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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頁     默嬋(沐辰)    


  「我來介紹,這位是平抒衡平公子。平公子,這位是大人的護衛,元綠袖。」趙仁之與元綠袖同為詹慶仁的左右手,一文一武,相得益彰。

  「元姑娘。」平抒衡朝元綠袖行禮,笑意盎然地問道:「敢問元姑娘為何蒙著眼?是否有傷?」

  「與平公子無關。」元綠袖冷冷回道,別過臉不願接觸他散發的白芒,聽他語間含笑,她莫名地覺得生氣。

  「綠袖。」趙仁之對於元綠袖的無禮皺眉輕斥。

  「趙師爺,無妨,元姑娘有如此真性情,實為難得。」平抒衡好人做盡,這番話倒數落了元綠袖不懂禮數,連帶地也損了讓他久候不至的詹慶仁。

  平抒衡不在意元綠袖的無禮,反正她為何蒙眼他清楚得很,會問出口不過是下意識的想逗逗她罷了;倒是趙仁之喚元綠袖的名字讓他臉泛不悅。

  這老頭子都幾歲了還想在口頭上虧人家丫頭?平抒衡眉一揚,邪眸微瞇,險惡的瞪著趙仁之。

  當初他將綠袖兒帶到洛陽來,可未曾期待她會長得如此標緻,更未曾預期她能獨當一面,即使在他封鎖了她的記憶,使她成為普通人後,她仍出乎他意料之外地……美麗、強悍。

  同元綠袖低聲說話的趙仁之感受到平抒衡的視線,不由得臉色一變,可再朝他望去時,只見他笑容淺淺,好似適才的恐怖眼神是他看錯,他雖說服自己是錯覺,可殘留於心上的那份恐怖卻是久久不褪。

  於是,他找了個借口,「綠袖,你同平公子聊聊,我去請大人,大人大概又看公文忘了時間。」

  「趙師傅,我——」同他沒啥好聊的。元綠袖話沒說完,趙仁之老早溜走,整個大廳只剩下在門口站崗的家丁和他們兩人。

  「元姑娘的性子真直爽。」平抒衡笑望元綠袖垮下的嘴角,扇子悠閒地扇呀扇,他週身的白芒也跟著他扇扇的動作而有所變化。

  「你能不能別再扇了?」元綠袖看不見平抒衡的模樣,只看得見他發出的白光,那白光的閃爍嚴重影響她的心情。

  「咦?你知道我拿扇子呀?」平抒衡像是要確認元綠袖真的看不見似的,更加大力的扇著扇子。「元姑娘的眼睛是受傷嗎?好端端的蒙著眼多不便吶!」

  「平公子,在下的眼睛不勞公子費心。」元綠袖莫名的心煩氣躁,想對他來個「眼不見為淨」,偏生她得留在大廳當陪客。

  「元姑娘。」平抒衡終是停止捉弄她,正色喚道。

  元綠袖不作聲,候著他的下文,卻久候不得,只好開口,「有事?」

  「元姑娘是否對在下沒有好感?」平抒衡見她氣息紊亂,明顯是因心緒浮動而造成。

  元綠袖結舌,好一會兒才找到話,「平公子太過敏感了,在下與你初識,只是君子之交,何來沒有好感之說?」

  「喔……」平抒衡凝視著元綠袖陰晴不定的容顏,想著她應該完全忘了自己才是,可她顯露出來的厭惡如此明顯,讓他不得不懷疑自己當初封住的記憶是否有宣洩的疑慮?「元姑娘除了適才在酒樓,可與在下見過面?」

  「沒有。」元綠袖思忖著才沒那麼倒霉先前就與他打過照面。

  「那元姑娘是因——」

  「平公子別再喚元姑娘,在下聽得陌生,很少人如此稱呼在下。」元綠袖打斷平抒衡刻意的稱謂,莫名地覺得憎惡。「公子直呼在下的名字便行。」

  「綠袖兒?」平抒衡試探性地輕叫。

  元綠袖身子一戰,心驚不已,全身的雞皮疙瘩掉滿地,顧不得禮節地喝著:「姓平的,你剛剛叫的那個噁心至極的名字是誰允你喚的?!」

  綠袖兒聽得她打冷顫,全身無力,一把無明火直衝上腦門,當下她什麼理智、冷靜、臨危不亂、談笑風生全包成一團丟到不知哪座山去了,只想著如何將平抒衡大卸八塊、煎煮炒炸、清蒸紅燒……

  腦子裡打轉的全是將平抒衡處以極刑的想法,但她卻不知這些想法從何而來,她又為何如此討厭平抒衡;只覺一遇上這個人,她就控制不了自己的脾氣。

  這種失控非她所願,她害怕這種反應。

  「綠袖你呀。」平抒衡憂慮地看著元綠袖對「綠袖兒」這三個字的反應,暗想極有可能是他的封印出了問題,才會讓不該對任何有關於他的事起反應的她,對一些兩人曾共處的瑣事起反應。

