氏搖頭歎息。 「娘,別跟爹說。」語柔低下頭,先前的快樂全消失了。 「柔兒,嵇家老爺、夫人對你可好?」 「他們對我很好,只除了……」她頓住了。 「除了澤飛,是嗎?」劉氏瞭然地看著寶貝女兒。這樣的嬌美容顏為何吸引不了嵇澤飛的心呢? 「無所謂,我在嵇府已經交上許多朋友了,他們現在看見我都不會再在背後指指點點,這是好現象。」語柔不想和母親討論她和嵇澤飛的事。 「柔兒,你得想辦法和澤飛好好相處,畢竟夫妻一場,娘不希望你因為傳聞的誤導而一輩子守活寡。」 「娘,他喜歡的是鶯暖閣的沈千千,或許他的心再也容不下別人吧。」她聽府裡的丫鬟說過這位名妓目前正是嵇澤飛的情人。 「你一點都不在乎嗎?難道你對澤飛沒有半點情意?」 「娘,基本上我認識他不過兩天,再加上他對我總沒好臉色,您想我會傻得讓自己去愛上這種人嗎?」 「但日後……」 「日後他過他的日子,我過我的生活,說好了互不干涉。」明明很慘,但她硬是端著笑臉說出來。 「柔兒……」劉氏為女兒心疼,忍不住拉著她的手垂淚。 「娘,您別哭啊!就算嵇澤飛不理我,我也能在嵇家好好過日子的。」她反過來安慰母親。 「早該把被擄的事向嵇家父子說明白的,現在可好,你得受多少不白之冤啊?」劉氏搖搖頭。 「現在什麼都沒有人會信了。」語柔歎了一口氣,無奈地垂下頭。 娘兒倆的對話都讓躲在樓外的聶允諒聽得一清二楚。他雖少言,但對這個小妹的疼愛可未曾短少半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