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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頁     梅貝爾(梅貝兒)    


  張潤貞將臉埋在丈夫胸前,「嗚嗚……」

  「唉!」於國慶又歎了口氣。女兒任性的個性委實讓他們夫妻倆傷透腦筋,講也講不聽,又捨不得打罵,身旁的男朋友交了一個又一個,私生活可以說糜爛到家,他怎麼也想不通,個性樸實的他們竟會生出這樣的女兒。

  「好了,既然醫生都說沒事,我們明天再來吧!」

  「嗯。」她睇向正在幫病人餵食的女孩子,因為不放心交給外面的看護,怕粗手粗腳,弄傷了寶貝女兒,就把家裡的女傭給調來。「小穗,要好好看著大小姐,有什麼情況要馬上打電話回家。」

  小穗機靈的點頭,「我知道,太太。」

  「走吧!」於國慶攬著妻子的肩,就要出去。

  就在這當口,多日來毫無反應的病人霍然攢起眉心,左手的拇指也稍動了一下,看到這突來的反應,小穗驚跳起來。

  「董事長、太太,大、大小姐醒了……」

  「真的嗎?!」張潤貞驚交集的撲到病床上,「荻荻,你醒了是不是?我是媽媽,有沒有聽見媽媽在叫你?」

  於國慶也激動的把臉湊上前,「荻荻,我是爸爸……」

  一雙疲憊的瞳眸慢慢的睜開,無神的瞅著猛對她叫個不停的中年男女,腦中的意識還沒有彙集完整。

  「荻荻,你醒了……」

  「荻荻……」

  誰是弟弟?

  她是女的,就算叫也該叫妹妹才對。

  他們究競在叫誰?

  「小穗,快去請醫生過來。」眼看女兒對他們的叫喚沒有反應,第一個念頭就是向主治醫生求救。

  女傭立刻奪門而出,找救兵去了。

  「荻荻,你哪裡不舒服要跟媽媽說……」張潤貞一顆心提得老高,想親耳聽女兒說句話才安心。

  於國慶首先鎮定下來。「先別著急,等醫生來再說。」

  「你看她好像認不得我這個媽媽了……」她嗚咽一聲,「荻荻,你叫一聲媽媽好不好?」

  媽媽?

  她為什麼要叫她媽媽?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主治醫生接到通知趕來,馬上幫她做了些例行檢查。

  「怎麼樣?」夫妻倆面露憂慮的瞅著他。

  他沉吟一下,「于小姐,我是王醫生,你有聽見我的聲音嗎?」

  醫生,我不姓于,你叫錯人了。

  她想開口回答對方,卻力不從心。

  張潤貞臉色刷白,身軀顫抖,「醫生,我們剛才叫她好幾聲,她都沒有反應,她會不會永遠都是這樣……」

  「不會的!醫生不是說荻荻頭上的傷勢不嚴重,不會影響到腦子的運作嗎?你不要在這裡自己嚇自己。」身為男人和父親,他必須冷靜。

  她摀住嘴巴,「可是……」

  「我看病人還需要再留院觀察幾天,本院有最好的腦科權威醫生,不會有事的,你們不要擔心……」主治醫生只能用這種方式來安定他們的情緒。

  原來她還在醫院裡,看來上帝還是不打算召她回去。

  可是不對呀!她又不認識這對中年夫婦,他們為什麼要對著她流眼淚?而且好像很難過心疼的模樣?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  ☆  ☆

  經過五天的靜養,元氣總算恢復許多,只是她仍然處於一團霧水當中。

  自從醒來之後,發覺自己無法像以前那樣可以自由移動,只能躺在床上讓人伺候,心中不禁產生疑問。

  照理說她沒死成,魂魄也回歸肉體,理該回到原先的安養院,怎麼會待在這間豪華的病房內,還有專人來服侍自己?

  更怪異的是那對中年夫婦,每回來看她就猛叫她「弟弟」,還不時對著她掉眼淚,害她很過意不去,想請他們不要難過,又苦於開不了口。

  不但如此,還不時有人送花籃、水果來,探病的人潮更是絡繹不絕,要不是擔心會妨礙她調養生息,只怕會把整間病房都給擠爆了。

  前來探病的人當中不乏年輕男女,各個打扮時髦,總是「鳳荻、鳳荻」的叫著,一副跟她很熟的模樣,她才搞清楚,原來不是「弟弟」,而是「荻荻」。

  只是這麼一來她更糊塗了,她認識他們嗎?

