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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頁     劉芝妏    


  不由自主的縮了縮泛著寒氣的肩頭,沐心想靠近兄長,但待回過神時,她又貼在祁天寒身側。

  這一次,連沐天都沒吭氣了。

  她左右為難,想傍在祁天寒身邊,感覺是安心,可是又怕真招人說三道四……

  祁天寒先有了動作。

  「甭慌。」他輕握過她的手,將她拉近一些。「我在這兒呢。」

  聽他溫聲輕哄,她抬起下頜望著他,也看進他眼底那抹冷凜的戾氣。

  「祁大哥?」胸口那抹氣倏地一窒。

  「我的眼神叫你害怕?」

  「嗯……是有一點。」他知道她瞧見了什麼?

  「別怕我。」

  「我……盡量,我盡量。」

  「別怕我!」他又再幽聲重複。

  聽他執意要得到她確切的回答,她不假思索地捏了捏他的指頭,不敢出聲,只是點點頭。

  因為,她喉嚨又湧起了酸酸的心疼。

  一入堡,祁天寒完全不避嫌,將她安頓在別院的主屋,跟沐天一左一右護住她的寢房,交代他們先行梳洗、休憩,就忙他的去了。

  晚膳前,兄妹倆照例先寫封信讓凌霄送回杭州家中報平安,之後湊在一起竊竊私語。

  「祁家老爺子真是……唉!」別彆扭扭,她不知道該怎麼形容這位已往生的長輩。

  「你是指他的一妻兩妾?」

  鬆了口氣,她的頭點得極快。

  「就是這事!」幸好和沐天默契十足,不必她嚼舌根就瞭解了。

  「男人家裡妻妾成群很自然呀。」

  「這我知道,只是,爹自始至終就只有娘一位夫人,兩人在娘生前不也過得挺和樂的?」

  「那是爹,祁家老爺又不是爹。你這丫頭,心裡想些什麼就擱著,別多事,也別多嘴,這兒畢竟不是咱們家呀。」他語重心長的勸誡著妹子。

  他的警告,她懂,下意識的摩挲著單薄的雙臂,她微打了個顫。

  「好冷!」

  簡潔的兩字,但,同胞所生的沐天聽懂她的意思。

  「你也感覺到了?」

  「嗯。」沐心下意識地縮了縮纖肩。「還沒飄雪呢,這兒的氣氛已經讓我起哆嗦了。」

  「這大夫人的神態的確很陰冷。」

  「可不是嗎,那雙眼像是瞧賊般的往咱們身上打量,沒半點兒溫度,直凍進心坎兒裡,說她是祁大哥的親娘,我還真是不信呢。」

  「噓,不是說過你了?擱在心裡,別多話!」煽著扇子,他狀似輕鬆的瞟著週遭,幸好沒人影,頓了頓,他忍不住也心生好奇。「你覺得祁家人如何?」

  「你不是叫我擱在心裡,別多話?」

  「得了,你憋得住嗎?」沐天糗著她。「說吧,免得當真憋壞了,我等著聽呢。」

  「我憋壞了?是你自個兒想聽吧?」

  「是是是,你就說吧!」

  「說?你要我說誰呀?」

  「你愛說誰就說誰,反正咱們得在這兒窩上好些日子呢,又沒急著走。」

  說的也是。

  點點頭,沐心又顰起眉心,想到方纔已大致聊過了大夫人,私心作祟,看在祁大哥的份上,不想連番攻擊她,而接下來……

  「這二姨娘的眼神也讓人不太舒服,瞧咱們像在瞧仇人,瞪呀瞪地,活像想剝了咱們的皮,你覺得呢?」

  聽她嘀咕,沐天只是笑,沒答話,催著她說下去。

  「那,三姨娘呢?」

  「她呀——」嘖聲晃腦,她有些不解。「她最奇怪了。」

  三姨娘年輕得幾乎無法勝任那個「娘」字,模樣兒很俏,身段也很妖燒,舉手投足間,總覺得她有那麼幾分風塵味,尤其當她的眼神勾向祁大哥或是沐天時,紅唇都會浮上暖昧的笑。

  但,狐媚的眼神一旦移到她身上,就完全走了樣,好恐怖!

  「怎麼說?」

  「祁家老爺子的三位夫人,一個像在瞧賊,一個像在瞧仇人,而三姨娘像是對我又怨又憎,彷彿被我佔過便宜,所以懷恨在心,這還不奇怪嗎?」

  「人家是瞧你,又不是瞧我,我怎會知道呀?」

  橫了兄長一眼,沐心沒來得及反諷他幾句,因為祁天寒遠遠地走來了。

  「怎麼不多休息一會兒呢?」

  「肚子餓了,再躺,就沒力氣起來了。」見妹子噘著唇,沐天笑笑,撫著肚皮道。

  極自然的在沐心身旁站定,祁天寒正想握起她的手,卻見她微微一縮,他猛然怔住。

  她不願意與他有所碰觸?

