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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頁 默嬋(沐辰) 「爸比,阿姨又哭了,她一定很痛。」辛起耀環住父親的脖子,順著他的身體滑下站好。 他伸出胖胖的手,小心輕輕地擦去水傾染的眼淚。 「謝……謝謝……」水傾染看著辛起耀的眼神,有著連自己也沒有察覺的複雜以及慈愛。 她的心鼓動著,比見著辛濟清時還要強烈的悸動讓她的身體比心還誠實地伸手環抱住辛起耀的身子,嗅著他身上與自己同樣味道的沐浴乳的馨香,不知為何地猛哭。 這種情形讓一向聰穎的辛起耀也不知所措,他覺得這位阿姨有一種陌生的親切感,他並不討厭她。 比起那些刻意接近他,目的確是自己父親的那個女人——水逸靈,這位阿姨可愛又漂亮多了。 只是他不明白,為什麼她會抱著自己一直哭。 是因為傷很痛嗎? 辛起耀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反抱住水傾染,拍著她的頸背;這位阿姨身上的味道還有抱起來的感覺都好好,他喜歡。 「乖乖,痛痛等爸比找醫生來之後就會不見了哦!阿姨別哭,勇敢的小孩子是不會哭的,阿姨是大人,也不要哭。」 水傾染哭到不能自己,辛起耀也乖乖的任她抱著。 辛濟清眸一沉,不發一語的拿起話筒,請醫生再次出診。 第四章 日文好難……好難……我都看不懂,可是姐姐又不教我……要我靠自己…… 我自己要是那麼可靠就好了…… 呵呵。 誰?誰在那裡?是人就出來! 你的日本語說得很差。 關……關你什麼事!你偷聽我說話!小人! 剛來日本嗎? 是又怎樣? 才剛到而已,不要逼自己駐緊,多聽,久了就會明白他們在說什麼了。 呃…… 明白嗎? 明白,謝謝你。 不客氣,我們都是台灣來的,人不親土親,不是嗎? 說的也是,請問你怎麼稱呼呢? 我叫…… 「醒醒。」突地,一個聲音硬是打入她的夢裡。 唔,別吵…… 「水傾染。」 不要吵她,她想知道那個人的名字……這是她一年多來頭一次做夢,她一定要知道那個人的名字…… 「水傾染,醒醒。」沉冷的男中音像桶冰水,狠狠自水傾染模糊的意識澆灌而下,讓她自夢境中清醒過來。 她滿身冷汗的睜開眼,視界映進辛濟清放大的臉,她嚇了一大跳,尖尖的低叫一聲:「啊——」 「你見鬼了嗎?」辛濟清冷冷的打斷她的驚叫,硬是讓她把叫到一牛的聲音吞回嘴裡。 「沒有,你在這兒做什麼?」水傾染撫著自己因受驚而狂跳的心臟,一邊支起上身。 這一嚇,也把她剛剛所夢的夢境給嚇忘了。 「吃飯。」辛濟清見她能自己坐好,打消原本欲扶她的念頭,將放有食物的小桌子放上床。 「哦。」看看窗外的天色,水傾染才發現天亮了。 結果,水傾染的腰因與辛起耀相撞而有輕微的扭傷,也因此留了下來,但她留得很不自在,因為整個屋子裡,除了辛起耀,沒有人會給她好臉色。 那個叫向湛雲的見到她不是冷嘲熱諷就是不屑的別過臉;而這個姓辛的男人…… 他總是冷冷的看著她,冷冷的跟她說話,當她問他叫什麼名字時,他竟然冷冷的回她一句:「我跟你關係這麼密切,你竟然會不知道我的名字。」 說得她倍覺難過與生氣,卻找不到話來反駁他,到現在,她仍不知道他的名字,只知道他姓「辛」,是辛起耀的父親。 此外,她不願意多想,她有預感,若是她再想下去,後果會不堪設想。 一切的一切,看似沒有更動,實則蠢蠢欲動,隨時可能撕裂那平靜的表相。 水傾染低頭看著小桌子上頭冒著熱煙的濃湯,她的眼睛似乎也讓那熱煙給感染,蒙上一層薄霧。「謝謝。」 辛濟清不領情,微挑眉道:「不必,只要你能恢復記憶,就是給我最大的謝禮。」 「我……」脾氣再好的人聽到這諷刺意味明顯的話也會忍不住動怒。 她怒氣沖沖的想辯解,但一見到辛濟清泛著血絲的眼,蒼白無比的臉色,有些暴躁的口氣,心一擰,關懷備至的說:「你有低血壓怎麼不多睡一會兒?」 辛濟清有嚴重的低血壓,早起對他是一項大考驗,以前還在唸書的時候,早上的第一堂課是見不到他的人影。 辛濟清臉色更灰白,瞪著水傾染,卻微勾唇角,「你不是什麼也不記得嗎?」 