  「若在下沒記錯,方才是你要我直呼芳名的。」

  此趟前來洛陽,有更重要的待辦,而與綠袖兒的相遇,是意外,卻也是個令人欣喜的意外。平抒衡目不轉睛地凝望元綠袖覆眸的容顏,有個衝動想拆下她的蒙眼巾,瞧瞧她那雙靈動百變、總專注地看著他、訴說著內心掩不住情感的藍眸……

  他扯動唇角,為自己這個突生的念頭感到好笑。那是不可能的。

  「沒錯,」元綠袖緩下劇烈的呼吸,「是我要你直呼我名。」

  可剛才他明明不是喚她「綠袖」,而是另一個帶有親呢感的名字,那讓她打從心裡發寒,下意識排斥的名字,她連想起都不願意。

  「還是在下稱你為元姑娘,你會自在些?」平抒衡神色自若地看著元綠袖抹去額上的冷汗、唇兒輕顫、驚疑未定的模樣,眉頭緊鎖。

  他沒想到才幾年,自己的封印竟開始失效,若非此次他因「要事」前來洛陽,遇上她,再過幾年,封印豈不自行解除?

  到時平抒衡不敢想像到時的元綠袖會做出什麼事?

  但他下的封印除了他自己,任何人都不可能解開,除非他死……

  這事暫且擱下,同詹慶仁談的事較為緊急,平抒衡在心中做了先後順序的調整。

  「不,這樣我會更不自在,公子還是直呼名字來得好。」元綠袖聽到腳步聲由遠至近,大鬆口氣,起身說道:「我想是趙師爺帶大人來了,在下先行退下,囑咐廚房做些茶點送上,告辭。」

  接著,她避之唯恐不及的離開大廳。

  平抒衡尚來不及應聲好,她的身影已隱於迴廊間。揚起唇角,扯出個淡淡的笑痕,折扇輕搖,邪眸微斂,一派地悠閒自在,預備打一場硬仗。

  第三章

  曾經,他以為人類都是不可信任的;後來,他受人類的救命之恩而開始願意相信。

  即使他清楚知道人類大都卑劣膽小、欺善怕惡,他仍願意去相信那少部分的「好人」。

  這世上是有「好人」的,他如此堅信,未曾動搖過現在,他不願再相信,只因好人不長命,全教壞人給害死。

  「綠水本無憂,因風皺面;青山原不老,為雪白頭。」吟出這兩句對聯,平抒衡有種置身於天地與長白山的錯覺,那是他鍾愛的隱居之地,不為人類所踐踏的神聖之所。

  他佇立於大廳間,身旁躺著詹慶仁、趙仁之與兩名家丁,他們均被挑斷手筋、腳筋,肩骨也被抓傷,皮開肉綻,正流著血。

  「為……為何……」詹慶仁全身發抖,任由血流,無力做任何處理。

  適才他與參謀方進大廳,一見到平抒衡,什麼話都未開始說,他即迅風般地傷害了他們,他們連叫也來不及便被擊倒在地。

  他從未受過如此重的傷,更不知自己為何會……會被個陌生人攻擊。

  平抒衡邪異的眸低斂,晶玉般的黑瞳倒映著血泊中的詹慶仁,衣擺教他們四人的血浸染,身上的錦袍濺上好幾滴血,白玉般的俊容蒙上陰沉的殘虐,一抹笑痕扯開,不見他動嘴卻能聽聞他的聲音,「詹大人,不知您是否仍記得十五年前您進京趕考時,在平遙遇難之事?」

  詹慶仁一聽,原已灰白的臉色更加蒼白,胸臆間的起伏加大,上氣不接下氣的喘息著,「你……你是誰……」

  「啪」的一聲,平抒衡扇子一揮,詹慶仁臉上添了兩抹紅腫。

  「大人尚未回答在下的問題,讀書人都似大人這般無禮嗎?」

  平打衡斜睨趴在地上的詹慶仁,神情輕蔑至極。

  「記……記得……」詹慶仁飽受屈辱地回答。他全身上下——尤其是肩膀,痛得要命,平抒衡即使笑著,卻令他備感恐懼。

  此時他不由得後悔沒有留元綠袖在廳內,當初他想這平公子帶來的帖子是暫居於洛陽的廉王爺所寫,因此認定這人應沒問題,卻不料會遇到這樣的事。

  「既然大人尚有記憶,那麼在下也毋需多費唇舌重述。」平抒衡合上扇子,理著微亂的衣袖。「在下此番前來,是奉了我家主人的遺命——」

  他一頓,雙手背後。彎下腰,與詹慶仁上抬的臉相望。詹慶仁失了大半生氣的黑眸倒映著平抒衡的笑臉——那令人毛骨悚然的笑臉。

  「饒命……饒命啊……」自平抒衡那雙泛著詭魅笑意的黑眸讀出殺機,詹慶仁幾乎尿濕褲子,只求平抒衡饒他一命。「我……我知錯了……知錯了……求求你……饒我一命……給我一條生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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