  沐心對他的失望有所察覺,快速的將手擱進他的掌中,捏著他的小指晃了晃。

  「有人呢!」

  「嬪娃?」他這才釋懷。

  原來,沐心不好意思了。

  在三雙視線的凝望下,嬪娃朝他們走來,有些不自在的笑了笑。

  「大哥。」她小聲地喚著,朝唐家兄妹倆輕欠了欠身。「娘怕唐姑娘找不著側廳,要我來接她。」

  「謝謝。」既然他緊勾著她的指頭不放,沐心索性拉著他迎向嬪娃。

  她知道嬌弱纖細的嬪娃是二姨娘的女兒,才十二、三歲,個性有點內向,跟她的娘親一點兒都不像,她也有雙與祁天寒神似的眼眸,只是較柔、較溫馴。

  她喜歡祁大哥這個妹子!

  「咱們一塊兒走吧。」

  「當然,再不塞點兒東西,肚子就要餓扁了。」沐天率先回應祁天寒的招呼,悠哉的煽著手中的扇子。

  「等一等。」她忽然注意到嬪娃像被定住了。「嬪娃,你不一塊兒來?」

  「噢,是!」慌張的應著,她忙俯首跟進。

  原只是想拖慢祁天寒的腳步,怎知他竟停住腳,耐心等著嬪娃,雖然神情未變,沐心還是自他冷淡的黑眸中捕捉到一絲淺淺的溫暖與關切。

  下意識的回握住他的手,她不由得真心笑了。

  終於瞧見了祁家堡一絲陽光般的氣息!

  數日後,凌霄父子又飛回祁家堡,這次它們帶來恭親小王爺欲徵選皇太后祝壽繡畫的消息,要沐心巧思一幅畫作,再由沐荑繡成,為唐氏繡坊再爭一次光。

  沐心一路遊山玩水、飽覽名景,對於繡作圖樣的構思,當真是心有所得、有所感,這會兒在祁家堡落腳,只消片刻細思,她已信心滿滿。

  「這回,得來個大手筆才行。」勤快的磨墨,她精神奕奕的挺臂舉筆。「這麻姑獻桃圖的氣勢絕對會讓所有的人眼睛一亮,說不定呈到皇太后面前,她老人家瞧得順眼,心一樂,長壽綿延自然不在話下,如此一來,咱們唐家可就風光嘍……」嘀嘀咕咕,她喜孜孜的在紙上添了幾筆。

  這晚,沐心暫住的客房傳出低咒聲。「好暗!」

  好不容易弄到手的蠟燭極短,昏暗的燭光閃閃爍爍,為夜裡的房內添上幾許陰幽,她無奈,不得不將已完成大半的圖紙湊近亮處,勉強畫著圖,心很嘔。

  「這祁大哥也真是小氣……」

  「是嗎?」

  「當然,天黑了,連個油燈都捨……咦?」怔了怔,她驚望向不知何時微敞的房門,倏地喘了幾口氣。

  背著光,祁天寒杵在門口,活像個急欲索命的魍魎鬼魅,又森冷冷的開口說話,嚇死人了。

  「祁大哥?你不是休息了?」她緊張得連嗓子都繃緊了。

  就因為聽見他的房內總算是一片靜寂,所以她才又爬起來,偷偷摸摸的繼續畫圖呀!

  「你不也是?」

  「我,呃,我……突然睡不著!」

  「是嗎?」他冷然一笑。「真巧,我也是。」語氣滿是惱怒的挖苦。

  「你……唉!」她認了。「你就讓我將圖樣給畫好,咱們誰也別兜著誰的一舉一動,多好呀。」

  而他再一次斬釘截鐵的拒絕了她的提議。

  「不好。蠟燭是誰給你的?」他得揪出罪魁禍首。

  今兒個一早,他才囑咐過一干下人,往後只准留一小截的蠟燭給她,稍早,他已經確定那截蠟燭燃完了,而這會兒,她的桌上又有一小截。慍怒的黑眸掠過一絲的無奈。

  這代表有人「抗旨」!

  「你比沐天還要霸氣百倍。」

  「很高興你認清了這一點。現在,告訴我,蠟燭是誰給你的?」

  氣鼓著頰,她不言不語。

  她覺得自己像被關進了大牢裡!

  從她開始趕圖樣的那天晚上起,他就處處為難她。

  好言好語毫無成效後,他就威言恐嚇,見她依舊不理不睬,他竟採取最過份的方式——要油燈沒油燈,要蠟燭沒蠟燭,他甚至威脅要收了她的紙筆。

  而現下,他連她何時上床睡覺都要加以干涉了?

  她知道他的性子很沉靜、很穩重、很世故老成,可卻沒想到他也集霸道與專制於一身!

  「沐心?」

  「我偏不答。」

  「要我猜?」

  「哼,你猜得著就猜吧。」她沒好氣的橫了他一眼。「諒你縱使有副好腦袋,也絕猜不著!」

  「喔?」

  「你猜不著的,別浪費心思了。」

  「是嬪娃。」

  她一驚。「你怎麼知道?」

  「那丫頭向來心就軟,況且,除了她,祁家堡誰不懼我三分?」他自嘲的補了句。「就目前而言。」

  他一句話,誰敢不從?

  向來的確是這樣,但是自從沐心來了後,下人們依舊是必恭必敬,拿他的話當聖旨,可羞怯內向的嬪娃卻一天比一天大起了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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