「我是什麼都不記得啊——」水傾染的臉色一黯,很訝異自己會脫口說出這種話來。 辛濟清瞇起眼,什麼也不說,但他光是站在她身邊,她便倍覺壓力,不禁想說些什麼來緩合氣氛。「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我會說你有低血壓,不過,你的臉色很不好,看起來像是要昏倒一樣,還是坐一下會比較好。」 「你說的沒錯。」辛濟清微點頭表示贊同,但他沒有坐下來,只是直勾勾的盯著她看。 水傾染被他看得全身不自在,連濃湯也喝不下去,「你能不能別看我?你這樣看我,我很不自在。」 辛濟清動也不動,久久,她才聽見他自語似地喃道:「你沒有變,唯一少的是你的記憶,但是……」 接下來的話她沒有聽清楚,只因他頭也不回的轉身離開。 水傾染錯愕的看著敞開的房門,說不出話來。 陽光很刺眼,尤其是在下雪天後第一個展露的太陽更刺眼。 水傾染抬起手遮去射人地下室窗口的陽光,一邊將烘衣機裡的衣服取出,開始將它們分類。 上衣歸上衣,褲子歸褲子,襪子歸襪子,內褲歸……這件是那個姓辛的男人的…… 轟!一抹紅潮湧上水傾染的雙頰,連耳朵和脖子都遭殃。 「別想!」她低叫一聲,強迫自己像機器人一樣的將衣物分類。 然後—— 「為什麼我得做這些事?」她呆呆的看著這堆沒有半件是她的衣服的衣物,微皺眉自問。 「這不是我該做的事。」她一邊發著叨念,一邊將該折的衣服折好。 「我應該在腰傷好了之後就離開,在街頭遊蕩,找尋睡覺之地還有食物才對。」 這才是遊民該過的生活。 顯然她是一名十分不合格的遊民,因為她竟然像個住在這兒很久的家庭主婦,一大早起來,就迷迷糊糊的做好早餐。 她這舉動除了辛起耀之外,得不到向湛雲和辛濟清的感激。 「我是神經病!竟然會為他們做早餐,而且還知道那個姓向的喜歡吃三明治,姓辛的有低血壓……」而她真的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知道這些?! 她對這幢屋子有出乎她意料之外的熟悉,她閉著眼睛走也不會撞上牆,往往想拿什麼東西,那樣東西就在她隨便亂選的櫃子或是抽屜中。 她很想問自已是不是中邪了?否則怎會明明沒有在這兒生活過卻對這兒的一景一物瞭解得如此透徹? 一想起向湛雲今天早上看見三明治的眼神,水傾染就滿心不悅,他雖然什麼也沒說,可眼神和表情很清楚明白的表示——他覺得她很虛偽。 「姓向的要怎麼想是他的事,可是姓辛的不該也這麼想……」水傾染在意的是辛濟清怎麼想,意識到這個事實的她,粉頰不由得又泛起紅暈。 「不對,這兩個臭男人要怎麼想都不關我的事。」水傾染低頭一看,手上的白色襯衫是屬於姓辛的。 原本想揉一揉丟掉以茲洩憤的她,卻自動自發的拿起熨斗將之熨燙得筆挺。 不對!不該是這樣的! 水傾染抱著辛濟清的襯衫頹坐在地下室通往一樓的木梯發著呆。 「為什麼這裡的一切我都如此的熟悉?」這個輕問迴盪在只有她一人的地下室,久久不散。 答案很明顯,但她就是不想去正視。 只因一旦承認,她就必須承受「拋夫棄子」的罪名。 問題是,她壓根兒不知道啊!她什麼都不知道! 她能怎麼辦?怎麼辦? 「原來你在這兒。」清澈的男中音在她頭頂響起。 水傾染回過神來,才發現天色不知何時已轉暗,她轉身抬頭一看,看不清辛濟清的表情。 「你回來了,啊——」水傾染一出口便知道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想住口也來不及。 「嗯。」漫應一聲,低睨著她的辛濟清轉身離開,丟她一人在地下室。 水傾染垂下肩膀,看不透他在想什麼。 唉,多想無益。她將衣服一堆堆的抱上樓,安置在它們主人的房間裡。 「你不需要做這些事情。」辛濟清接過她懷裡的衣物,冷道。 「我一回過神就發現自己做了。」水傾染口氣很沖的回道。 這個男人硬留她下來,告訴她自己是他的妻,硬是把「拋棄」的罪名冠在她頭上,什麼都不說,拿她當隱形人,他到底要她怎樣! 「……是嗎?」辛濟清沉默良久,修長的手指撫過她燙得筆挺的襯衫,眼鏡遮去他的眼神。 |