  說不定這只是一場夢,等夢醒了一切就會回復原狀。

  想著、想著,困意襲來,她又合上眼皮……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是一天,也或許只有一個小時,她明顯的感受到有人在看她,那兩道視線無比溫柔,漸漸的喚醒她的意識。

  待她掀開眼瞼,模糊的覷見病床旁站了個男人,情不自禁的眨了眨眼,一下、兩下、三下……終於可以看清對方的長相。

  那是張不算英俊的臉孔,卻很有男人味,至少讓她覺得很順眼。

  只是此刻正冰冷的俯視著自己,讓她有些迷惘,要不是病房內只有他們兩人在,她真要懷疑剛才那雙溫柔目光的主人是另有其人。

  「大小姐醒了?小穗去茶水間,馬上就回來。」聲音平板冷淡。

  大小姐?她錯愕一下,呆呆的看著他。

  孟晉退離病床兩步,與她保持距離。

  「請大小姐多休息,我先回去了。」他可沒忘記尊卑之分。

  「呃……」她試著讓喉頭發出聲音。

  他原本要離開的勢子突然打住。「大小姐還有什麼吩咐?」

  實在是太久不曾說話了,讓她一時之間不太適應。

  「呃……你……咳……」喉嚨幹幹的。

  瞅見她咳嗽,孟晉面露遲疑,最後還是拿起放在床頭櫃上的杯子,裡頭還有半杯水,只是已經冷掉。

  「大小姐要不要喝點水?」

  這正是她需要的,趕緊點下頭,本能的用手肘撐高上身,這時不禁狐疑的瞪著自己的雙手,不過口渴的需求讓她來不及想太多,待孟晉將杯沿湊到唇邊,她小小的啜了一口潤潤喉。

  「還要嗎?」

  她搖頭。

  孟晉將杯子擱回原位,等待她的差遣。

  「你……」她重新試著發音,還是有點啞啞的。「你是誰?」太久沒有真正的「開口」說話,感覺很怪。

  話一出口,孟晉的臉色霎時變了。

  「你說什麼?」

  「你、是、誰?」她這回特地加重咬字。

  「大小姐不記得我?」那張臉越來越白。

  「嗯。」她應該記得嗎?

  不過一眨眼的工夫,孟晉的臉色由白轉紅,目光惱怒。

  「這又不是大小姐的新把戲吧?如果是,請恕小的不奉陪。」

  「什麼把戲?」

  拜託!她像是在玩嗎?不說就算了。

  孟晉神以微慍,「大小姐找錯對象了,你要是想玩的話,可以去找別的男人,我想一定有很多人願意。」

  口氣幹嘛這麼酸?她已經是霧煞煞了,偏偏沒有人好心的幫她解惑,看來只有靠自己了。

  對了!住在醫院這麼多天,陳媽媽為什麼都沒來探望過她?

  她可以去找陳媽媽,相信會得到滿意的答案。

  打定主意,她不假思索的掀開被子,挪動雙腳下床……

  「啊!」電光石火間,她想到自己萎縮的雙腳根本無法站立,更不用說行走了,瞬間兩腿發軟,翻跌下床。

  情急之下,孟晉忘了自己的身份。

  「大小姐,有沒有受傷?我去叫醫生過來。」

  「咦?」她瞪著睡袍下的修長雙腿,不要說萎縮了,就連個疤痕都沒有,白皙勻稱到可以去競選美腿小姐了。

  「咦?」還有她的雙手也一樣,除了包紮著繃帶之外,十指纖細,就連指甲都修剪得整齊乾淨,還擦上指甲油,不只如此,上頭還點綴著金色花朵……

  這是她的手、她的腳嗎?

  孟晉見她臉色蒼白,擔心她受了傷,顧不得尊卑之分,也不管會不會反遭戲弄,馬上將她抱上病床。

  「大小姐,我去請醫生,你在這兒等一下……」

  「不要走!」她感到一股沒來由的恐懼,急忙揪住他的袖子,語無倫次的指著自己,「我……她……你能不能告訴我,這個女人是誰?」

  再怎麼白癡,也看得出這具身體根本不是她原先的那一副。

  他原先的擔憂倏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滿滿的憤怒。

  「大小姐,你鬧夠了沒有?」

  「我沒有在鬧,我……有了!鏡子,我要鏡子!」她左右張望尋找著,就是找不到她要的。霍然想到位在角落的浴廁。

  「裡面一定有……我要親眼確定……」這實在是太荒謬了!

  不顧孟晉的阻攔,她堅持下床,不過因為太多年沒有走路了,走沒兩步就摔了一跤。

  可這點小小的挫折並沒有讓她灰心,扶著床角,膝蓋稍微使力,靠著它的力量又重新站了起來,宛如剛剛開始學走路的孩子般,繼續往前邁進。

  「大小姐……」他真想轉頭就走,不管她的死活。

  她揮開他伸來的援手,有些固執,「我自己來就好。」

  在摔了幾次之後,她總算抓到浴門,走到浴廁門口。

  「上帝絕對不會跟我惡作劇的……不會的!」她自我催眠著。

  鼓起勇氣跨進門欄,怯怯的來到鏡子前。

  當鏡面的反射照出是一張頭紮繃帶,臉上有些瘀青,但仍能看出是個大美人時,她結結實實的倒抽一口涼氣,瞪著「她」久久說不出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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